嫆公主大婚將至,東國上下早已開始忙碌,為嫆公主裝備一切妝奩物品。皇宮上下掛滿了鮮紅艷麗的紅菱和宮燈,一派喜氣,宛如九天之下驀然綻放的花朵。
備婚的忙碌中,東帝下了一道聖旨——長公主東惜若和親北國,依照北國的要求,待長公主三年後及笄再嫁。
這樣的結果令所有人都感慨不已,長公主即使再怎麼受寵,依然改變不了聯姻的命運,倒是素來不得聖眷的嫆公主卻嫁得良配。
然而,隨著婚期將至,蘇允卻不如先前那般期待和喜悅,竟有了淡淡的莫名的失落和空虛。
那個清冷風華的少女如同蔓草一般在他心中不斷地發芽滋長,本以為這段日子隨著婚期臨近他便會斷了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念想,可是不看,不听,不聞知,卻越想,越念,心內異樣復雜的情緒也越掙扎繁亂,連他自己都不明白,他到底是何時對她有了牽掛……
直至大婚前一夜,與東帝商討完明日大婚的一切事宜之後,蘇允終于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慮和思量,趁侍衛交接換班之時,匆匆而隱秘地前往宜陽殿。
他要確定一些事情——
那個自舅舅死後,第二個給予自己溫暖和安慰的女孩到底是誰?
原本淡下去的這個念頭,在婚期漸漸逼近之時,他忽然又開始掙扎,迫切地想知道那女孩的身份。倘若,那女孩是東惜若,他該如何?
廊下忽起一陣涼風,蘇允想著,不由止住了腳步,若真的是她……他忽然有種整個世界都暗淡下來的手足慌亂感。
蘇允驀地覺得有些冷,腳下只頓了一會兒,復又往前匆匆疾走。
長廊之下,大紅宮燈高懸,一路蔓延至宜陽殿。自從東帝下旨同意他們的婚事之後,東音嫆所有的吃穿用度皆等同東國的長公主,和原先的冷清派若不同,宜陽殿上上下下氣派豪華許多。
到了東音嫆的寢宮之外,殿中忙碌的宮人見到來人紛紛吃驚不已。
明日便是兩人大婚,依照規矩萬不能見面,否則會觸了大好姻緣的霉頭,今日夜色已深,駙馬卻深夜來此,豈不是壞了他與嫆公主的姻緣?宮人們雖這樣想著,卻不敢支吾絲毫,只欠身施禮。
蘇允擺手示意她們無須行禮多言,只獨自一人走進寢房,剛至外室,他便听到內室里東音嫆氣惱的聲音︰「這事沒那麼簡單,為何所有的屈辱都要我來承受!你以為最近我這般風光,是因為什麼,還不是因為父皇要隱瞞那晚的丑事!」
紅丫低聲安慰︰「至少公主和蘇大人終成眷屬,公主也該心中安慰了
「安慰?」東音嫆忽然就大怒,抬手憤恨地掃落梳妝台上的所有首飾,「可是我卻失去了做一個母親的資格!一個女人最大的悲哀莫過于無子!我不想裝作一副溫柔體貼的模樣為蘇允納妾,我接受不了,更承受不了!」
紅丫仿佛已經習慣她忽如其來的憤怒,只彎腰撿起地上的首飾,淡聲勸慰︰「公主該慶幸蘇大人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他不會因為公主終生不孕而納妾。更何況那件事,說起來蘇大人也有責任,光是這一點,他便不會對不起公主您她一邊說著,一邊彎腰撿著明日出嫁的首飾,抬頭間,驚見外室站了一個人!
她頓時噤聲,驚慌失色地施禮道︰「奴婢見過蘇大人!」
東音嫆驚了一驚,忙不迭地起身,十分詫異︰「允哥哥怎麼來了?」
然而蘇允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似是有些不信這個在他面前一向溫婉柔順的女子竟會說出如此咄咄逼人的話來,他只覺方才的東音嫆令人異常陌生,但一想到那夜她清白被毀,承受著再也無法孕育子嗣的巨大苦痛,他心中稍稍釋然。
任何一個女子都無法承受這樣的痛苦,更遑論那件事全是他自作主張考慮不周才使得她落得這樣淒慘的下場。這樣想著,蘇允心中對她的愧疚愈來愈濃。
「允哥哥?」東音嫆心中慌亂,也不知剛才她將的那些話,他听去了多少?
思及此,她心中越來越驚怕,一直以來她在蘇允的面前裝作一副溫柔婉順的模樣,以討他的歡心。如今見他用不可置信的陌生眼神看她,令她的心漸漸下沉,越沉越冷。
「允哥哥?」她不由又喚了一聲。
蘇允一言不發地撩起珠簾走過來,站定在這個他一直視若珍寶的人面前,低聲說︰「嫆兒,對不起。我竟將你逼迫至此……」
听到他的話後,東音嫆松了一氣,忙走近抱住了他的腰,低柔道︰「允哥哥,我怎樣都無所謂,只要你別負了我
這一次,蘇允卻沒有像往常那般回摟住她,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任由她抱著。紅丫見兩人似有話要說,默默地退出了寢房。
沉默半晌,蘇允拉開她,將她按回在梳妝台,拿起桌上的牛角梳,一下沒一下地輕輕落在她秀麗的烏發上。
鏡中的女子黛眉朱唇,三千青絲如瀑而下,靜女如姝,她才是他深愛的女子,嫆兒為他做出這般隱忍的犧牲,他怎能落落寡歡,眼睜睜地看著她因此陷入痛苦的絕境之中?
復歸理智後的蘇允深覺內疚。
可即使如此,他依舊忍不住想知道當年那個女孩到底是誰。
他一邊輕輕地梳著她的烏發,一邊靜默,心中思量了許久,他才裝作不經意間提及︰「當年我剛入朝為官那會兒,年少不知事,太過鋒芒畢露,陛下又厚愛于我,遭人嫉恨,被人暗中推下了太清湖,嫆兒可還記得?」
東音嫆剛平復情緒,听到他的話後,心中驟然炸起驚濤波瀾,她忽然就微低了頭,臉上駭然變色,生怕當年的事被他知曉。
心中很快有了一番計較,她微抬了頭,看著鏡子中一身朝服的俊朗而儒雅的男子,故作驚詫而憤怒地問︰「到底是何人那麼歹毒要陷害于你?允哥哥後來是如何月兌險的?」
蘇允聞言,面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心中不敢確定的事終于揭曉,竟然真是東惜若!
雖然結果在他的預料之中,可心中始終存在著僥幸心理,他多麼希望當年那個女孩兒是東音嫆。這樣,他便不會猶豫不決,不會痛苦糾結,不會割舍不下,更不會對東惜若有了那番道不明的復雜而又奇怪的情感。
「允哥哥?怎麼了?」見他許久都不曾說話,東音嫆轉過臉仰頭看他,心中卻是膽戰心驚,生怕自己露出什麼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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