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文武見魏侍中笑成這模樣,不由紛紛頷首交頭接耳,嘀嘀咕咕議論紛紛。(百度搜索更新更快)突然,這大笑之人猛地一收,轉身朝房喬低聲道︰
「真是領教了尊夫人的本事,竟然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將對手壓制住,且還有余力顧及兩邦戰事大局,暫且護住了塞納公主的性命。實在佩服!」
房喬倒是秉承家規「靜言默察」,既沒表態又沒應聲。太宗李世民見狀只得一揚手,先止住了眾臣議論,照魏徵說的,下旨讓命左武侯大將軍尉遲恭與兵部尚書杜如晦一同監管塞納公主,籌備戰事,屯兵抵抗突厥。
李世民是個心細之人,他自知此事牽扯進去數位重臣,下旨之後又細細將幾人臉色觀摩了一遍,只見蕭瑀似是有所不滿,蹙著眉頭神色僵硬,因而他便又問道︰
「眾卿對此事可有他意?」
蕭瑀听罷此話,自是上前一步,作揖道︰
「回皇上,塞納公主不過一屆女流之輩,何須派兩名重臣聯手看管?今日兵部尚書早已身挑諸多重擔,何須再多做勞頓?」
蕭瑀這話明著是說覺著皇上此事有些小題大做,可事實上,仔細听听這話中意,實則是在抱怨聖上過于重用朝中新臣——房與杜!這抱怨杜如晦被過于重用,倒還好看出來,而暗中實則是借「杜」說「房」,朝中眾人誰人不知杜如晦是房喬的大舅子?這兩人本就合拍,近來在甘露殿商議戰事布局。兩人又合作無間,被人道是「房謀杜斷」,蕭瑀這番話實則是暗勸皇上,不要對這兩人太過重用。引得朝中舊臣心寒。
只是……尉遲恭勇武有余,可卻不會變通,單靠他一人之力,李世民實在放心不下。正在他發愁時,長孫玲瑢突然捧月復叫了一聲,似是動了胎氣,李世民忙借機道︰
「此事再議,皇後鳳體欠安,動了胎氣,旁事待下朝到甘露殿再議!」
早朝散了。李世民扶著長孫玲瑢從龍座走下。細心攙扶一路送她回了立政殿。扶著她坐好,這才不由嘆道︰
「皇後真是聰慧機敏,救我一次
誰知長孫玲瑢竟然沒力氣回話。而是額頭冒起了斗大的汗珠!李世民這才驚覺不對,搞不好這次是真的湊巧了,皇後娘娘竟然真的動了胎氣!
「快!宣太醫……不,來不及了,快去太極殿門口堵住房相公,把他帶到立政殿來!」
太極殿門前,紅綠籃紫各色官袞朝服正四面散去,蕭瑀略有不滿正走在房喬與魏徵後頭,氣憤皇上和皇後偏心房喬,更不屑看皇後演那一出戲。誰知竟突然見著守在皇上身邊的小太監一路急匆匆跑來截住了房喬。
「請房相公快去立政殿幫把手看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動了胎氣,似是出大事了!立政殿已經宣了太醫,皇上說也要帶你去看看
皇後娘娘真動了胎氣?那帶房喬去作甚?
蕭瑀一頭霧水,不由加快步子上前叫道︰
「玄齡兄,不知皇上為何要召你去——」
「蕭相公有所不知,房公極擅醫術,與獨孤家三郎技藝不分伯仲,這時候當然是得要幫把手的!」小太監倒是比房喬回話快,生怕兩人聊起來再耽擱了腳程。房喬見狀便也不再多言,快步跟在小太監後頭去了立政殿。
到了立政殿,果然太醫院的人還沒趕到,房喬並沒計較前些日子長孫玲瑢將塞納丟過來給添的大麻煩,仍是守在簾外,將指搭上了長孫玲瑢的手腕。
「皇上,我有些狀況不忍直說,怕污了聖上的耳根……」長孫玲瑢萬分虛弱地靠在床頭,張口請求。這婦道人家有些狀況確實不宜他這當今天子過多摻乎,李世民點頭會意,便先踏出了皇後的寢房。這屋子里其他的僕僮也知趣退下了。
「皇後娘娘為見我一面實在煞費心機,這味藥用的可妙極,怕是太醫院的博士也未必能看出端倪,只當是娘娘真動了胎氣
房喬見人都退下了,便也不再診脈,收回了按住長孫玲瑢手腕的手指。
「玄齡,你何必如此見外,你我自幼便熟識,只是我當下的身份不能像以往一般自在罷了
「皇後娘娘,這藥雖說能穩住胎氣,可卻容易讓人早產,娘娘還是安心養好胎兒為妙
「玄齡……我為李家、為大唐做的已經夠多了,有些事我不說,不代表我真覺不出。天底下再相似的孿生兄弟,也總會有差別,想瞞過發妻本就困難,更別說,我是獨孤家族長之女,是當今皇後,是長孫玲瑢
這話說罷,倒是挑明了她早就知道李玄霸與李世民曾對調身份之事。只是,她若真有不滿,為何一直沉默不語,並未計較,可現在卻又說開了?
