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烈烈 第四章輪台夜宴

作者 ︰ 閑居客

()出了口惡氣的諸人一路喜笑顏開,冬日西域的寒風似乎也不怎麼凍人了,很快,十數日後都護府所在的烏壘國已在望,地處天山隘口的烏壘只是個類同且未,精絕的小國,人不過千數,兵不過百數,但其地勢極具戰略意義,天山綿延萬里,將西域嶺內隔成南北兩塊,北方是以游牧為主的草原行國,向南方則是眾多綠洲農耕小國,而烏壘所處天山中麓,正扼守天山貫通南北的要隘,當初常惠將軍北擊烏孫就是從此出發,在此處建輪台城,設都護府,正好擋住北騎南下之路,可以少兵拒大敵,可見當年漢國先賢目光深遠。

作為漢國在西域行使最高權力的常設機構,輪台城還是頗具規模的,以中原城池樣式建議,牆高二丈許,夯土夾石築成,城上高懸大紅軍旗,軍卒巡守往來,戒備森嚴。

城下屯田四處可見,阡陌相連,往來俱是中原口音,宛如漢地一般。

城下大道早有人等候得勝而歸的劉昶一行,以區區二十騎出車師,定鄯善,戰匈奴,復于闐,平教亂,大破邪教五萬大軍,斬首無數,繳獲巨萬。

由二十騎出而二千騎還,軍中男兒素重戰功,立下如此赫赫大功,其傳奇的歷程,驚險故事紛呈,如何不令軍卒傳頌,敬重,少年英雄之名己傳遍西域各國。

道中等候的是陳湯本人,劉昶乃是陳湯提拔,有如此大功自然也大漲陳湯志氣,在哪里,實力都是決定一切的基礎。

與鄯善結好,有恩于于闐,又控制了莎車,疏勒,招募諸國兵屯駐疏勒,扼守絲路蔥嶺要沖,等于將大漢勢力又牢牢推進千里,將來隨時可以干預嶺外局勢,能有還等見識,又善因勢而為,想慮深遠,這才是令陳湯尤為欣賞之處。遙見陳湯遠遠相迎,久巳思念兄長的陳霞早就遠遠下馬,疾步奔上,撲入兄長懷中,眼淚止不住傾流而下。

陳湯愛憐的撫模小妹頭發,柔聲道:「霞兒,兄長無能,讓你受苦了。「

陳霞哭著道:「數月不見兄長,霞兒思念久矣,兄長可安好。「

陳湯笑道:霞兒長大了,知道關心為兄了,為兄一切安好,知你等大勝歸來,特來相迎。「

此時劉昶也已率部下將校並鄯善女王達娜來見陳湯,軍校齊施軍禮拜見,口呼道:校尉大人安好,卑職等辛不辱命而歸。「

陳湯微笑答道:好,好,你等不愧大漢好男兒,快快免禮,都護府已設宴相迎,恭候達娜女王諸位凱旋英雄,走,子明,你我並駕而行,同去見甘大都護。「

劉昶又眼陳湯身後親衛中陳平站立,忙向陳平喊道:「平大哥,數月不見,你安好否,昶弟?炷罹靡印!?p>陳平尷尬一笑,抱拳道:「劉兄弟得立大功,平也欣喜萬分,請劉軍候隨校尉大人先進城吧。「

劉昶見陳平似乎略見冷淡,人多嘴雜又不便深談,便抱拳施禮隨陳湯駕馬而去。

浩浩蕩蕩大隊人馬列隊進入輪台城,兩邊軍卒,百姓,商戶俱都列位歡迎,氣氛熱烈,情感真切,讓全軍有如親人歸家,內心感動不已。

都護府校場,酒席已備,燃起數十火堆,普通士卒與低級軍官露天而食,主要將校至府廳大堂就席,門口又是數十人相迎,當先正是漢國鎮守西域的首席大將甘延壽,年約三十幾許的大都護虯須滿面,高大強壯,面貌雄豪而威風凜凜,見陳湯等入內,遠遠就哈哈大笑道:「陳兄,西域又多幾許大漢英豪,你帶的好兵啊,來,來,來,這位少年英豪定是劉軍候了,底定南道教亂立功都護府已上奏朝廷封賞,不日聖旨將下,還望劉軍侯日後再立新功,揚我大漢威名。「

見甘延壽如此夸贊,劉昶疾步上前施禮道:「大人謬贊,折殺卑職了,此次平定拜火教,首推大都護與陳大人事前籌劃定策,又兼鄯善全力相助,將校齊力,士卒同心,昶之功實微末矣。「

