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花無卦 左非色番外

作者 ︰ 青狐娘子

左非色這個名字是師父給他起的,只是在洛陽所用。

非色非色,是希望他能看透這世間形形j□j,不拘泥,不糾纏。

可從來到這世上的那一刻起,他們師徒就一直被困在無形的枷鎖之中——為他延壽。

長青、長青,如若能與樹長青……那該多好。

這天下萬事都有定數,凡事需按天命而行。

可他這個短命之人苟延殘喘在這世上,必然會亂了這定數。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遮掩容貌,不願讓人發現。盡管那容貌傾城,可只要卦者相看必能知其中奧秘——他,不該活在這世上。

借命延壽。自弱冠以來,他一直與這四個字密不可分。不期然而來的冰寒噬骨仿若地府之使,要將他拖回深淵。寸寸肌膚瞬間成冰,那種從內至外的極寒酷刑是上天對他的懲罰。

他是個異數,逃月兌了天命,得了鬼格,卻逃不了一生一世寒刑相隨。

從命相上說,他,左非色,早已是個死人。

左非色自認不是個好人,從來都不是。為了活著,他肆意挑選目標,借那些人的一世福運,只換自己三年壽命。冰寒之苦那般煎熬,次次挺下來,他都如死過一般。可再怎樣,畢竟他還活著,不是嗎?

三年、三年……究竟要多少個三年,又要借多少次命,何時才能是盡頭?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也許某一日他厭了,便就去了……這世上也就沒了異數。

只是,他現在還想在這世上多留一留。就像當初來洛陽,師父叮囑他的那般。

——「長青,活下去,盡你所能,活下去。這是你娘唯一的心願。」

于是,活下去,便也成了他,左非色的心願。

短命相,這三個字伴他走過兒時、少年,也許還會陪他一世。至少,以前的他是這麼以為的。直到遇見了她——那個無命之人。

∼∼∼

那一次路過小楊村,他一如既往地遮掩面容,卻不曾想見到了一月前卦象上早該死去的人——二皇子,韓蘇。

嗯?韓蘇這是逃過死劫了?

他一直知道太子對這位短命皇子的執著,也看出韓蘇命中可能會有的那一線生機。不過,那線生機太過縴細,怕是難以尋覓。

而如今,竟是讓韓蘇尋到了嗎?

他好奇地看過去,便見到了韓蘇身邊站著的一位女子,雖然她是男子裝束,可怎逃得過他的眼楮。

而只那一眼,他便眉頭緊鎖——這女子竟然沒有命格!

「姑娘,請慢。」還未發覺,他便已開口攔住了欲要離開的兩人,提出要看看她的手相。

韓蘇很是緊張那位姑娘,立刻挺身擋在了前頭。他這才發現自己太過唐突了。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那位姑娘竟然主動接話,「什麼好處?」聲音清脆,表情卻是木然。

有意思,他起了興致。

而那姑娘後來的一句「想不到。算了。」更是隨性得很,這般灑月兌的性子倒是很和他的胃口。

看著她離開的單薄身影,左非色不覺有了一絲笑意︰這位姑娘倒是膽大,而且似乎很是月兌俗。

既然和韓蘇在一起,那以後在洛陽自然還會有機會再見的。

「姑娘,有緣再見。」

第二次,洛水垂釣。有暗衛看護,左非色放松地卸下了面具。倒是沒想到,會踫到她——那個無命女子。

而這一次,他知道了她的名字——無卦。

無卦,會起這樣名字的……應該是算卦之人。

他心中隱隱有了猜想。

無卦,無卦,她真的會是韓蘇命中那一線生機嗎?

無命之人是不是真的能夠亂天相,逆乾坤?

那一刻,他才是真真正正起了興致。

且看上一看,如果她真能逆了韓蘇的短命相,那會不會也能逆了……他的短命相?

