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知不覺就明了。
程明嫻再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破舊的木床上,眼前晃動著幾個穿灰軍裝的身影。
她側過臉來,看到這些「灰軍衣」進進出出的。
這是天堂嗎?
不,這里所有的陳設都破舊不堪一點兒都沒有天堂的影子。
那麼就是地獄了!?
可是,這些人怎麼一點兒也不像什麼牛鬼蛇神那麼猙獰恐怖啊!
程明嫻開始下意識地用兩個胳膊撐著床板,想自己坐起來,而這一動,才發現她的兩只胳膊酸疼的厲害,還能感覺到疼,就說明她還活著!可這是這麼地方,這些人都是什麼人?
因為不熟悉,更怕遇人不淑,程明嫻繼續假睡裝鴕鳥。
「連長,她不會有事兒吧?」房間里突然有一個干脆的男子的聲音。
「應該沒什麼大事兒!」
那個被稱為連長的男人回應了,「張衛生員過來瞧過了,她沒什麼病,也沒什麼傷,也就是凍夠嗆,咱們這些人誰還沒挨過凍?!等會她醒了喂上兩碗姜湯暖和過來就好了!」
「哎,連長,你注意到她腳上的鞋沒有,大紅的繡花鞋呢!」
「嗯,怎麼了?」
「應該是剛剛結婚的小媳婦兒才穿這樣的鞋子吧?該不會是哪個地主新娶的小老婆,一個人偷偷逃出來的!」
「去去去,你是《白毛女》看多了吧!怎麼一看見姑娘就以為是喜兒呢?」
「連長,你不是不看戲嗎?還知道的這麼清楚?」
「不看也鏜不住你們幾個臭小子整天介叨叨啊!我這耳朵都快都快听出繭來了!去,你去問問炊事員老趙,還有沒有紅糖,不行就去老鄉那邊兒借點兒!」
「噯!我去看看……」那小戰士剛要出門,又退回來了,「連長,要不你晚上給咱們一塊兒去看演出吧?《白毛女》真的挺好看!」
連長敲了敲長煙桿子,長長地嘆了口氣。
「不是不想去,是不敢去!」
「啊?還有你不敢的事兒?」
「當年,我帶著有幾個弟兄去濟南幫我們掌櫃的辦事兒,路過電影院的時候,那幾個小子說什麼也爭著去看電影,我想,看就看唄,咱也過過有錢人的癮!誰想到,就遇上了‘濟南虎狼斗’,有兩個兄弟失散了,另外兩個兄弟陰錯陽差地跟著我進了憲兵司令部蹲了大獄。」
「喲!您還做過憲兵司令部的大牢吶?最後怎麼出來的,你們?」
「濟南解放的時候國民黨讓我們守城門樓子,我的一個兄弟死了,另一個不知去向,也不知死活,我呢,就跟了許世友將軍參加了革命,哎,想想那會兒的事兒就後怕,從那以後我特別怕湊熱鬧,只要一扎進人堆兒里就總能想起他們……」
程明嫻總算是听明白了,這些人應該是**!
可是,她讀書所在的南京和家鄉阜新都屬于國統區,所以她對**並無多少認識,只是听國民政府宣傳說,**全都是些豺狼虎豹,說他們無惡不作,什麼共產共夫,就仿佛那些人像怪物一樣,而這會兒听起來,這些人不像是十惡不赦的怪物,都是窮苦人,而且還是很講兄弟情義的窮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