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于知道吉安娜為什麼會說,這里不適合人類居住了。
將被子蒙到頭上,我坐在床上雙手抓著被角將自己包成一團索索發抖,風不知道哪里滲出來,四面八方都有縫隙的樣子。
床跟床墊除了讓你坐著好受點,對于抵御低溫毫無幫助。被子不算薄,問題是環境太惡劣它也無濟于事。
沒人告訴我,凱厄斯呆的地方這麼冷。
他所謂的臥室,全部都是用巨大的山石建造起來,拱頂天花板,大手筆斜削而下的石頭流暢光滑。比起他鐵門外花里胡哨得堪稱藝術奇跡的壁畫裝飾,這里空洞樸素得讓你覺得唯一具有觀賞性的玩意,只有這些硬邦邦的石頭。
我以為凱厄斯再不濟也給我騰個房間出來,畢竟他們沃爾圖里城堡依附整座山,搞不好為了能多住些非人類而掏空了山肚子當老巢,下至百米上至百米,哪里都有建築物。那些個尖頂壁柱,下水道噴泉,數不清的雕像,內里的長廊花窗都給我種穿越時空,富貴到森然的詭異奢侈感。
這麼多房間,不是全滿了所以才讓我跟凱厄斯擠一個吧。
在十八歲前,我沒想跟個男的同居。如果查理知道我現在跟個男的,哪怕他不是人,同睡同起一個屋。他一定會發愣許久,才跳起來暴怒地拔起他那把沒殺過人的槍,將跟我同屋的家伙突突突了。
你還小,克萊爾。突完登徒子後,查理會語重心長地告訴我。以後你長大了,會遇到更好的。這是他的標準說辭。
多優秀的舅舅。
我真想他。
問題是,槍大概打不死凱厄斯。
我繼續抖抖抖,因為看到凱厄斯走進來這種寒冷就更變了意味,他剛從那個都是書架各種陰森裝飾品的石頭大廳,通過一扇石頭拱頂門走過來。
這個地方目前看起來只有兩部分,辦公大廳,接著是這里,一個臥室。如果你覺得這個四五十米同等長寬,堪拼小型廣場,沒有任何家具,椅子,床,櫃子加電燈的鬼地方是臥室的話。
完全無法理解,這種臥室是拿來干嘛的,練習瑜伽還是跳廣場舞?
而且氣溫真是低到你敢閉眼睡覺,明天搞不好就睜不開眼的地步。沃爾泰拉的九月份氣溫這麼低嗎?地中海氣候的秋天不該是這種溫度吧。
我努力挨啊挨到床頭那邊,不太敢去靠這張古董床的鏤空花卉雕,壓壞了又是一件麻煩,我現在已經有太多麻煩了,能省則省。
凱厄斯臉不紅皮很厚地抬高他的下巴,不得不承認他的好皮相給了這家伙獨天得厚的條件,讓他的目中無人狂妄瘋狂,都變成強悍高貴。當然,前提是你別跟他相處太久,外貌這玩意經不起折騰,三秒前你還覺得賞心悅目,後三秒你恨不得將他滿口白牙敲下來。
他才洗完澡的樣子,里面的衣服是白襯衫,外面隨便披了件黑色的長袍。頭發濕漉漉,柔順的金色發絲沒有平時一絲不苟往後打理好的規矩,他洗完估計連梳子都沒用,直接伸手將那些頭發隨意往後扒兩下。從頭發落下來的水汽,沾上了透氣良好的薄料襯衫,隱約露出里面的皮膚顏色,潔白如瓷。
他今天洗的澡已經不僅一次,我整個人包頭包臉,只露出兩只眼楮,可是這樣也無法給我點安全感。
那個吻可怕的觸感仿佛還留在我的唇上,那種毫無溫度,危險蒼白的親密。他試著想更進一步,在我緊張到心跳失控,死命壓抑著的情緒快要崩潰前,他又快速抽開自己的身體,狂暴的情緒從他眼楮里涌上來,唇色紅得妖異。
他在猶豫與失去理智的邊緣徘徊,看我的表情絕對稱不上美好,陰鷙貪婪。最終選擇掉頭驟然沖向大門,幾乎是在他消失的同一時間,我听到門外一聲重物砸開水面的巨響。
他跑去跳噴泉了,一個小時後他才重新出現。衣服裝扮全部換過,不見絲毫狼狽。
期間我一直不敢動地縮在椅子上,我連咽口水都很謹慎。還記得他將舌頭伸進我嘴里的恐怖經過,如果我已經被逼著沾上他口中的毒液,我又不小心將自己的口里咬出傷來,那跟自殺沒兩樣。還要祈禱我的食道包括胃都沒有傷口,那些毒液能消化吧,只要不見血就行。