∼∼∼∼∼∼∼∼∼∼∼∼∼∼∼∼∼∼∼

想不到的是,很快,她就壞了他的好事。

上元佳節,正是一年好光景。

左非色本想按著捉拿程海的由頭將那茶館里的男子都押了。

最近可能要有反噬,以男子祭祀去去冷寒之噬,也很不錯。至于借命一事……他已經選好了目標,正是上官一族。

好好的計劃卻被打亂了。

偏偏是面前這個看上去身形單薄,面色木然的無卦姑娘當眾揪出了程海,放了一茶樓的人。

……真是讓人頭疼。

很奇怪的是,他心中竟然沒有怒氣,面對著讓自己要好生受一番寒噬苦的她,他竟然沒有絲毫的氣憤。

听著她那些天衣無縫的話語,他不得不承認——她是個聰明人,不僅聰明,很可能還是個卦中高手。

而這樣的一名女子,讓他怎能不想一窺究竟。

左非色覺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一些事。

于是……便有了第二次洛水邊的「巧遇」。

得到暗衛的回報,他提了「杏花酒」前去偶遇。

想不到,她也喜歡杏花酒,兩人倒是有幾分一拍即合。

而這一次,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果然會算卦。

不過,她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應是還沒有能力算自己。

這樣也好,自己算不了她,她也算不了自己。扯平了。

∼∼∼∼∼

他誰也不幫,韓晟、韓蘇,這些人都與他無關。

外人以為他與韓晟為伍,其實他只不過需要韓晟幫他做些事罷了。而那些事,自然指的就是借命之事。

至于韓晟為何幫他……他左非色要是這點本事都沒有,還怎能在國師這個位子上做下去。

他不想做什麼,也不願插手,只想在一旁靜靜看著,看她是不是真能改了韓蘇的命。

而事實是……她沒有讓他失望。

春狩死局,被她輕輕松松挑離開去。韓晟下了狠手,就連洛皇特賜的吃食都想法動了手腳,可她還是保住了韓蘇,沒有傷到一絲一毫。

而後來,韓蘇更是在她的授意下求洛皇早早辦了冠禮,借天象最弱之時暗渡陳倉。

那一日危險重重,她竟是一一化解。

最後,更是在冠禮之時出手打斷了那個埋伏之人。

「大膽刺客!」

她那一聲倒是震驚四座。看著她滿目焦急、奮力一搏的模樣,左非色突然就羨慕了——韓蘇倒是個有福氣的。

橫空飛來的龜殼甩出三枚銅錢,一枚掉在地上,一枚擦傷了韓蘇,還有一枚……直直落入他手中的杯里,濺起酒花,涼涼打濕了衣袖。

不動聲色地收起那枚銅錢,放入了懷里。他說不清自己如此舉動的原因,只是……不想還給她。

禁軍沖了上來,刺客自盡,四處亂成一片。他看到她跌坐在原處,臉色慘白,目光無神,心念就那般起了來,徑直走了過去。

「地上涼,起來吧。」扶起她的時候,他第一次牽到了她的手,縴細,帶著暖意。

無卦的眼楮看不見了,這倒是讓他有些意外。

不過,算卦之人,反噬乃是常事,她現在這樣應該不是很嚴重。

而且……

她反不反噬,自己似乎沒有必要管那麼多吧。心中的擔憂是不是有些過了。他暗暗斥責自己。

無卦的雙眼沒有焦點,卻寫滿了悲傷,那些悲傷漫天遍野,瞬間席卷了他,徹天徹地……

那一刻,左非色心中的羨慕突然就帶上了點點澀意。

直到很後來,他才承認那是嫉妒,嫉妒韓蘇能得無卦這般傾心相護。

忽略心底那些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聲音,他告知了她韓蘇無事而後就離開了。

準確地說,是有些逃似地離開了。

只因他發現,自己對她關注過多,也過于上心了。

這,不是好事。

然而,轉身離開之後,他又鬼使神差地轉回看了一眼。

而這一眼偏偏就看到韓蘇沖下台來抱著她,倆人就像亂世之中的浮萍相聚,緊緊相依。

還有……她那一直木然的臉上竟然露出了笑意。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笑。

她笑了?

