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允搖頭,隔了良久才平靜地說︰「後來我被值班的侍衛所救,逃過了這一劫。自那次之後,我就在心中暗暗發誓,只有擁有權勢和地位才能保護自己,保護身邊的人他低頭看向鏡中花容月貌的少女,「嫆兒,那夜的事,全是我的失策。只有我擁有生殺予奪的權力,才能護你周全,你明白麼?」
听他這般說著,東音嫆輕輕點了點頭,暗中不由放松了一口氣,往後靠入他的懷中,柔聲呢喃︰「我相信你,你說什麼我都相信
蘇允放下梳子,看著鏡中她嬌俏可人的模樣,只覺心內痛苦糾結。從今往後,嫆兒才是自己最深愛的人,才是自己最該疼愛保護的人,他愛她的才華,愛她的溫柔,愛她的單純善良……至于東惜若,那只是少年不知事的執念,只是因為她是第二個給予溫暖的人,她于自己有救命之恩,他日登臨高位,他會放她一馬。
理清心中的情緒,隔了半晌他才說道︰「我該走了,嫆兒好好休息
東音嫆因心中煩亂不安,也未作挽留,只輕輕應了一聲,身後的人已離開,她只覺背後一片冰涼,看著鏡中的自己,臉色倉皇地想起當年那個漆黑的夜晚——
那年,母妃從宮人口中得知父皇力排眾議納她為妃的理由竟只是因為她的眼楮和惠皇後極為相似,無關情愛,無關風月,只是惠皇後的一個替代品。
心灰意冷之下,她對惠皇後起了殺念,便暗中買通了江湖上的殺手刺殺惠皇後,卻沒想到,那殺手不知為何,痛下殺手的最後一刻,忽然執劍指向父皇,王先陽在千鈞一發之際以身擋劍,一劍斃命,當場死了,那殺手眼見刺殺不成,立刻逃之夭夭。
那時候,她早已對那個年少就已名動整個滄瀾大陸的蘇允動了心,因為此事,她與母妃爭吵,卻被一個太監無意間听見。那太監驚慌落跑時候撞見蘇允,她和母妃跟過去之時,那太監也不知對蘇允說了什麼,竟是嚇得臉色煞白,全身直哆嗦。
此事若是讓蘇允知道,她和母妃都沒命!一不做二不休,母妃買通身邊的一個公公,騙其到太清湖,痛下殺手,將他推入了湖中。
她那時躲在不遠處的一個樹後,忽然間渾身無力,幾乎站立不住,湖中的人拼命掙扎,眼看就要沒頂,她再也看不下去,淚流滿面地逃回了宜陽殿。
後來蘇允被救,卻沒提及此事,才明白他根本不知道此事,那太監也未說只字半語。
如今,凡是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死了,除了那個不知所蹤的殺手。她盼了多年,念了多年,想了多年,她和蘇允如她所願,在明日終于結成連理,她不想大婚的前一夜,再生枝節!
還有那個救蘇允的人,定是看到了一切,否則怎會如此湊巧也在太清湖?
東音嫆眼神漸漸沉滯冷凝,方才他說是值班的侍衛所救,只要找這個人,殺了他,那麼便萬無一失了-
此時的天色又暗了幾分,沿著曲曲折折的長廊往前走,蘇允看見大紅色的宮燈搖搖曳曳,高懸的紅菱被映襯得越發鮮艷奪目。他不由停下腳步,抬頭望去,滿目的鮮紅。
從宜陽殿出來,他的心思反而重了幾分,看了許久,他忽然轉身折回,往宜陽殿的反方向匆匆而去。
相比宜陽殿的喜慶,未央殿雖奢華精美,卻顯得異常冷清,夜已經很深,那些宮人得了長公主的允許,都已洗漱就寢,不見一個宮人太監的身影。蘇允穿過未央殿的大門,一步步朝里走近,他忽然覺得這條路好長好沉重。
他沒有別的想法,只是想在今夜做最後一個告別,然後過去種種一筆勾銷。
穿過宮門,轉過長廊,蘇允走到了未央殿的一處花園,花園的那頭便是東惜若的寢宮。一陣微風吹過,搖動滿樹花影,隱約可見花樹里一個嬌小卻風華的身影。
他下意識止步,站在一棵樹後,雙眸靜靜地注視著,不敢上前。影影綽綽的花藤下,東惜若捏著手帕不知在擦拭著什麼,動作小心翼翼,十分珍視。
「公主真的要將它賣了?」李嬤嬤眼中惋惜,「這把琴世間難求,乃是皇後娘娘在公主十歲生辰時所贈,公主也視它如珍寶,公主怎麼突然要賣了它?」公主的吃穿用度皆是上乘,每月撥下來的銀子也綽綽有余,她忽然要賣琴引起了李嬤嬤的懷疑。
東惜若卻嘆息道︰「只是不想徒惹傷心罷了,如今心中終于了卻一樁心事,我只想和過去道個別罷了她輕輕擦拭著,心中十分不舍,卻還是囑咐,「嬤嬤,將它收拾妥善,明日趁嫆公主大婚,讓驚羽出宮將它賣了吧
見她似乎不願多說,李嬤嬤也不再問,只好抱過石桌上的琴,進了屋子。
蘇允蹙眉听著,對東惜若賣琴一事十分好奇,她將琴賣來的銀子作于何用?還未多想,不遠處驀然出現了一道充滿邪意的笑聲,他驚得立刻往樹後避了一避,只雙眼望過去——一襲緋紅色的衣袍臨風飄展,滿頭墨發只用一根玉簪挽著,凌亂中邪肆盡顯。
蘇允吃了一驚,竟是西樓玉?!
「多日未見長公主,倒是出落得越發楚楚動人了西樓玉從隱蔽的暗處邊笑邊舉袖朝她走來,待走近,忽然一個俯身,將她按在了花藤架上,「長公主為何如此落寞?莫不是因為明日是那小子和東音嫆的大婚,長公主才這般心酸苦澀?」
天色很暗,密密麻麻的花藤遮住了天上的弦月,西樓玉的臉在陰影里,神色曖昧不明。東惜若望著他的眼楮,說︰「殿下毫無顧忌來未央殿,不覺唐突無恥麼?我與他怎樣是我的事,和殿下無關,請殿下速速離開
西樓玉莫名地低低一笑,他俯臉過來,柔軟的唇幾乎貼住了她的耳朵,他語氣詭異地說︰「若兒,你和蘇允的事,我都知道,你對他情根深種,即便重新來過,你心中依然放不下他吧?」說罷,竟氣惱似的狠狠在她雪白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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