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要搬家了。
眼看大局已定，梅也不多說了。長安知道梅薪水微薄，她自己的開銷少，跟房東討回預付的半年房租就留給了梅。
房東大媽向來不好說話，只是美人當前，不好顯得太刻薄。
查理幫了大忙，這樣的男人，不自覺就出賣了色相。
長安把報紙上的文章讀給查理听，她心情好，女孩子都喜歡這樣。
做個不露相的重要人物，浪漫百發百中。
讀完以後長安開始收拾東西，查理來幫忙，她給他疊一個帽子戴在頭上，不俗，像一種獨特的時尚。
東西裝箱，易碎品用泡沫隔開裝好，動作利落。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小屋漂亮，二樓大小四間臥室，一樓客廳餐廳和廚房。
長安丁點兒的行李，搬進去就沒了蹤影。
但到底有了自己的家，長安把這里當自己的家。
她除了上班就在家里鼓搗，今天多一塊亮色的格子桌布，明天多一個二手的玻璃花瓶。
查理每次來，都有驚喜。
17歲的年紀，還想不到遙遠的未來，她偏安一隅，專注于這些小事。
長安下班晚，回家就見到查理。
她把鞋子一月兌，包一扔，直接撲上去。
他們把所有的親密都展示給這個小屋看，查理說得對，他們不能把它讓給新房客。
長安想起這個，就在他懷里咯咯地笑個不停。
「上班累嗎？」查理捏她的鼻子。
長安甩開他的手︰「不累啊。」說完，她警覺地看著他。
「如果你不想工作……」
長安站起來，叉腰看著躺在床上的查理。
查理微微一笑︰「怎麼站那麼高。」
「我一定要工作，別跟我談不工作。」
「我是想，如果你願意念念書……」
長安想了想，如果念書就意味著沒有收入……
「有沒有，半工半讀的法子？」
查理坐起來，伸胳膊拽她︰「你不听話。♀」
「……」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可以幫我做點什麼，我付你報酬。」查理斟酌著詞語。
「我能做什麼？」
「做飯給我吃。」
「你想吃什麼？」
「比如那次，你說的，那個，咸鴨蛋。」
「……」
「很麻煩？」
「不麻煩。」長安坐下，挺起腰桿，直視查理的眼楮，「咸鴨蛋，可以，辭職，不行！」
又過了兩個月，到了初冬時間，天冷了，長安還真動手開始準備咸鴨蛋。
選擇勻稱新鮮的鴨蛋二十個，買一個大小合適的陶瓷罐子。
把鴨蛋表面用冷水洗干淨，罐子也洗干淨，準備一小盆水，加三勺鹽。
「鹽和水是什麼樣的比例？」
「不知道。」
「……」
「我們都是估計著來的。」
長安把鴨蛋一顆一顆地放進罐子里，放穩，然後加入鹽水，沒過罐子里的鴨蛋。
長安蓋上蓋子，把罐子搬到陰面房間的角落，那里溫度較低。
「這樣就可以了？」
「嗯。」長安拍拍手，「接下來就是等。」
「等多久？」
「半個月到二十天吧。」
在這半個月里，長安還腌了酸菜。
是用中國華北地區的芥菜做成的酸菜，常用來炖魚，或者當面上的澆頭。
查理覺得新奇，長安把芥菜葉子最女敕的芽兒摘下來洗干淨，放在小碗里澆一點醬油醋和香油，給查理嘗鮮。
入口清爽，後勁帶一點點辣味。♀
長安把芥菜葉子切碎，塊睫切成豆芽粗細的絲兒，放進小缸里用 面杖搗實，用洗盡的大石頭壓住，上面灑一層鹽，然後加入清水。
兩人把小缸搬到廚房里。
「為什麼鴨蛋要放在冷的地方，這個卻不用？」
「因為咸鴨蛋不需要發酵，它需要。」
「發酵？」
「對，其實是一種定向的發酵。」
「沒有經過殺菌程序，不會**嗎？」
「我加鹽了。」
「那麼一點鹽，起不到殺菌作用。」
「鹽多了會變成咸菜。」
「……安，你確定這樣沒問題。」
「你不敢吃就不要吃。」
酸菜缸在廚房里待了一個禮拜，就被長安挪到了溫度很低的儲藏室，期間長安每天都會把表面的浮沫撇掉。
查理驚呆了，因為這些東西在他看來，就是一個又一個的小菌落。
這年冬天的第一場雪落下來的時候，長安的咸鴨蛋成功了。長安撈出來一個，放在鍋里煮熟。
查理回來的時候廚房里正小火熬著粥，鍋里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泡。
屋里不見人影，長安正在車庫旁邊的儲藏室忙活，她把酸菜缸里的大石頭拿出來，用勺子舀一小碗酸菜。
「這個怎麼吃呢？」查理看看她的碗。