她笑了……

該死!

這是左非色心中唯一想說的話。我們的國師大人莫名地不爽了。

收緊指尖,那上頭似乎還殘留著她的溫度,讓他……舍不得。

無卦,無卦……

他有些亂了,需要靜一靜,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做。

∼∼∼∼∼∼∼∼

鴻雁飛書,左非色與遠在西胡師父說了遇見無命之人一事。

意料之中,師父囑咐他要好好待她,也許能為他命中帶來轉機。畢竟已是短命鬼格,再差也差不到哪去了。

于是,國師大人有了心理後盾,堂而皇之地再次邀約。

自從上次韓蘇冠禮之後,他似乎已經很久沒見到她了。

這一次約見地點,左非色挑來挑去選了「茶不語「。

這是他想了許久的方案,派了暗衛在祈王府門口等了好些天才見到無卦出門。于是就很「順其自然」地將人邀約了過來。

等在茶不語的時候,左非色心中有著暗暗被自己鄙夷的情緒——期待。

好吧。他就是想和她單獨待會。

嗯……就這麼簡單。

那一身淡紫銀襟長袍也是他挑了幾遍才決定的。

不知為何,與她相見,他突然有了「為悅己者容」的想法。

唉……

見到來人,左非色很滿意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艷。

接下來的領,飲茶,喝酒,頗有一種老友相聚之感,格外親切舒適。

無卦不多話,但總能讓人感到暖暖的陪伴。

左非色不得不承認,他喜歡這種感覺。

而且……

他最喜歡她定定看著自己的模樣,在她的眸子里倒映出自己,仿若她的眼中只有自己。

嗯,沒有韓蘇。這點比較重要。

伸手為無卦沏茶,她突然睜大眼看著自己,「你,你是……」

只一下,左非色就反應了過來——嗯,不錯,終于認出來了。看來自己的形象在她心中還是很深刻的。這一點,他很滿意。

面對她有些無措的樣子,左非色的玩笑之心就起了來,「嗯……其實我還是喜歡你叫我長青。」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他倒是說出了幾分曖昧之感。

可是……

無卦完全沒有回應,只是在短暫的吃驚之後就回復了無波的模樣。還主動開口詢問,「說好的杏花酒呢。」

接下來的把酒言歡,睹物思人,兩人一如既往地老友閑聊。表面看似隨意,可左非色心中知道,眼前的女子有了戒心。

他暗暗有了主意——她已將韓蘇的命扭了過來,可見無命之人的能耐確實厲害。既然這樣,得盡快將她從韓蘇身邊挖走才是,日子越久越不易。

嗯……得好好想想。

∼∼∼∼∼∼∼∼∼∼

最近左非色有見過韓蘇,那眉心的一抹傷痕真是妙筆生花,活生生點出了一個帝王相,與韓晟倒是有了一較長短之資。

有意思,有意思。

胡國求親,左非色自然早就知道,質子選到韓蘇頭上也是理所應當。雖然他有了帝王相,但是那又如何?洛皇選送死的皇子還是第一個會想到他。

無卦想必會跟著韓蘇一起去,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讓師父見一見無命之人。

說到這無卦會和韓蘇一起……

左非色心里又有些不舒服了。

該怎麼做才能將這兩人分開呢?

還沒想好,無卦就登門拜訪了,好巧不巧正是左非色反噬發作的那幾天。

見還是不見,這是一個問題。

听到侍衛稟告,左非色有些糾結——想見。嗯,想見。

于是,還是見了。

裹著大棉被去見了……

唉,還是舍不得不見啊。

而這一次見面,事後證明確實是很值得。因為他不僅知道了無卦近來正在飽受反噬阻卦之苦,還從她起卦堪算的動作中知道了一個大秘密——她,不僅會算卦。而且,還是空花門傳人。

這一點,倒是讓他驚喜萬分。

反噬阻卦,反噬阻卦。

左非色默默斟酌著這幾個字。

算卦之人有反噬不是什麼大事,但是反噬嚴重的話很可能會危及性命。還好,無卦現在看上去沒有什麼大礙。不愧是無命之人,弄出了個帝王相竟然還能活得好好的。

既然是反噬阻卦,那她為了韓蘇定會尋些其他方法。畢竟,韓蘇過了冠禮,卻是沒到二十年紀的,她須得保他到二十才算是功成圓滿。無卦心性堅定,認定的事一定會達成。這一點,左非色從不懷疑。

可是,她會用什麼方法呢?