當我確定自己沒有事松了一口氣時,才有空去想我大概……可能被一個異性吻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在美國也會遇到親吻禮,可是長輩只會吻我的額頭……听說地中海地區尤其意大利人士特別熱情……熱情到去親吻女人的嘴那簡直就是在耍流氓,哪國禮儀都沒有舌吻這玩意。
而凱厄斯若無其事的厚臉皮,已經到了我只能仰望的地步。我實在是體力,智力,不要臉都拼不過他,只能將這個啞巴虧往死里忍。
總而言之,我們度過了「相處融洽」的一天。現在的時間是夜深人靜,準備上床睡覺的時候。問題是,我繼續抖,好冷。
凱厄斯對于低溫一點感覺都沒有,他殷紅的眼楮像染血的黑夜,不見光亮的深邃。金色的發絲因為濕氣,凌亂地貼在他白皙的前額,臉頰邊,這讓他看起來有種居家的輕松。
體溫低就是有這個好處,你總不能期待一塊從雪地里翻出來的死石頭會有氣溫下降的概念。
他看到我包頭包臉包一身地縮到床里面,面無表情地走過來,輕抿著嘴唇,黑色的衣袍飄在他腳下。
這里就一張床,據非人類說,他們是沒有睡眠的,一天二十四小時大腦都不用休息。這種高強度運轉他們竟然還能永生不滅,太顛覆科學了。這麼說我是不用糾結凱厄斯會來搶床。
他來到床邊,腳一勾將那把黑色的椅子拖過來,直接坐下。
我被凍到有點麻木,盤著的腿還好點,擱在下頜處的雙手連彎曲都能有那種刺麻的冰凍感,不是忍不了,就是有點難熬。而且隨著時間的流失,會越來越熬。
凱厄斯大爺坐姿很懶散,他歪著頭,也不在意自己滿頭濕發,用手指擱在自己唇上,眼神有些空洞地看著我,似乎在想接下來要干嘛。
畢竟我倆如此你看我不看你,水深火熱話不投機綁架犯與肉票的詭異關系,還塞一屋面面相覷,這種扭成麻花辮的狀態實在不是三言兩語能糾結完的。
比起凱厄斯的神游狀態,我因為寒冷而注意力渙散,漸漸我將目光專注在他身上。他身上那件黑色的長袍子,看起來料子不錯應該不透風吧,雖然有點薄但是聊勝于無。
他一點都不冷的樣子,如果開口跟他借件袍子他也許不會介意?反正我現在狀況就這樣,除非現在就想不開去撞牆腦袋開瓢,不然注定要跟這群老不要臉的吸血鬼你看我我不看你,所以現在是能熬個幾天算幾天我真是太沒出息了。
我四處飄忽的視線不小心跟凱厄斯的紅眼楮對上,立刻眼珠一斜不敢看,跟這貨借衣服我果然是大腦也凍結了,這種事無論再冷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實在是掐死我都開不了口。
「你很害怕?」凱厄斯突然開口問,他輕皺起眉,語氣很平淡,不像生氣反而有點疑惑。
這種問題要怎麼回答,說害怕最害怕的那段時間已經過去,心里跟身體都處于一個疲倦期,大起大落的情緒也需要在身體有活力的時候才能充分表現出來。我來這後身體就沒有好過,不是發高燒就是斷手,一開始還嚇得夠嗆都把那點精力折騰光了。
現在只要他們不抽風做出一些毀三觀的事情來,我都能勉強維持住表面的平靜,抖得那麼厲害只是因為我很冷。
冷到身體都無暇照顧害怕這種高調的情緒。
凱厄斯見我沒第一時間回答問題,皺眉更厲害,他精致的外貌不是那種脆弱虛無的美麗,而是帶著一種咄咄逼人的可怕冷艷感。這讓他每次不滿的時候,表情都很具有攻擊力。
「我想你對我有點誤會凱厄斯用指尖點了下自己的眉間,將上面暴躁地皺起的痕跡抹壓下去,看來他對自己一皺眉就很凶狠的表情也是清楚的。
我謹慎地瞄了他兩眼,這副深夜要跟你談心的模樣,怎麼看都覺得不是這家伙的個性,難道他被噴泉水泡傻了?
