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濃,杜冉琴听到枕邊人呼吸聲漸勻,知道他應是睡了,輕輕起身下床坐到了窗邊,細細想著這長樂王李幼良究竟是作何打算。
她既然都觀察到了,玄齡應當也已經注意到這長樂王的小算盤。如果李幼良沒得到可靠的消息,他怎會讓人把王府四周包的嚴嚴實實?況且,那日在集市上正巧遇到的人就是李幼良,這事想來也實在奇怪。這一切都像是針對這他倆來得,難不成李幼良已經從別人那兒得到了什麼消息,特意把他倆引到王府里?
如果真是這樣,那李幼良把她和玄齡引入王府又是為的什麼?李幼良對待欽差大臣查案一事這麼積極應對,應當不會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多半真有些問題,不想被發現。既然如此,那李幼良把她和玄齡引到這里,就更不會是為了客客氣氣讓兩人做客罷?一路上,玄齡已經調動了臨城的兵馬,集結了數萬人駐在涼州附近,以備不時之需,長樂王李幼良既然主動出擊,應當不會不知道這件事。如此以來,李幼良不會直接下手,暗中殺害兩人,一旦出了偏差,城外大軍逼入涼州,只怕他也活不成。
那李幼良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雖說還有些不確定,不過只要她和玄齡留在王府里,也不去取證,就應當是安全的。只是如果他們二人有了什麼動靜,李幼良下一步會怎麼做。就不得而知了,看來還得再觀察幾日。
想通了策略,杜冉琴這才重新爬回床上,瞅著房喬的睡顏心滿意足地睡下了。
又過去了四五天,房喬日日去城門口守著,去抓「宇文嵐」。而杜冉琴就在伙房里頭當廚娘。觀察著王府里頭的動靜。這過去了好幾天,李幼良都沒再有什麼動靜,可今日卻有些蛛絲馬跡漸漸露了出來!
往日來長樂王府走動的人大多是粗野莽夫,可近兩天,多了些衣冠楚楚,身份尊貴的客人。伙房里頭的食譜也變動了,以前是燒豬羊腿什麼的。這兩天,則添了些龍井蝦仁之類的精致菜肴。听周圍的廚娘說,這些個貴客都有頭有臉,可這些人的名號,她在長安卻從來沒听過。不過,她倒是在鬼谷里頭,听種草藥的下人提過百花宮、碧落山莊之類的……
那些應當是武林當中頗有地位的人。特別是碧落山莊……好像是武林世家。應當地位顯赫,不是什麼好對付的地方。
莫不是這李幼良,已經想好了要集結武林人士來對付大唐精兵?
不過,這李幼良應當是消息沒得全,不知道她和玄齡也對武林之事略有耳聞吧?這獨孤家的天英門不就是武林之中幾大勢力之一嗎?更何況,若真說號令武林。應當還是鬼谷谷主言之清最為有份量吧!這碧落山莊……不是和鬼谷已經結盟了麼?既然如此,言之清他不許武林干涉朝政。這碧落山莊又怎麼會听任李幼良的安排?
如此一來,只怕李幼良想對付的人並不是城外那些個精兵,而是……她和房喬!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再做耽擱,差不多該來個請君入甕,反過來將軍啦!
李幼良將幾位貴客招來王府里宴請過後,便提出了請求,這桌上三人相視一笑,紛紛舉杯飲盡,接了這樁生意。
「區區一介文官,王爺你既然叫來我碧落山莊、百花宮的三位高手對付,你是不是台小題大做了啊,啊?哈哈!」
「我先前說什麼招徠護院,就是想要試試他的本事,這幾日觀察下來,他功夫絕對不弱,大軍對戰不好說,不過若是想把他擒住,可有些麻煩
「那王爺不是說他還有個嬌妻?那抓住那人,不省了麻煩?」
「不可,給我消息的這人說了,這女的不能踫,否則會惹上獨孤家
「獨孤家?怎麼可能!你不是說那女的姓杜?」
「給我消息的這人,是獨孤家嫡宗之人,不會有假
「那好,王爺想要怎麼做?」
李幼良舉杯又飲盡,一抹嘴,把他這計劃詳細說了清楚明白。♀
當晚子時一過,杜冉琴和房喬休息的寢房外邊便飄過幾縷人影,一支迷香送入門縫,裊裊燃了半刻鐘。屋內躺在床上裝睡的兩人聞到這氣味,相視一笑,不約而同閉上了眼楮。
門被人突然破開,三道人影沖進屋子將床上兩人綁了起來,扛到肩上上馬跑了段路程,便將兩人放了下來,有個人取來嗅香,繞到兩人鼻前,過了一會兒,這兩人便「十分配合」睜開了眼楮。
「听著,現在有人要買你們的命,不過買主說了,如果你們識相,也許能饒你們一死!」
「哦?就這樣?若我說不怕呢?」房喬淺淺一笑,輕而易舉站起身繃斷了繩索。