那個時候正是左非色反噬嚴重之期,眼看三年期限快到,他的重心全部放在了借命延壽之上。然而,正是這一次借命延壽給了他將無卦與韓蘇分開的機會——上官容若。

無卦去救了上官,這一點左非色沒有預料到。但也正是她的這一舉動讓左非色心中有了考量——她救上官,定是為了韓蘇。而上官這面相,最好的用法……

想到這,左非色經不住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不錯不錯。要是上官跟了韓蘇,無卦那處自然就好辦了許多。有了上官這根刺,遲早,無卦會離開韓蘇。

無卦不是會委曲求全的人,她一切從心,喜歡便是喜歡,討厭便是討厭。

看她平日習慣,很是月兌俗,又是空花門傳人,定是隱居深山。這隱居深山,不沾塵世,現在看來真是好到不能再好了。無卦從小一定沒有被教那些用不到的三從四德,算卦之人又何須理會那些繁文縟節。她能為韓蘇逆天改命,全憑滿心歡喜。可當這歡喜遇到了另一個女子,那自然就會漸漸褪了。

娥皇女英?別人做得了,可無卦,她一定不會。

好事,真是好事。

無卦,上官容若,我就讓給你了。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哦。

左非色突然覺得高子南那個蠢貨沒有抓到上官是歪打正著了。

嗯,本大人心情好了不少。

∼∼∼∼∼∼∼∼∼

本來一切都想得好好的,待上官與韓蘇成親之後,左非色再以英雄之姿去乘虛而入,想必對無卦是手到擒來。

不折手段?怎麼會呢!

國師大人只是很有計劃地在將無卦從韓蘇身邊拉開而已。

然而,人心不可控。當他一直以為自己只是為了無卦的無命之格而與她相交之時,他的心里早已刻下了她的身影。

一道一道,深深淺淺,不容回頭。

韓蘇大婚在即,師父飛鴿傳書只有簡短四字——李代桃僵。

那一刻,左非色的心里沒有一絲欣喜。所有的事情都按他的預料而來。

可是……她竟是讓上官頂著自己的名號嫁給韓蘇嗎?

原來,她與韓蘇之間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感情了嗎?

如果是這樣,那她……還好嗎?

那是第一次,左非色心中有了濃濃的擔憂。

毫不猶豫,閉關離朝。匆匆西行,日夜兼程。

趕到西胡那一日正是韓蘇大婚。左非色遠遠看著那人山人海的迎親場面,艷紅的海洋喜慶四溢,他從未那般慶幸——還好,不是她嫁。

可這紅色的婚禮還是讓他覺得刺目,韓蘇面上的笑意都是為了她。他與她的羈絆可能比他所預料的要多上很多。

左非色突然很後悔,為什麼自己不早點將她帶離韓蘇,為什麼不早一點留她在身邊。

到處都是熱鬧一片,新娘的嫁衣紅得眩目。左非色一直注視著新娘身邊的那個單薄身影。他知道那是她。帷帽下的她該是怎樣表情,親手將心上之人推入她人懷中。

即將三拜,人群開始高漲,新娘身旁的帷帽身影緩緩隱入賓客之中。

左非色失了她的蹤跡,心下著急起來。不管不顧地四處找尋,卻偏偏未曾見到。

她會去哪?

一遍遍問自己,可他卻沒有答案。

算不出她……

沒有目的地找尋,兜兜轉轉,他的耳邊傳來一聲聲人群的歡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左非色能想象這樣的話語在她听來會是怎樣的誅心之痛。

不覺中他加快了步子——無卦,讓我找到你。

夜幕初上,他不知在這府內兜了幾個來回。賓客漸漸散去,他抬頭看了朗月星空,有些迷茫——去哪找她?

