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爵府相生相息,任何三個爵府聯合便可推翻另一個爵府不合理的決定,尤其是在繼承人這方面,擁有絕對的三對一權利。也就是說,若是木爵爺執意讓木二爺襲爵,那只要于府、楊府、謝府均反對,那木爵爺的在奏折上的提名就是無效的。
只不過四個爵府一向各自打理各自的,甚少發生三對一,就算是發生了,也推說成是聖上的裁決,這規定才被很好的隱瞞了下來。而之所以要隱瞞,那也是擔憂一府不正統的繼承人以出賣自家府邸給另外三個爵府為手段,達成繼承爵位的目的,這種事,在亂世倒是時常發生,眼下歌舞升平,卻是少見了。
但規定只是用的少了,並不是不存在了,最起碼,皇上連同四個爵爺都是牢記的。
謝爵爺得知謝老太太拿婚事威脅謝昆,心里很惱火。雖說子嗣後輩的婚事本就該主母操心,可在發生謝天慧的事之後,謝老太太幾乎被架空了。謝府畢竟不是木府,掌權的是謝爵爺,永遠不會是謝老太太。想當初她擅做主張,與太後合力,坑了自己的嫡女,這事讓謝爵爺很難釋懷。之後,凡是她做主的婚事,謝爵爺都長了心眼。
謝昆與木穎蘭的定親,雖說是百利而無一害。可是,在明知謝昆如此反感的情況下,還這般處事,這讓謝爵爺很不能理解。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妻子不僅不在乎女兒、孫女,也不在乎兒子、孫子了?如此這般算計,待死後,榮華富貴可能入得土?
因楊思逸並不曾走遠,所以來的很快,皇上和三個老爵爺並沒有等太久。
「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楊思逸話說的語正腔圓,並不顯惶恐。楊思逸將自己的位置擺的很正,在這御書房,他的身份就已經不是三個爵爺的晚輩,而是代表著楊府的楊爵爺。
「平身吧,賜座。」
「謝皇上。」
楊思逸從容不迫的在最下手坐了,感覺著御書房沉寂的氣氛,並不開口說話。他不是笨的,大體也能猜出這般是為了哪樁。其實,這權利他也是剛知道不久。五天前他回府與其父說起朝堂之事,其父才想起有這麼一個規定沒有告訴他。他得到消息有些不安,立即拜訪了于爵爺。本以為這種權利永遠用不到,可照今日的情景來看,怕是決定權直接壓在他頭上。
「思逸,木公屬意木嘉襲爵,你可有異議?」
皇上並沒有說另外兩個爵爺反對,因為他知道,楊思逸最是重規矩的人,就算謝府、于府不反對,他也會反對的。木公用一個半吊子嫡子襲爵,這邊處事是踩了楊思逸的忌諱的。
「微臣反對。」果然,楊思逸沒有絲毫猶豫地說。
「你們,你們串通好的!」木爵爺的情緒有些激動,他想到前幾日謝爵爺到府上,情真意切地賠禮,似真似假地試探,他就有些惱火。
皇上也知道這些日子謝爵爺上躥下跳的蹦,只是沒想到,一向不管權利紛爭的謝府,此次竟是牽頭甩了姻親之家一個大嘴巴子。也好,木府掌後宮,謝府又出邊關重將,這兩府的關系太好了也讓人心生不安。雖說木大爺襲爵,面上看是謝府與木府的關系近了,與皇室的關系遠了,不利于朝堂管理,可也就只有這一代了,下一代卻是姻親不起來了。
「木公!」聖上親手將折子親自遞還到了木爵爺的手邊。
事過兩日,木府、謝府、于府同時收到傳旨,也都或喜或憂的設了香案,由各府繼承人接過詔書。
木府。
木爵爺提名木二爺的事,也就那麼幾個人知道,既然事沒辦成,就當沒發生就好。偏偏謝老太太得知此消息,不甘心的鬧到了謝府,質問木爵爺為何偏心長姐,而不听她的勸解。
謝老太太其人,待嫁時是長房最小的嫡女。上有出挑嫡姐,一輩子壓在嫡姐下頭不得翻身。倒是嫁人後,活的比長姐舒坦多了,謝府人丁單薄,處事簡單,也不是沒有好處的。加之這嫡姐貴為太後,也就不能自由出入皇宮,這些年,木府的事倒有一半是她做主的。
「妹妹!我如何不知,老大因為其母之事早與咱們木府離了心,由老二承爵才是最有利的。只是,我雖是提了老二的名字,怎知妹婿聯合于府、楊府推了我的折子。」
「咱們木府的事,與他們何干?」
木爵爺的話就當住了。這規定,只能由爵爺知道,雖然木府里,謝老太太掌著一半的權利,但也不能告訴她的。
「哎,你只需要知道聖上不允也就罷了。」