見劉昶如此會說話,陳湯不禁面露笑意,原本還擔心他年輕氣盛,居功而行傲,現在看來不必多慮了。

甘延壽听完劉昶一席話也是哈哈大笑,連道:「劉軍侯真是妙人,不愧陳大人愛將,哈哈,來,來,天氣寒冷,快快入內飲酒,為將士慶功。「

廳堂甚為寬敞,擺放了幾十張案幾,一見眾人入席,甘延壽身邊一文官樣官吏一揮手,頓時僕役四下忙碌起來,熱菜,美酒流水般送上,還有胡姬侍候,斟酒,歌舞更是不輸龜茲等國華麗。

劉昶,達娜與陳湯等對面跪坐,甘大都護居于上座,另有數人位于陳湯下首,看來應是都護府高官之屬。

甘延壽俯視眾人,舉杯說道:「來,讓我們先來祝賀得勝凱旋的劉軍候,以及大力支持剿亂的鄯善女王陛下,祝大漢威名遠播,皇帝陛下萬歲。「

眾人忙舉杯高呼萬歲,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這第二杯酒,獻給奮勇殺敵的將士們,因為他們,才有大漢赫赫威名不墜。「甘延壽又舉杯道。

眾人又是一杯落肚,廳外圍火而慶的士卒听到都護之言,俱都熱血沸騰,發出山呼吶喊。

「這第三杯,獻給英勇捐軀的將士,埋骨沙場,馬革裹尸的犧牲,才換來四方賓服。「甘延壽飽含深情的祝詞,引起了將士共鳴,是啊,袍澤手足,天人永隔,血火鑄就的軍旅之情讓人怎能忘去了逝去的好兄弟。

片刻氣氛沉重後,陳湯下首一人舉杯道:「在下右路司馬夏國安,听聞劉軍候傳奇,甚為佩服,來,請飲此杯,祝軍候再建奇功,今後你我多多親近。「

劉昶趕忙舉杯應道:不敢當,不敢當,夏司馬乃老前輩,還望多多關照昶等,不吝賜教,感激不盡。「

「劉軍候乃西域英雄,修羅將軍之名可止小兒夜啼,我等豈敢賜教,劉軍候威震四方,哪有我等插手之處,軍候一人足矣。「劉昶正欲將酒飲下,猛然間有陰陽怪氣的說道,明顯對劉昶有抵觸之意。

「夏侯司馬,你醉了,來,來,罰其三杯。「甘延壽見此,並無斥責之意,而是以醉酒掩過。

劉昶听音而望,見已上首第二位一矮壯豹眼黑漢正飲酒自斟,神色頗為不豫。

見己望去,以眼余光略掃,嘴角微扯,鼻間發出哼的一聲。

「夏侯大人,你這話真是醉話,不過平日清醒,大人也說不出什麼名言,還是醉話好,起碼還是人話,哈哈。「說話的是其上首一文官樣中年人,相貌清瘦,長須飄飄,此時正捋須而言,听得堂上哄然大笑。

「蕭長史,你,你,你何故羞辱于我,士可殺不可辱。「夏候司馬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啊呀,吾醉矣,請都護大人罰酒三杯,吾當知醉言不罪矣。「

「哈哈,蕭長史也醉了,來,當罰三杯,給他滿上。「陳湯見甘延壽略有尷尬,忙出言打圓場。

夏侯司馬獨站場中,眾人皆取笑不已,其無奈悻悻歸座。「劉軍候,在下左部軍侯杜勛,素聞劉軍侯武技高超,難得今日相會,還望不吝賜教,劉軍候不會推辭吧。「一?瘦健碩男子起身抱拳說道。

劉昶己覺今日宴會氣氛有異,明顯有人針對自己,對己不滿,而回護自己的當是與陳大人交好之人。看來都護府也是明合暗爭,里面水很深呀,自己是陳校尉提拔,無論如何都是陳校尉派系,唉!這局面。

見場面有些沖火,甘延壽發話道:「老杜,劉軍候一路勞頓,比試之事來日也可,今日…「

「既然杜大人有此雅興,昶怎能推卻,來,來,來,讓我二人為諸位助興。「劉昶心想既然挑釁上門,如若退步,必又遭步步進逼,不如索性斗而勝之,讓所有人心存膽怯,故打斷甘延壽話語,應諾近戰。

武人最好比斗,更兼此時大漢崇尚武功,西域武風又盛,重力不畏德,听到兩人比試,場中俱是沸騰。

杜勛揮手示意隨從取來鋼刀巨盾,執刀揮盾入場,其人敢當面挑戰,果然不凡,人如山岳,穩如泰斗,身上油然而生一股百戰殺伐之氣。

甘延壽舉杯至唇,嘴角露出一絲不察覺的冷笑,心中暗道:杜瘋子乃是西域漢軍第一勇士,縱橫南北未逢對手,今日讓他來個下馬威,殺殺這來歷詭異的劉修羅威風,也讓陳湯等人知曉,西域誰才是主宰,何況馮將軍密令己至,郎衛也在半路,到時若查明真是叛王後人,你陳湯也月兌不了干系。