「我曾經生活在克里特島上,那算是我的出生地,我名凱厄斯-沃爾圖里,而我父親賜予的名字是凱厄斯-米諾斯,以表達對于我降生的喜悅歡樂凱厄斯說這些話時並不是以一種陷入回憶,充滿美好過往的語氣在傾訴,他的神情平和寡淡,更像是在做自我介紹。「我自小生活在王宮里,四周都是奴隸,當時我以王位第一順位繼承人,將所有不軌的覬覦者都打壓下去,那群家伙……哼呵
凱厄斯嘲諷地笑了聲,無論他的笑容多麼有觀賞度,也無法掩蓋他對于弱勢群體不屑一顧的鄙視情緒。
我突然很同情他口里那群,很可能是被冤枉的「不軌覬覦者」。
悄悄地將雙手放在嘴前,哈了哈,從石頭縫隙里鑽進來的風吹得我頭有點疼。我想凱厄斯是不是夜深無聊,加上這里只有一個大活人,才索性將我當成垃圾桶又要開始嫌棄那嫌棄這。或者,他現在要嫌棄的是他的童年往事。
當信友的時候沒少干,他本質其實就一個話嘮。而且還是一個看誰都不順眼,看哪都需要改造的尖酸刻薄中二者。
不過,奴隸?王位繼承人?
這些詞我怎麼听都覺得不接地氣,當然我不能期待一個老不死,據說是十九歲的小齡青年,開口就是嘻哈街舞跟台球。
「後來我繼承了王位,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父親留給了我一堆爛攤子,軍隊,財政,加上女人都一塌糊涂,我簡直不知道他是怎麼將事情搞得這麼亂七八糟,安納托利亞那群蠢貨都快要登島打上來了他還在尋歡作樂。我組建了當時最大的海軍部隊,將他們狠狠踢出去,愚莽的侵略者,日落之處浩瀚大洋才是他們的最終歸宿
凱厄斯說到戰爭,冰冷的眼楮里才開始有了光亮,像是聞到鮮血的狩獵者,他隱隱興奮起來。
我可不是一個好的傾听者,將被子攏得更緊,身體很疲憊,這種環境讓我睡不著覺。還有軍隊財政侵略者是一回事,那個女人……是怎麼混進來的?