突然,他頓住了步子。

熟悉的氣息從牆那邊隱隱傳來。

是她!

左非色二話不說躍了過去。

輕輕站在幾丈之外,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站在那處牆角,一動不動。

可能是他步子太輕,又或者是她沒有注意,總之無卦完全沒有發現他的到來,依舊那般不聲不響地站著。

「姬無卦——姬無卦!你給我出來!」

牆內傳來韓蘇聲嘶力竭的呼喊,他終是發現了李代桃僵的事實。

左非色看到無卦的肩頭微微了一下,單薄的身軀仿若落葉一般,蕭瑟孤單。

那一刻,他的心似被糾了起來,沒有意想之中看到兩人分開的歡喜,也沒有一絲乘虛而入的自覺英明。而是被一種滿是復雜的情感填得深深滿滿,憐惜,雄,又或者是自責……

為什麼自己沒有一開始就陪在她的身邊。

為何要放任她為韓蘇改命。

為何放任她今日這般傷心……

為何自己沒有早一步出現……

牆內的呼喊清晰可聞,一聲一聲撕心裂肺。

沿著牆壁,她緩緩下滑,在牆角縮成了一團。

空氣中傳來絲絲血腥氣息,借著月光,左非色看見她咬住了自己手臂——竟是這般難過嗎?

「報應……報應……」她的聲音很輕輕,還有幾分迷茫無措。

他听到她的喃喃自語,腳下仿佛生了根,就那般定在原處,靜靜看著她。

她整個人都在,瘦弱的肩頭輕微聳動。

無卦她……竟是哭了嗎?

他從未看到過她哭。

而這第一次,是為了韓蘇……

那一刻,左非色很想上前擁抱她,可他還是制住了自己——不要打擾她。

無卦,我給你時間,忘記他……

于是,那一夜,左非色站在不遠處靜靜守了她一整晚。

涼風瑟瑟,她不知他在身邊。

割斷一份感情,需要時間。

無卦,我可以等。

那一夜,左非色任由心中思緒生長蔓延,毫不控制。

那一夜,他終是明了心中所想,所念,所願。

他,心里有她。

不知何時,不知何地,就那般自然,那般水到渠成……有了她。

……

……

天色既曉,清晨的涼氣襲來,斷了他的思緒,定了他的心神。

左非色看著那個蜷縮在牆角的身影緩緩邁出了步子。

——無卦,從今之後,換我在你身邊。

抱起她縴瘦僵硬的身軀,他若無其事,「找到你了。」

「怎麼是你……」她的問句有些斷續,已是力竭。

他微笑應答,「為什麼不會是我。」

從今以後,都會是我……

∼∼∼∼∼∼∼∼∼∼∼∼∼∼∼∼∼∼∼

∼∼∼∼∼∼∼∼∼∼∼∼∼∼∼∼∼∼∼

∼∼∼∼∼∼∼∼∼∼∼∼∼∼∼∼∼∼∼

開春以來,這山中也漸漸熱鬧了起來。新女敕的綠色取代片片白茫,揮走冬的凜冽。

曾經的國師大人很滿意現在的日子。這青州界內的山成片成片,與無卦隱居在此再好不過。已經「死了的」兩人,想必韓蘇也不會再追究了。

以後嗎……就在此處,安心做他的長青,左非色什麼的都是雲煙了。

唯一可惜的是,無卦的眼楮。

他再也看不見她眼里的驚艷,看不見她眼中的歡喜。

每每想到這個,長青都很惆悵——真是可惜了本人這張好臉啊。

不過,這些都是小事,最重要的還是她能一直在自己身邊,不是嗎?

