名門相妻 第九十三章 遺心離家

作者 ︰ 蔚子木

房鈺一進默堂,就瞧見房佩抱著遺玉哭,還看見遺玉將孝衣扔了一地,一股子怒氣上來,口不擇言地罵道︰「這丫頭真麼教養!一看就是娘沒教好!」

「你這外人,憑什麼說我娘?」房遺心正巧說過來看看姐姐,正巧見到房鈺罵人,霎時變了臉色,一把推開礙著他路的孔媛,同房鈺頂撞了起來。

房鈺正欲揚手打這桀驁不馴的小子,卻見十來個僕僮一窩蜂闖了進來,七手八腳將白綾、花圈撤下了,火氣更大,當即喝道︰

「一群狗奴才!誰叫你們拆這東西的?」

這十來個僕人沒人敢吱聲,唯有一個小女僮猶猶豫豫開了道︰

「主子、主子回來了,見著備喪事發了怒,說半刻鐘要將這些撤干淨,否則就要將我們全都遣走。邢國公往日待下人極好,這時候我們更不能犯了他。」

房鈺一听房喬回來了,立刻沒了脾氣,換上一副祥和面孔,朝孔媛使了個臉色,邁步子朝前堂去了。孔媛也麻利地褪上的素披,露出做工考究的一襲橘色半臂和石榴紅裙,輕推散鬢,快步跟在了房鈺後頭。

房喬確實回來了,徑自穿過靜堂,還帶了一幫人,直接去了福苑。福苑主廂房門口,杜如晦因房家急著辦喪事而同房家眼下當家的房鈺鬧得不痛快,陰沉著臉,沒人敢擾他,這一窩人便全將炮火集中開向了遺則。遺則跟在杜如晦身邊攔著那些急匆匆跑來的小僕和女僮,也攔著房卉和幾個兄弟姐妹,守在門前,咬著唇,死活不肯說是什麼人同房喬一起進了屋。

房佩先去了靜堂沒見到人,便急著跑來福苑,卻被遺則攔住。只得焦急地問道︰

「四郎!是不是你娘回來了?方才听見幾個眼尖的女僮說見著你娘了!」

「四兄!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不肯說?難不成真要親眼看著給娘辦喪事?」遺心也急急開口。

「四弟,你快說到底是誰回來了?」遺愛也皺起眉頭忙問。

「四郎……快告訴姑姑,你阿父帶了什麼人回來?」房卉蹲,也跟著摻乎了進來。

寢屋里,房喬只要瞄一下眼前之人的容顏,喉嚨就開始隱隱作痛。苦楚難忍。他不得不背過身、別過頭才能正常開口講話︰

「方才交手之時,我看出你師從鬼谷谷主言之清,算來也是我師弟。這次你姐姐遇難失蹤,我近乎灑下天羅地網搜尋她下落。卻遲遲沒有消息,如今若她還在人世,便只剩下鬼谷一處我還未拜訪。

你姐姐一直惦記你,每逢清明,都要徒步上山,今年她重回長安,便要去太白山為你祈福,可卻慘遭小人暗算,如今你尚在人間。恰能配合此計。先穩住家中之事,再順勢引蛇出洞。家中有你幫襯,我才好去鬼谷尋人,你可願意?」

這被房喬擒來之人本是一頭霧水,至此才稍稍模清些許眉目。他學成離谷。自然知曉當今天下已大變,便先到樊川打探家人消息,誰料路上莫名奇妙踫上這邢國公,這人說來也怪,一見他就撲上來將他抱住,不消一刻,又猛地把他推開,還擺出了一臉嫌棄。

接著房喬便帶他找到杜家,見了他阿父杜汀,之後又將他擄到這里,房喬擄他時所用心法分明是「鬼谷」的路數,且這人提字「玄齡」,又是朝中權貴……三條特征來看,分明就是他師父口中所言的那個「不肖大徒弟」,可這房喬既然是那般厲害人物,怎會讓他姐姐莫名其妙失了蹤?這一路上他雖明白過來這人也是他姐夫,可至于為何這人四處找他大姐,他大姐又去了哪里,他卻也不知曉。

「我離谷時沒和師父打招呼,想來師父定會氣急敗壞地隨著我的蹤跡跟到太白山去,我算了算時機,若不出意外,多半師父能踫上墜崖的大姐。」

「若真如此,則是幸運之至。」房喬終于重新掛上一抹久違的儒雅淺笑。

「不過我已不是少年時,身姿與大姐差出不少,如何才能惟妙惟肖?」

「你本就與她面容極為近似,稍作休整,覆上盛妝,無人可辨,只不過要外稱你斷了腿,啞了嗓,不能說、不能站,如此便好。」

杜冉擎一手接過房喬遞上來的一襲曳地披帛,一手接過這金釵細鈿,倒沒顯出半點不樂意,利索換好這禮衣,任房喬放進來一個靈便女僮替他上好妝、盤好發。半個時辰過去,女僮取來銅鏡給他,他竟一愣,似是在鏡中瞧見了另一個人。