我終于是鼓起十萬分的勇氣,顫抖著聲音,很輕地問到︰「你……你妻子呢?」
他口中的女人,大概是他老爸給他找到的老婆,不然我實在無法想象他老爸能給他留下什麼女人,才能稱為財產的。
如果你有妻子,拜托深夜快歸家吧,別坐在這里恐嚇我了。
「妻子?」不管我聲音多像蚊子叫,他也能立刻听得一清二楚。凱厄斯臉上閃過一絲煩躁,似乎我問了個很討厭的問題。他冷漠地僵著臉,微微抬高自己的下巴,冷笑著說︰「我沒有妻子,她們都不配,我是最高貴的米諾斯王,我統治著整個希臘聯邦,我的心不曾為任何人付出過,除了我的榮譽。它冷如硬石,地獄之火也無法讓它融化溫暖
……我無力評論,他說的是哪個時代的歷史,我腦力不夠用。
高貴的米諾斯王?這難道是希臘神話,下一句就算他說宙斯是他父親我都不驚奇。
「我的臣民愛戴我,我帶給了他們無數的勝利,財富,包括良好的教育。我還將周圍那些國家的財產都掠奪過來,他們的統治者都是一群懦夫,沒有一個人敢接受我的挑戰凱厄斯的笑容有股壓抑不下的得意洋洋,他對于勝利有狂熱的執著,說的不知是哪門子猴年馬月的事情,也能激起他體內的瘋狂因子。
我……好同情那群住你隔壁的所謂統治者。這種自吹自擂的冷傲模樣,很久沒見過這麼不謙虛的人,有點不習慣。
「後來我與埃及人,喜歡推銷絳紫顏料的腓尼基人進行海上貿易,我在他們手里奪走了大量的財富來充實我的軍隊。有了最強大的海軍,我必須開始訓練步兵。時機在我手里,很快就能成熟,差一點我就能訓練出來……」凱厄斯似乎想起什麼,恨得牙癢癢的,有時候看他像是面癱,可是情緒一起臉部表情堪拼影帝的豐富多彩。
我抖得更厲害,我想起他以前文藝的時候那信的口氣,也是這種德性。問題是,我沒想到真人講述會上演,怎麼辦……怎麼听都像,我無法代入。
凱厄斯從激烈的往事回憶里抽離回來,他不滿意地咬下牙,貓磨爪子的狠勁。然後恢復平靜,深思一樣地看著我,似乎在等我表達什麼。
「那時候……我還是人類,在沃爾圖里這個姓氏來到我的生命里前,我已經是最強的戰士,坐在最高的王位上他聲音莫名低下去,食指有些別扭地彎起擱在自己嘴唇上,似乎想讓自己的音量更低點,他的語調輕忽到接近溫柔。「所以也沒什麼不同,我很優秀
最後一句,他終于有點正常人的不好意思表現,偏過頭,面無表情地瞪著這屋子某塊礙他眼的石頭。就好像他剛才說的話,夸獎的都是另外一個人。
我終于忍不下去了,低頭無聲笑出來,大腦里面明明很害怕他的攻擊,可是笑肌實在是不受控制,忍到我整個肩膀都在抖。
有點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想笑,如果讓凱厄斯看到以為是嘲笑,他八成會惱羞成怒。問題是他說的那些事情怎麼听都像神話故事,一要讓自己相信他,笑意說涌上來就涌上來。
特別是他一本正經,特別認真在強調他干了什麼偉大的事跡時,那樣子真不知道怎麼形容。
邊怕邊笑,我遲早有一天會被這里搞得不正常。蠟燭及牆壁上的照明火焰很暗,我沒笑出聲,所以凱厄斯應該不會發現。
深深吸一口冰涼的空氣,好不容易將這股壓抑了好久的笑意松懈開,我假裝什麼都沒發生抬起頭,沉默地等待凱厄斯又打算說哪些深夜冷笑話來打發時間。
一個黑影已經籠罩了我,我來不及收斂的笑意抽搐在嘴角,凱厄斯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我旁邊。很尷尬很用力地把自己的嘴角抿成直線,抓著被子低頭繼續抖。
我想,要不要將床讓給他,然後我到外面大廳角落蹲一宿。
他的眼楮微眯起來,伸出手想抓住我,我連忙挪動就差沒滾成一丸子。不是故意嘲笑你的,真不是。