而且,這獨一無二的隱居之地,她與自己分享,實在是……美妙得很啊。

嗯,什麼時候把親成了。自己年紀也不小了,是該想想以後了。

腦海中旋轉著對未來的期待,長青很是愜意地抿了一口酒——嗯,無卦的手藝不錯。這十年佳釀果然醇香。

眯著眼,嘴角不覺就掛上了笑容,眼光寸寸凝視身旁端正而坐、「目不斜視」的她,滿足不已——得養得再胖些,現在……太瘦了。

身上滿是不自在,感覺著那些微發燙的眼神,無卦不動聲色稍稍偏轉了身體,抬手端著酒杯,遮住了那抹肆無忌憚的視線。

嗯∼?

長青皺皺眉,放下手中杯子,坐在凳上傾身靠了過去,「無卦,再釀酒些吧。」

少了國師那妖孽的鳶尾花香,他的氣息溢出淡淡杏花酒香,偏又故意湊得那般近,讓無卦瞬間紅了耳廓。

她微微偏頭,「杏花還沒開。」

長青看著面前的紅暈,心下癢癢麻麻,越發靠近了幾分,「南邊的花開得會早一些,無卦,我們且出去游玩一趟采些回來可∼好∼?」

太近了……

姬無卦放下杯子就要站起身,卻被身側不緊不緩地拉住了手腕。

「你覺得怎樣?」他說得緩緩慢慢,雖然看不見,但無卦依舊能夠想象出他嘴角勾笑、奪人心魄的模樣。

「也好。」她略低了頭,有些無措。眼楮看不見,感覺越發靈敏,她覺得出自己與長青的距離近、在、咫、尺。

牽了她的手,長青溫溫握住,「其實,我們是該挑個日子了。」

無卦腦中閃過一道電光——日子?

「這些年,長青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跟著你……」他頓了頓,帶點調笑,「難道無卦不該給長青個說法?」

「……」說法?

「長青沒什麼要求的,只要挑個好日子就行。」

「……」這是……!