「皇後娘娘聰慧豁達,大唐有此國母,乃是榮幸
「這胎兒生下,我便將能做的全做了,從此不再欠大唐半分,更無愧于聖上,如此我便能早早月兌開這牢籠,所以我用了這藥長孫玲瑢突然說了這麼一句,看樣子,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從這深深宮闈走出來了。
「皇後娘娘能得皇上寵信是福氣,娘娘千金之軀乃是鳳凰,僅棲于梧桐,又何須自比鳥雀,居于牢籠?」
房喬自是看出了長孫玲瑢想要出宮的意思,長孫玲瑢出宮,只怕不會為其他,多半是為他而去。可他心中早已住進了別人,只怕是無法成為她這鳳凰所棲息的梧桐。
「呵,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我只是提前告訴你一聲罷了,我心意已決,無論如何你都攔不住我。我知道你喜歡聰明人,太醫院的人要來了,你退下吧,你就好好看著,我和她,究竟誰更聰明長孫玲瑢說罷又躺下了。
這番話讓房喬心中猛然一顫,看來這長孫玲瑢是打定了主意要和杜娘斗到底,無論如何也听不進去半句勸言了。
「娘娘保重鳳體,臣,暫先告退房喬說罷便起身走了。
約莫近晌午的時候,杜冉琴正在家中幫著房卉在外采辦嫁妝,正走到萬寶樓,卻見蘇雙兒滿頭大汗朝她奔了過來,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宮里頭來了個典贊,說明年上元節的時候,皇後娘娘要親自率命婦籌備蠶事,因而前些日子便下了旨,讓三品以上命婦準備好蠶蛹先在家中養著,以備不時之需。這典贊到了房家,就是來查這蠶蛹的!」
長孫玲瑢要躬親蠶事?還下過旨?她怎麼不知道?
一股子怒氣「嗖」地一下躥上心頭,杜冉琴一巴掌拍在這陳年酸枝木做成的妝奩之上,險些破口大罵。這長孫玲瑢真是逮著個機會就不要她好過!八成先前下旨的時候,這長孫玲瑢刻意漏下了她這兒,現在又派負責聯絡命婦的典贊第一個來查她!
呵,若是這次,她開場就敗了,那後頭還有什麼好戲唱?
「蘇娘,走,跟我去珍饈閣
「杜娘!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去珍饈閣?先放放卉娘的婚事吧,那婚宴還早著呢!許典贊人都到了房府里頭了,好在我派了紅娟先應付著,你還不快去找蠶蛹?」蘇雙兒一下子急了,也顧不得體面,直呼了杜冉琴名諱。
趙蠶蛹?眼下是什麼季節?這里是什麼地方?這時候在長安要是能輕輕松松找著蠶蛹,那長孫玲瑢還來這套干啥?
「這找蠶、談婚宴,兩樣,我全都要顧,雙兒,你信麼?」杜冉琴一勾唇角,朝蘇雙兒眨巴了眨巴眼楮。
蘇雙兒這才一頭霧水跟著她去了珍饈閣。
到了珍饈閣,杜冉琴便毫不猶豫,直奔人家伙房去了。珍饈閣是杜如晦送給杜冉琴的嫁妝,眼下杜冉琴才是這兒的主子,掌櫃一見著主子來了,忙跟過去哈腰詢問︰
「主子怎的想起來這兒逛了?可是有什麼事兒了?」
「嗯,先前听說蕭家宴請翊善坊眾鄰里,那時候酒宴就是珍饈閣辦的,沒錯吧?」
「是是是,不知這次主子是要照蕭家的規格,辦幾桌?」
「不,那酒宴上,听說有一道‘金縷秋鳴’搏了個好名聲,不知這道菜,現在有沒有?」
掌櫃的一听主子提到這菜名兒,一拍腦門,忙道︰
「哎呦!那還用說!當然有!主子想嘗嘗?」
杜冉琴一听這話,便笑得更是燦爛,一搖頭,道︰
「不,我只要活的,要……五百只活的,立刻送到房家去,從後門送來,不許有半絲差池!」
「活的、五百只?」掌櫃的讓杜冉琴弄得一頭霧水,不過也不敢違背主子命令,稀里糊涂去交待下人去了。
「還有!下月廿六,在房家辦酒宴,要比蕭家、菜品好的!一共二十桌杜冉琴忙追著補了一句。
掌櫃的笑嘻嘻又跑回來道︰
「是是是,這就吩咐下人去!」
蘇雙兒一臉狐疑地轉頭看看杜冉琴,只見她樂呵呵邁步子就往家走,更納悶了,忍不住問道︰
「夫人,你的蠶呢?」
杜冉琴笑笑,一轉臉,一眨眼,回道︰
「我可是一品夫人,區區幾十只蠶,可怎麼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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