一黑衣人見狀一點頭,飛速將劍架在杜冉琴脖子上,說︰
「你若再動一步,這女的就當即血濺三尺!」
房喬停住腳,反問了句︰
「那你們想要我做什麼?」
「命城外駐軍撤兵!然後乖乖在這牒文上簽下大名,回稟皇上,這涼州都督廣受人愛戴,並無苟且之事!」
房喬點了點頭,待靠近這為首的黑衣人靠近,迅捷點了他穴道,一把將他臉上的蒙面黑紗扯掉,笑道︰
「碧落山莊的副手,怎麼管起這閑事了?我以為碧落山莊應當是名門正派,不會偏袒一屆無良王爺
「你是何人?為何識得我身份?」
「在下兒時在谷中講過你幾面,與你家少主還算合得來
「胡說!我家少主豈是你區區一介文官就能見到的!」
「那鬼谷谷主言之清的大弟子這身份。不知道夠不夠見他一面呢?」
「你!你就是……就是……」
「現在,是不是輪到你解釋解釋,這蹩腳的戲碼,是怎麼演的?要殺人的劍,劍鋒背對著要殺的人的脖子,還出言威脅我。究竟是為了哪般?」
「這……也罷。既然此法不同,就恕我直言。長樂王李幼良確實是個愛戴百姓之人,雖然行事有些粗暴,不過卻只是針對那些貪官污吏,涼州一帶百姓安居樂業,實在不該因與胡羌互市而被問責。況且涼州靠近邊陲,大唐自戰亂以來。流民失所,諸多有一般胡人血統的唐人無處可居,卻能在此得以喘息。我碧落山莊一向支持王爺的做法,才不管這什麼律令規矩,如若兄台執意不肯退讓,就莫怪我無禮,取你這昏官的性命!」
「既然如此。李幼良為何不直接向我求情。而是……如此別扭鬧上一出?」
「王爺只說受人之托,要二位在涼州多留幾日。以在下所見,二位在涼州現有所觀感,也便于我等勸說
「只是律令嚴明,不可輕廢
「那就莫怪在下無禮了!」
這黑衣人說罷已經沖破了穴道,舉劍相向。房喬輕聲笑笑。回身一旋,用相同的招式將他手里的劍反搶回來。握在手中,架在他脖上。
「你這是……你怎麼會我碧落山莊的流雲劍?!」
「都說了,是你家少主的徒兒……」
「閉嘴!不可說……」
「無妨,她也是你家少主的徒兒。碧落山莊少主和鬼谷谷主是同一人,這件事在此處的幾人,應當都不陌生。我看今日舞刀弄劍就算了,回去告訴長樂王,讓他等著領命受罰吧!」
房喬說罷便待杜冉琴一同走了。杜冉琴扭扭僵直的脖子,問道︰
「你準備怎麼處置?今日之事可見長樂王並不是那般不擇手段,也許只是心急,有些不容易相信別人罷了
「官位可保,爵位不存
言下之意,這犯了罪要處罰,可是這涼州城存在的方式卻得到了他認可,他這是和李幼良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兩日後,長樂王府里頭,李幼良恨恨不平地接到了聖旨,這聖旨竟然要賜他死!可是這聖旨里頭藏了封信箋,打開一看,那工整的隸書與聖旨上的字跡一模一樣,上頭寫著︰
涼州都督之位懸空三十年,三十年後將派新任都督來接任。
這意思,就是叫他往後不能再自稱長樂王,但是卻可以繼續管理涼州了?
李幼良克制不住笑開了眼,立刻招來手下,將王府的牌子拆了,將「長樂王府」換成「涼州都督府」!
杜冉琴和房喬蒙著面站在長樂王府門前,見這一幫粗人風風火火又熱熱鬧鬧忙碌了起來,這宅院門前也多了些女眷,偶爾听到有人說見不到那俊俏的新任護院,心生委屈等等……兩人相視一笑,執手踏上了歸途。
這回長安的路上,倒是再沒什麼煩心事,房喬想起來時她一路游山玩水的樣子,便刻意放慢了腳程,只是臨近長安之時,卻莫名听到了些似真似假的怪事。
「蕭家的夫人失蹤了……」杜冉琴一時有些不信,獨孤虹那麼精明的人,怎麼可能失蹤?除非是她自己想走!不過,她為什麼要走?
突然之間,杜冉琴猛地想通了這一路上覺著怪異的地方。
她緊緊抓住房喬的衣袖,抬頭催促道︰
「快,不能再耽擱了,立刻回長安!」
「怎麼……你與獨孤虹交好?」
「不是,我擔心遺愛!擔心三妹……」
「杜娘,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調虎離山,我才明白,原來她要的是……是自由!只怕獨孤虹已經成功從蕭家月兌身,她一定是知道了遺愛的身份,一定是……」
房喬反握住她微微顫抖的手,高揚了馬鞭,朝長安急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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