思罷又故作示意道:「袍澤比斗,乃為助興,切不可傷了和氣,二位點到即可,切記。「

劉昶朝陳湯一頜首,月兌去外袍,撥出腰間家傳寶劍,劍出具鞘,音若龍吟,右腕一抖,劍光四溢,眾人暗道:好劍。

上首達娜頗為擔憂,既為比斗而愁,更為局勢紛迷而憂,愛郎身陷爾虞我詐,你爭我斗,暗箭傷人之處,實在堪憂。

有幸位列未席的丘銳,王雷,李悅,余三卻對劉昶自信滿滿,開玩笑,跟大人比斗,見識過劉項大戰的眾人毫不認為杜勛有取勝可能,連戰神般的項復都不是大人對手,這杜勛,可能麼?

劉昶入場,先倒轉劍柄朝甘延壽施禮,又對杜勛握劍示意,杜勛以刀拍盾面回禮,旋即挺盾舉刀快步沖上。

「來得好,不愧大漢勇將。「劉昶見杜勛攻勢迅猛,防衛嚴密,腳步沉穩,也知其乃是難纏對手。

好個劉子明,閃身避過杜勛攻勢,右手劍直刺杜勛握刀手腕,杜勛刀勢一轉,鋼刀橫面堪堪迎住這一疾刺,旋即側身,左手盾猛撞向劉昶,劉昶一躍閃過,劍又劃過半空,直向杜勛右臂。

兩人動作飛快,你來我往,很快交手幾十回合,明看杜勛攻勢凜厲,劉昶不斷游避,其實杜勛自己心中叫苦,這劉某人不與自己正面交鋒,只是游斗,又不斷攻擊自己防守空門,另自己疲于招架,偏偏速度奇快,自己完全捕捉不到破綻。

時間一久,杜勛動作明顯慢了下來,而劉昶也並不著急攻擊,杜勛慢他也不快,但氣定神閑,游刃有余。

甘延壽乃是個中高手,見場中局面,已知杜勛落敗無疑,不禁暗自驚異劉昶武技,本意是試探一下,殺殺威風,不料變成劉昶揚威之舉,正懊喪間,只听到場中杜勛暴喝一聲,巨盾橫飛而出,雙手齊握鋼刀,一式大力劈砍,疾如迅雷,隱含破空之風,端得是殺氣四溢,志在破敵。

原來,杜勛也是沙場宿將,生死搏殺無數,經驗豐富異常,知己身法遜于對手,長此比斗,必將力竭而敗,便故意示弱,假為力竭,待劉昶麻畀,便雷霆一擊制敵。

飛旋而至的巨盾貫注杜勛神力,其勢駭人,劉昶左邊狹小,無處退避,只能右閃,但杜勛緊隨而至的泰山一劈正由此而至,必須直受杜勛全力而為的一擊。

杜勛臉泛獰笑,思忖勝局在握,當可大殺此小輩傲氣,讓其知曉區區功勞,因緣際會所得,怎比軍中老卒百戰積威。

旁觀眾人無不屏息禁聲,緊張異常,尤其達娜更是焦急擔心,捂嘴驚呼。

劉昶早就識破杜勛計謀,見巨盾飛來,竟然亳不閃避,飛起右腳,正中盾下正面,將巨盾倒擊向杜勛,正好接任其蓄勢而發的破軍泰山一刀。

 的巨響,木屑橫飛,巨盾被劈為數爿,散落一地。

隨盾而至的是劉昶真正的殺著,劍芒閃爍,快如電光,只見一道亮色,寶劍己輕點杜勛握刀右手腕經絡,鐺的一聲,鋼刀墜地。

一系列動作只在剎那間,但局勢的逆轉卻明白而清楚,杜勛敗了,勇冠三軍的杜瘋子敗了。

劉昶收劍而握,朝杜勛說道:杜軍侯承讓了,請入席再飲。「

這杜勛也算豁達之人,雖只敗而不惱怒,抱拳嘆道:「杜某井底之蛙,不知天外有天,劉軍候武技高深,老杜由衷佩服。「

這時陳湯也說道:「二位以武會友,不打不相識,今後多親近親近。呵呵,諸位,為兩位軍候精采比試喝一杯。「

原本還不怎麼服氣劉昶的軍將,此時莫不暗驚,盛名之下無虛士,這劉子明當真是勇不可擋,今後必前途無量。

一場比斗,讓場中列坐諸人心情各異,高興,失望,驚奇,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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