長安笑笑，故作神秘。
里脊肉切絲，油熱放里脊肉炒至半熟，取出之後，重新放油加花椒和蔥花，然後把碗里的酸菜以及腌制的酸湯倒進鍋里，湯熱了之後加入里脊肉，加少許鹽。三分鐘後出鍋。
長安把煮好的咸鴨蛋剝了殼，蛋清顏色沒有變化，卻沒有了原來的韌勁。
用刀切成兩半，放在兩碗白粥頂上。成型的蛋黃上有一層油光，看起來十分誘人。
兩碗白粥，一顆咸鴨蛋，一小碗酸菜肉絲。
蛋清偏咸，蛋黃的味道卻妙不可言。
「每次我生病，最想吃的就是這個，那次我吃過螃蟹，我覺得，咸鴨蛋蛋黃的味道比蟹黃還好。」
白粥清香，咸鴨蛋味足，酸菜開胃，不錯的搭配。
查理終于承認，它們確實美味。
「查理，如今你是白皮膚的人，黃皮膚的胃了。」
吃完飯兩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影，長安看著他給自己削隻果。
查理的手指修長，水果刀用得靈巧。
電影里的男主人公結婚了，婚禮司儀說︰「現在，你可以親吻你的新娘了。」
長安用掌上電腦玩游戲，听到這句話就抬頭看了一眼。
「安。」
「嗯？」長安頭也不抬。
「安。」查理趴到眼前來，嘴里叼著一塊隻果。
「我要吃手里的那塊。」長安笑著偏過頭去。
查理把隻果含進嘴里吃掉，他把長安摁在沙發上︰「我的公主，你嫌棄我了？我記得您曾說過，您以您尊貴的帝國繼承人的名義，賜予我騎士的稱號。」
這是電影之前出現過的台詞。查理學得惟妙惟肖。
長安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笑出聲來。
「吻我，我的公主。」
「查理，別鬧了。」
「安，請讓我做您的騎士。」
「查理。」長安笑得喘不過氣來，「電話，我的電話響了。」
「……」
長安把掌上電腦放在小桌上，光腳跑到餐廳去接電話。
「喂，麥克斯，您好……是，天哪，非常感謝您……嗯……嗯……好的，我考慮一下給您回復，是，好的。」
查理拿起長安放在桌子上的掌上電腦，屏幕停留在搜索界面。
他看到輸入框里的幾個關鍵詞︰「意大利」「婚姻」
「查理！」長安單手支撐，直接從沙發的椅背上躍了過來。
「什麼事這麼開心。」
長安湊近了盯著他的眼楮，滿臉笑容。
「查理。」
「……」
「我不僅要工作，我還要好好工作，你知道嗎？我要升職了！」
「真好！」
長安用探尋的目光將他的面部表情掃描分析了好幾遍︰「是啊，所以我要讓你幫我出個主意。」
「具體怎麼說？」
「我在沃倫服飾的升職有三條路。」
查理做了一個請繼續的手勢。
「第一種，去威尼斯，這樣我會擁有自己的店，**管理，有更高的收入；第二種，轉向成衣量產這一部分進入中層管理；第三種，輪崗，從沃倫服飾訂制中心工廠的工作開始。」
「你怎麼想的？」
「我選……第三種。」
「為什麼？」
「去工廠工作雖然辛苦，但那里是沃倫服飾的核心，我可以接觸訂制服飾的整個成產過程，下一步，我能接觸設計師，了解最新設計理念，這樣，我對沃倫服飾的了解，就不會只停留在客戶銷售這個最末端了。」
「聰明。」
長安洋洋得意。
「前兩種呢？」
「成衣量產畢竟不是核心產業，至于第一種，我不想去威尼斯。」
查理等她說出原因。
「我想留在佛羅倫薩，我想天天都能見到你。」
「安。」
「我看起來是不是特傻？」
「不，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
「安，請你在考慮任何事情的時候，都準確客觀地權衡。其他的，我是說，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應該對你的決定造成影響。」
長安好像沒听懂。
過了好久，電影結束，片尾曲是一首纏綿的歌。
長安這才反應過來，她笑了一下，「我懂了。查理。」
夜已深，窗口月光安靜清冷。
听到長安的回答，查理滿意地點點頭。
長安看著他，月光停留的面龐依然英俊，黯藍色的眼楮像看不到底的海水。
歌曲已到尾聲。
嫵媚卻憂愁的女聲唱道︰
「我們之間有一百萬種可能，相守一生卻不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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