「聘禮什麼的,無卦不用擔心。該有的……一樣不會少。」他邊說邊扣了她的手指,寸寸相觸,「人生苦短,無卦不覺得有些事……能早不宜晚嗎?」

本在羞澀之中不知如何回答的無卦,听了這一句話,突然就醍醐灌頂般緊緊回握了他的手。

……

「好。」她回答,沒有猶豫。

只因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件被他醒來的歡喜一時掩蓋的事情。

長青借命延壽,太子那一次的九年,如今也只剩六年而已……

他們,蹉跎不起。

「無卦,我很高興。」長青傾過身將她擁在懷中,呼吸與她不過一指,嘴角溫柔的笑意暖了一室,「無卦……」他的聲音帶上了幾分沉沉的意味,醇醇如酒香。

那般近的呼吸,甚至還能與他鼻尖相觸,滿是涼涼的,無卦的臉已是燒得通紅。她慌亂了起來,想說些什麼緩解這四周讓她陌生、緊張的氛圍,「長青,我……」

他輕哼了一聲,仿若對她那句「長青」的回答,又仿若只是想打斷她的話語。

而接下來,他實實在在封住了她所有的話語。

……

唇上傳來微涼的相貼,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可又那般不容拒絕。

不熟悉的酥麻散遍,她不覺攀住了他的肩,無所適從。

感覺到她的默許,長青一手就將她抱坐在了自己懷中。

「無卦……」他間歇的低喃,復又貼上她的唇,輾轉。

緩緩探入她貝齒的那一刻,他覺出了懷中人的。單手扶住她的後腦,緊緊相偎,不放過她的一絲呼吸,不容一絲逃離。他終是實實在在擁她在懷,不再顧忌。

無卦,你是我的。

感受著他吻,帶著酒香,帶著炙熱,帶著那似能溢出的情感。她就那般紅了眼眶,滿滿的歡欣,滿滿的高興,與滿滿的失而復得。

從今之後,她的世界只有他。

步步走來,柳暗花明不過如此。

長青緩緩閉了眼,靜靜享受——嗯……先將這親成了,再告訴她實情吧。

……

……

……

其實……

長青所謂的實情是……

……

……

——嗯。他不是短命相了。

無命之人,逆天改命。同生共死,成就置之死地而後生。

長青如死人一般的那四年,離祭祀建壇為祭,終是將他命格打亂重來,得以蘇醒。

只是……他再也見不到師父了。

∼∼∼∼∼∼∼∼∼∼∼∼∼∼∼

日子要挑,自然就要挑最好的。這對于算卦吃飯的兩人來說那是小菜一碟。

只不過……

「為什麼選這個?」無卦單手還是指算的姿勢,有些不解地看著身旁人,「十月初六才是最好的日子。」宜嫁娶,絕對的宜嫁娶。

「不行,太遠了。」長青毫不猶豫的否定。十月?那豈不是還有大半年?怎麼可能?

「但這個太倉促了。」無卦皺皺眉。四月,豈不是就是下個月。

「不會不會。」他笑著道,「無卦,你就放心吧。一切由我。」

最後的最後,無卦妥協了。

于是,日子就是下月十八,二十三天之後。

而接下來,面對突然涌現的大批暗衛,無卦撫額了——什麼時候出來的。

這四年,她知道一直有暗衛在身邊相助,是離祭祀留下來。有兩個人,而且從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現在一下這麼多……

她突然又想到了當時長青還是左非色的那段日子——暗衛處處。

國師大人果然風采依舊。

里里外外有那麼多安慰操持,無卦一下就閑了下來。長青自然是分分鐘相伴,不離一步。

本來這是培養感情的上好時間。

只是……

只是……

長青眯著眼看著無卦手中的那個小黑球,「不是說明年才能有嗎?」

無卦愣了愣,而後意識到一定是平日里的暗衛告訴他的。

「正好那戶隔壁的狗生了只純黑的,他便幫我討來了。」

長青帶笑模了模那黑色的小腦袋,卻不想被一口叼住了小指——嗯?還有些疼呢。

面上頓了頓,而後不動聲色地彈了個小爆栗。

「唔——」小黑球縮了回去。

「無卦喜歡就好。」他的聲音。

「嗯。」無卦很開心的抱緊了懷中的小狗。

小黑球恨恨看著那個彈自己腦袋的人,示威般蹭了蹭無卦,「汪∼」

長青︰……(收回剛才的話還來得及嗎?)

于是,兩人之間多了一個小黑球。

小黑球喜歡爭寵,小黑球喜歡無卦,小黑球是電燈泡……

∼∼∼∼∼∼∼∼∼∼

終于到了成親那一日,高堂之上沒有一位長輩。

無卦沒有過問離師伯為何不在,在她心里已經隱隱有了猜測——長青能醒來,與師伯有關。而師伯,怕是……

幫無卦裝扮的是她熟悉的那兩個暗衛,曾經她倆在洛陽城郊的那間小屋陪了她好幾個月。不過,暗衛中很多曾經熟悉的面容都不見了。那一夜,他們都留在了洛陽城的皇宮之中,再無蹤跡。

「姑娘,大喜的日子,要多笑笑。」

「嗯。」無卦收斂心中情緒,緩緩牽了嘴角。對著眼前黑暗一片,她笑了出來。

過去的都過去了,如今她能做的就是抓住幸福,哪怕只有一瞬,她也絕不放手。

無卦,不要再讓自己後悔。

暗衛的聲音帶著經驗,「姑娘,你今日真美。」

是嗎?無卦笑笑,站起了身。

「無卦。」門外傳來他熟悉的聲音,「可好了?」

「大人莫急,這就好。」暗衛姑娘很是利落的最後幫無卦理了理衣裳。

「姑娘,好了。」

「嗯。」

蓋上頭蓋,就著暗衛的相扶,無卦一點點走向了門口。

門開,金色的陽光灑遍紅色的閨房。大紅的嫁衣,在陽光之下光彩熠熠。

長青牽住她的手,縴細。

「無卦,長青今日真的很高興。」

緩緩回握,蓋頭之下她綻出了笑。

——長青,我也是。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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