最後他的手指模上我的嘴角,涼意滲入到臉上的皮膚里,我將眼楮瞪得圓溜溜,怕他又要干出什麼慘絕人寰的事來。
「克萊爾他本來要嚴厲地對我宣布什麼,結果手指在我臉上抹了一把,停住,再次確認地模一次,臨了還用指尖在我臉上戳幾下,恨不得幫我戳出個酒窩。然後他大聲說︰「你的體溫怎麼下降這麼厲害?」
我被他膈應到,這麼顯而易見的事情需要問嗎?難道不是你故意將我丟在這個四面透風,溫度低到可以當冷藏室的鬼地方?我還以為,這是懲罰。
凱厄斯看起來也不是真正的傻瓜,他眉眼間都是隱忍的暴躁感。一下子就將我推平到床上,我的頭直接踫到柔軟的床墊,這張床什麼都送了,就是沒有送枕頭。
眨眼間凱厄斯突然消失在我面前,四周頓時鬼影幢幢,空洞得可怕。
他回來得很快,不過幾秒又閃進來。手里拿著一塊巨大的毛皮,皮色深棕,在閃爍的火光下泛出美麗的光澤。來到床邊,他雙手一甩將這毛皮被子蓋到我身上。
厚實的毛皮很溫暖,暖到我臉都開始發燙。
「這是個不可饒恕的錯誤,你差點就失去全部的體溫
凱厄斯這絕對不是在認錯,他狡猾的眼楮里充滿了犯罪者,如果我凍死了他能找出一大堆認罪者,包括制造這張床的廠商。
「你該睡覺了,克萊爾凱厄斯好像大徹大悟,他終于想明白我是個人,不是不用睡覺就能活著的另一種生物。
我閉上眼,催眠自己,我可以睡得著睡得著。
但是身邊坐著這家伙,那種實質的壓力,如影隨形到讓我不堪重負。
「你睡著了嗎?」他的忍耐力不比我好,很快就不滿意地問。
我,……
如果你不在這里,我搞不好能不失眠。
「恩?」他冷哼一下,手指抓著我露在毛皮外面的長發,不耐煩地扯了扯。
這樣睡得著才怪,我不敢去救自己的頭發,只能默默忍受惡勢力的壓迫。最後,實在是受不了,只能睜開眼憋屈地輕聲說︰「快睡著了,如果有張cd我可能會更快睡著,呵呵
這里沒電有cd也沒用,但我總不能實話實說,他才是讓我失眠到神經質的罪魁禍首。
凱厄斯果然沉默了,就算他真的是最高貴的什麼王,也不代表他能發電放歌。
我們安靜地互瞪著,這里很安靜,安靜到呼吸的交纏都能听到。凱厄斯見我真的睡不著,抬眼往四周看了下,在衡量什麼地對我說︰「你睡著了
又來催眠曲?
我無動于衷,睡不著。
這讓他很挫敗,我就算閉眼他也知道我有沒有睡覺,所以我想裝睡都沒法子。
很快他就站起身,過于用力虛披在身上的黑色袍子都滑落到床上,凱厄斯一點都不在意,穿著襯衫就飄出去。
我看著他的黑袍,又看看這里的石頭天花板,有些恍惚。都不敢去想我以前是怎麼睡覺的,我會放一夜的鄉村樂,听一夜的雨聲,綠色的福克斯,深夜的家。
凱厄斯再次出現,他手里拿著那把金色的小型豎琴,與他的發色出奇的相似。沒等我回過神,他已經坐到椅子上,面對著我。
手指輕撫過豎琴的弦,不屬于人類該有的白皙膚色,在豎琴的襯映下接近透明。他似乎是很久都沒踫這東西,在琴弦上撥動幾下,琴聲低沉平靜地流瀉出來。
凱厄斯將豎琴放在他的大腿上,身體微側著,他很快就進入狀態,神情隨著他的指尖的顫動而開始沉靜下來。
我這是第一次見到他有這種表情,失去了所有的躁狂,靜謐成為他眼眸里唯一的情緒。
撥出的音符不是戰斗曲,而是水滴石穿的柔韌,連綿,溫柔到你靈魂深處里的清澈音符。
他很認真,像坐在水池邊的希臘神祗。
我模模糊糊地看著拱形的天花板,突然有點想哭,這音樂溫暖到我想家。
夜色濃重,時間綿軟。
凱厄斯突然有點不耐煩地質問︰「你睡著了嗎?」
我……「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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