也是木府幾個主子自己作孽,合了力的將木大爺往外人的路上推。木大爺本就算不上什麼忠君嚴孝的好人,他一直以為是木爵爺將爵位傳給了自己的,便想到書房與木爵爺說幾句話,也算是解開心結,可偷听到這里就有些心涼了。先木爵夫人是正常人家出來的姑娘,哪有什麼重女輕男的想法,這木大爺被養的傲氣不比幾個木家女差,他掌權,如何能忍受太後與謝老太太兩個外嫁女掌管木府大權。木二爺沒有實職,若是分出去也就罷了,只要不分出去,還不是得靠著木大爺扶持過活。
因詔書是給木大爺的,自然是他先起身接旨。他捧著詔書,幾乎面無表情的看了眼神色不甘的木老太太和木嘉,又看了看同樣神色復雜的木爵爺,最終嘴角微翹,口里畢恭畢敬地說︰「開宗祠,祭祖!」
至此後,木府的長房與二房就沒有和睦過,二房待嫁的四個姑娘,內斗也不曾消停過。
于府。
于昭軒拖著病體,捧著他自覺是用一個兒子換來的詔書,幾乎喜極而泣。只是這詔書他還沒有捧熱乎,還不等說幾句體面的訓誡話,就听于爵爺吩咐道︰「華哥,將你父親的詔書送入祠堂。」
「父親?」于昭軒臉上的喜色一下子卸了下來,變得蒼白無力。
「你身子不好,好好將養將養吧。」
于昭軒抑郁的幾乎吐了血,可說這話的是他父親,他自知這些日子荒唐了,不敢多言,唯有喏喏地應了聲︰「是。」
于蘊跪在于昭軒身後,幾乎咬碎了一嘴牙,這般‘愚孝’的爹爹,她怎麼指望的上!可她還是走到于昭軒身邊,攙扶著他︰「父親,女兒扶你回房。」
「你有心了。」于昭軒愛憐的模了模于蘊的頭,想到前幾日她所求之事,難得主動叫住了于珊,吩咐道︰「珊姐,我听說你幾天後要去楊府賞蘭,你三姐姐整日悶在府里也不是那麼回事,你們兩個便做伴同去吧。」
于珊看了看于蘊臉上若有若無的喜色,心里怒吼,于蘊要是不出ど蛾子,她自然沒有意見!可那就是個不安分的,她雖是嫡女,可在外面于蘊才是姐姐,到時候到底誰管誰?
可她也不能駁了剛繼承爵位的爹爹的面子,她伏了身子,正要應下,就听老太太不慌不忙地說︰「那帖子讓我推了。生母喪,珊丫頭與華哥需得守孝三年,哪有那閑心思出門賞蘭、參宴。」
說完也不等于昭軒應聲,帶著于珊出了門,獨留于昭軒與于蘊不尷不尬地站在屋內。
「爹爹,祖母是不是不喜歡蘊兒?」于蘊見老太太走了,晃了晃于昭軒的手,有些可憐地追問。
于昭軒低頭,就見于蘊淚眼盈盈地看著他,他一時倒說不出話來。老太太絕不是看不上庶出的,她對著木三爺都沒這般不喜,更何況是于蘊這個孫女輩的。于蘊往常也沒什麼大的過錯,老太太雖對她情分淡淡的,但也從沒把不喜表現的這般明顯。只可能是她在宗祠里哭鬧,惹得于爵爺和老太太同時惱了火才造成今天的局面。可于蘊那會只是一個慌了神離不得爹爹的丫頭,哪能要求更多?這麼一想,于昭軒對于蘊越發的憐惜。
「女乃女乃?」于珊與老太太出門離了眾人的眼,才疑惑地開口。
楊氏死的時候,身上還沒有誥命,而且于府兩個當家老人俱在,斷沒有為楊氏守孝三年的道理。若說守孝一年倒還正常,三年的守孝期,那是當家人才有的待遇。
「這三年你就安安穩穩的待在我身邊,前幾日倒是我想差了,索性你還小,養在深閨倒也使得。楊府那邊,你還是少去為妙,他們自顧不暇,你外祖是太子太傅,聖上又著你舅舅輔佐四皇子,四皇子也不像沒野心的,只怕太子和四皇子都要時常到楊府走動的,到最後,可不是窩里反了……以往也不見你往楊府去,這會子就更不能上趕著了,若是沖撞了哪位,有理也是你說不清。看我,跟你說這些干什麼,你那賞蘭約,我這里確實是已經幫你推月兌掉了,你若是有心,便下帖子請她們……」
「可是先前應下,我又不去,不是爽約?」于珊皺皺著小臉。
「無妨,你外祖母是明白人,曉得其中的干涉,怕是楊府幾個小姐也被約束了起來。」
老太太猜的著實不差,楊老太太果真禁了楊府幾個丫頭,等閑不準去外院,更不許出門。省心難測,誰也沒想到聖上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以往拖拉著不肯批折子,這番雷厲風行,竟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眼下新一代爵爺繼位,正是接手上代人脈,各自勢力發展的時候,的確不適合相互靠攏的太近。
于珊琢磨透了老太太的意思,便也不磨纏,反正她本就比較宅,這般窩在靜安堂養包子的日子還是舒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