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墨 第三章 清醒

作者 ︰ 隨商

「怎地還不醒?洪老,你不是說大小姐三五個時辰就會醒的嗎?現在都兩天了。」墨流觴坐在墨安夏床邊的黃花梨座椅上,臉上盡是擔憂和憤怒,冷冷的目光盯在旁邊站著的一個五十多歲的微胖男人上。

洪老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微微躬身,額頭上冒出幾滴冷汗,「照理兒說是這樣沒錯的,雖然踫到了頭,但不嚴重,應該很快就會醒才對,可是……」

「還可什麼是?」墨流觴極度沒有耐心地打斷洪老的話,「小小問題都弄不好。」

洪老慚愧地微垂下頭,心里滿是月復誹︰明明就該醒來的,可這位大小姐怎麼還不醒,真是急死老頭子我了。

宮嚳月听到「嗡嗡嗡」的聲音,想搖頭,身體卻好像不受自己控制,靜下心來才听到剛才的那一番對話,不由得心里頭疑惑。是家里來了什麼人嗎?可為什麼往自己臥室里說話?

她稍稍擰起秀眉,又長又彎的黑色睫毛細微地顫動了幾下,努力地想要睜開似乎黏緊了的眼皮。

她的這番變化被偷偷瞥向她月復誹的洪老看見了,不由自主地驚呼,聲音帶著絲絲驚喜和松了口氣的感覺,「大小姐有反應了!」

旁邊正憋著火氣怒瞪洪老的墨流觴听見了,喜形于色,猛地轉頭盯著床上的人兒。

宮嚳月睜開眼的瞬間就是看見旁邊這兩位專注的目光,幽深的眸子閃過一絲茫然,又轉頭看向了屋里另外的四個少女,倏地閉上雙眼,幾秒後才緩緩睜開,黑溜溜的眼珠子轉動了幾下,心里猛吸了口氣。隨後腦海里似乎被強行灌進了什麼東西,頭有些暈眩,難受地擰緊秀眉。

「安安,你怎麼了?」本來因為見女兒清醒過來而欣喜的墨流觴見此,擔憂地看著她,眼光又瞬時如出鞘的利刃帶著寒光射向洪老,「杵在那里作甚,還不過來看看。」

「是是是。」洪老伸手抹了一下額頭的冷汗,這位大小姐又怎麼了!正準備伸手探向墨安夏放在天蠶絲被上的玉腕上,目光踫到宮嚳月犀利的眼神時,才訕訕地收回了手。

把腦中混亂的記憶整理完畢後,宮嚳月此刻只想對著藍天咆哮一番,為什麼她會踫上這種離奇的事,說出去別人都會當她是神經病,往日的淡定和養氣功夫都消失殆盡了。雖然她認為自己的生活忙碌了一點,但不代表她會舍棄這種生活。親愛的父母,在外讀大學乖巧優秀的弟弟,這些都是她一直努力的動力,現在……

為什麼?

唉,自己一睡不醒,他們該有多傷心。

此刻的宮嚳月沒有絲毫喜悅,也來不及為自己離奇的經歷而震驚,她只是滿心的悲哀,為著自己離開留下家人而悲哀。

斂下眼簾,遮去傷心的眸光,已經染上紅暈的小臉面無表情,整顆心流連在過去的記憶中。

墨流觴心里又喜又憂,喜是女兒總算是醒了,憂是女兒狀態似乎不對勁,心情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安安,哪里不舒服告訴爹,爹讓洪老幫你看看。」他輕聲細語地對床上的人兒道,眼中充滿了小心翼翼的神色。

宮嚳月從記憶中回神,對這個名義上的爹微微搖頭,疲憊地按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爹,女兒還疲憊著,可以容許女兒再休息一會兒嗎?」

雖然驚心于女兒的改變,但听到她說累了,心里打鼓的墨流觴還是心疼地說道︰「好,爹先回去了,安安你好好休息,身體為重,有事吩咐下人即可。」隨後,站起身來領著洪老出去了。

「小姐。」慕晴幾個丫鬟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

宮嚳月擺了擺玉手,「出去吧!容我休息一下。」

四人躬身退去,帶著滿心的疑惑。畢竟墨安夏從來都不是淑女,對自己爹也只是比他人態度好一些,可從來沒見過這麼有禮數的時候,實在不得不令人驚訝。

宮嚳月閉上雙眼,時而凝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最後還是長嘆一聲︰「罷了罷了,既來之則安之。」爸媽有弟弟照顧不必操心,至于公司,幸好她把一部分股份轉給了弟弟,最多混亂一段時期,也會好起來的。

現在讓她思索的是這個身體。墨安夏,墨家唯一的嫡系子女,墨家家主墨流觴心尖兒上的人兒,還有兩個庶出的弟妹,母親早死,因為從小備受寵愛,嬌縱蠻橫是她的代名詞,除了寫得一手好字外,女兒應懂的東西一竅不通。宮嚳月也正奇怪著,這墨安夏這般脾性,寫出來的字卻飄逸灑月兌,簡直與性格背道而馳,人家說什麼人寫什麼字,到她這兒倒全都反了過來。對于男兒家的東西,她倒是都懂一些,這在固步自封的封建時代簡直是一個異類。

這個世界是完全陌生的。天下一分為三,墨家所在的雲國、興國和新建國十幾年的寧國。自一百多年前,雲、興和往日的玄國就開始了混亂的征戰,時至今日,三國依舊膠著著,不過玄國變成了寧國罷了。

在這一百年的時間里,四大世家發展到了巔峰時期。所謂四大世家,都是從事商業的家族,各自的商鋪遍布三國,阡陌縱橫。本來士農工商,商是最低等的,然而因為戰亂,從事商業的商人卻變成了地位最穩固的,強大如四大世家可以直接影響一個國家。四大世家分為南宮、墨、祁、寒,依次排位。本來墨家排行老四,但在這一代家主墨流觴的掌管下,飛躍到了第二位。三國最強大的是雲國,所以墨家和寒家都在雲國各佔一座城池,墨家所在的是墨城,寒家所在的是寒城,以各自家族的姓氏作為一座城池的命名,足見其地位顯赫。第一世家南宮家坐落在興國的南城,祁家則在寧國祁城。

想起這個身體的主人墨安夏,原本是不小心掉進了小池子里,本來水不深,只是養魚用的,然而人一倒霉喝口水都塞牙,偏偏就把頭撞在了池子里的假山石上,傷口不深,卻也造成了昏迷,導致成了這個樣子。

「唉,這個大小姐還真是——不堪回首。」宮嚳月,不,應該是墨安夏輕嘆一聲,自己要撿起她的糟糕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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