「主子,夫人就是這模樣,沒問題了。」

房喬听罷便抬頭朝杜冉擎看去,不過一眼,他便笑道︰

「成了,開門,放他們進來!」

這大門一開,門口堵著的人便一窩蜂涌入了房喬屋里。房佩一眼就瞧見了「杜冉琴」,哇哇大哭著沖上去將人抱住,泣不成聲。其余幾人見杜娘安然無事,便也放心離去。房鈺和孔媛兜了個大圈子,趕到福苑時正巧踫上房喬開門,一下就瞧見了「杜冉琴」的模樣,房鈺正想讓孔媛先去打個招呼,卻不料房喬卻說夫人身體抱恙,只得改日再見,暫且灰溜溜地先走了。

其余幾人听見「杜娘」還要好生休息,便也不多做打擾,很快便散去了。只不過五郎和三娘遲遲不肯走,硬是賴在屋里不出去,待其余人都走光了,五郎遺心才幽幽開口︰

「阿父,娘到底去了哪兒?她不是我娘,我看得出,娘右耳朵背面有顆痣,並且娘……」遺心正說著說著,卻不料身旁的三姐「哇」一下哭了,遺玉一下子撲到房喬懷里,也不說話,嚎啕大哭打斷了遺心的話。好一會兒,遺玉才勉強鎮定了些,抽咽著問︰

「阿父,是不是娘真的沒了,不要我們了……阿父,我要娘,我不要別人扮成娘,叫她月兌下來娘的衣裳,我不要她當我娘……」

房喬讓遺玉這話正中心頭的酸處,喉嚨一動,大手便覆上她的環髻,輕輕一撫她額頭,柔聲道︰

「三娘,這不是別的女人,是你們親舅舅,你娘的胞弟,先叫他在家里照顧你們幾日,相信阿父,會把你娘帶回來的,不哭了,可好?」

房遺玉听到這話才止住了哭腔,紅著眼眶點頭答應了。

「四郎,你過來同你弟弟道個別,這一別,可能再見就是十年之後了。」房喬喚了房遺則過來。

遺則雖覺著有股子別扭,但還是一咬牙進了屋,將自己隨身的一把短劍硬塞到了弟弟懷里,他听阿父說了要送弟弟去求學,雖平日總和弟弟吵鬧,卻仍怕他被旁人欺負。

「阿父你要……把我送到哪兒去?」遺心不知房喬的打算,也染了一抹哭腔,以為阿父不待見他,要把他送走。

「遺心,若阿父所料不錯,你娘被人家扣住了,得要拿你去換,你可答應?」

遺心一听這話,果斷點了頭,別的事上他會耍些小聰明,可事關娘親的安危,他可不是膽小怕事的主。

「遺心,那人是阿父的師父,也是你日後的師父,你去同姑女乃女乃和大兄、二兄打個招呼,便同阿父一起出門。」

房遺心听話照做,一一打過招呼,拿著四兄給的短劍便跟在房喬身後離開了家。

「阿父,你說娘在鬼谷,可‘鬼谷’是什麼地方?會有鬼麼?」

「你怕了?」

「不,我在想,若真有鬼,我就去多買些硫磺和朱砂……」

房喬輕悄一笑,揉亂身旁小娃的鬢發,朝他腦門一敲,道︰

「不必,那里的閻羅不吃葷。」

「啊?那我若想吃肉呢?」

「下鍋煮就是。」

「可你說那里的閻羅不吃葷……」

「混成一鍋炖,他吃素,你吃肉,有何不可?」

房遺心若有所思地點了頭。

鬼谷,又叫閻羅谷,谷中之人極擅用毒。是治病救人,還是下毒害人往往不過一念之間,據說在魏晉之前,鬼谷谷主身上有難解血咒,嗜殺成性,不過自從鬼谷上上屆谷主言爾玉破開血咒,谷主便與世隔絕,不問天下事,退隱獨居,只救有緣人。

當今天下擅使毒者唯有鬼谷言家和獨孤一家。鬼谷一脈言姓嫡傳都能以血養蠱王,操控數萬種毒物,其勢不容小覷。而獨孤一家,據傳是言家嫡宗分支,同樣專精用蠱之術。

不過若說起用毒,當今天下無人能勝言家傳人。鬼谷中種植數以萬計的毒物,谷中常年淺黃毒氣彌漫,各類毒物錯綜復雜,常人若不服用丹藥就擅闖谷中,不消一刻就會尸骨無存,谷中野林養有黑熊,此外便別無他物,雖看似人間仙境,卻無生氣,飛鳥過之即喪命。

杜冉琴在這谷中已然度過兩個月的時光,腦中隱隱想起了些破碎的片段,不過腦海中的一切卻叫她覺著萬分陌生,那世界里的一切,顯然與眼下的時代不同,她究竟經歷過什麼?是從哪而來,又該去往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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