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同人之月度銀牆 66變動

作者 ︰ 參商永隔

因邢夫人接了差事,王熙鳳不得不在旁襄助,先是從公中調了幾個粗使婆子將梨香院的東西歸置了一遍,又從大房挑了些手腳利索的丫頭婆子,將每一處都細細清掃過。

時值春末,院中梨花早落了個干淨,便是有些殘花未落,也在枝頭搖搖欲墜了。王熙鳳素來不喜那些慘淡白花,是以只依著自己的喜好,吩咐人尋了許多不同品種的菊花進來,于顯眼處置上兩盆,又定了個花房的婆子,日日進來照料。

不過兩日便將梨香院收拾齊整了,獨差一些擺件並床上用品,與王夫人說過一回,不見回音。于是第二日去西院給老太太請安之時,王熙鳳刻意問起,紗帳是用現成的還是新做的,林姐兒過來身上尚未除孝,想來要挑素淨一些的料子雲雲。

老太太向來不管這些個小事,只說叫與二太太商量著辦,便繼續與寶玉說話去了。

王夫人心中暗恨,卻不敢過分拿捏,下午便差人從庫房挑了素淨一些的東西送至梨香院中。且不管過程如何,花了幾日布置,又陸續添了些零碎擺件,總算將這梨香院布置妥當,遠遠瞧去,不似榮禧堂中處處奢華富貴,倒有些像林府,處處透出清雅。

老太太不曾親來驗看,只差了鴛鴦過來瞧過一回。王熙鳳陪著鴛鴦在梨香院中走了一圈,時時指點一二與她。

「老太太盡放心,奴婢瞧著那院子,竟有十分氣度,一應物事皆已置備妥當,萬不會委屈了林姑娘姐弟。」鴛鴦笑著回了老太太的話,又將自己心中覺得得意之處撿了一二說了,老太太原就十分信她,自不存疑,且將心放下。

雖說王熙鳳接了差事,好在事情並不復雜,頭先兩日都交予邢夫人辦的,自己則帶了巧姐兒隨賈璉去了舅舅府里。

再見舅母楊氏,王熙鳳復又想起當年月兒截人風波,遂瞪了賈璉一眼。賈璉先時不知為何,自家媳婦現下里不過第二回登門,早起時還好好的,如何現在心里不爽,忽地想起三年前自己做的那事,模模鼻子暗嘆,果然女子不能得罪,三年過去了竟還能想起此事。

舅舅自接了拜貼,早早便叫夫人在府里準備,在前廳與他一家三口見了禮,又叫夫人拿了許多玩意兒送與巧姐兒。幾人說笑一回,因他有話要問賈璉,遂使了眼色叫夫人將王熙鳳並巧姐兒帶至後頭小憩,方才與賈璉移至書房說話。

「這三年雖時常與你書信往來,奈何書信畢竟比不得見面,好些話于信中說不出口。」舅舅有些感慨,每每回復賈璉書信,不過是替他解答一些官場疑惑,再支上幾招罷了,到底要如何使用,全在賈璉自己。「原本將你外放至泉州,不過為著那里甚為安定罷了。為官之道,向來是無過便是有功,我本想著,待三年之後你只要無甚大過,我便能使了法子叫你留于西京。」

賈璉見舅舅面有喜色,知他對自己三年知州政績十分滿意,心中感念他為自己一番綢繆,想著若無舅舅相助,自己想來還如先前那般,每日做些奴才的事兒,出不得頭,遂上前一步拜下,「外甥謝舅舅如此為我籌劃。」

一把將他扶起,「好好的又拜我做甚,快快起來坐著。」

賈璉起身之後,便隨了舅舅在他下首坐定。「我已去吏部交過差事,現下里無事,便先來了舅舅這里。」

張侍郎點了點頭道,「嗯,你此番政績不錯,我再替你疏通打點一二,想來留京也能得個好去處,」

賈璉听得舅舅要自己留在西京,忙將心中想法道出,「舅舅,西京情勢復雜,我恐力有不逮,是以心中想來,還是外任方好。」

「官場哪里都不得清靜,你此回述職政績卓然,再要外任只怕都是些燙手之地。不如留在京中,我尚能使些力氣,只叫你呆個清水衙門便罷。」舅舅心中另有打算,並不願賈璉繼續外放,遂再三勸他,「你于任上之時,施政手法大膽新穎,雖激進卻能安定民生,那鹽林農鐵防上各種手段,如今提起,仍叫人贊口不絕,現今六部對你皆有吸納之意,萬不會再叫你外任了。」

賈璉心思急轉,听了舅舅的話,只低了頭思索好一陣,方才開口道,「有些事,外甥想來還是不瞞舅舅才好。」

張侍郎听得心中一跳,眉心打結,面上嚴厲幾分,「何事?」

「外甥若留在京中,清水衙門倒也罷了,若是要辦那些個實差,要出政績實在有些困難。外甥當初泉州所施新政,皆出自內子王熙鳳之手筆,便是泉州水師大捷,亦有她策劃之功。若以外甥之能力,實難有如此政績。」賈璉心中慚愧,卻並不失落,王熙鳳早先就怕他因自己太過強干而心生畏懼,問過不下百回,還曾言明,若他介意,自己再不會對政事有一言半語。

舅舅听完賈璉所說之話,沉思半晌,「我知你與她感情甚篤,只是她如此聰慧急智,你心中可曾有過卑弱的念頭?可曾怨她太過強干,惟恐今後壓你一頭?我原不是那等輕看女子之人,今日你既說與我听,少不得我要交待你幾句。」

賈璉見舅舅並無責怪之意,心中暗喜,見他如此鄭重,遂也正了正臉色,「舅舅有話盡管吩咐。」

「你媳婦有些聰慧並無過錯,只是她所提之意見,你須得再三考察思量,覺得十分妥當了方可施行。頂頂重要一條,你府中切不可傳出女子干政的傳聞。」舅舅嘆息一聲,自己對于女子向來尊重,這三年賈璉作為著實出乎自己預料,與王熙鳳夫唱婦隨,令他十分欣喜,璉哥兒終能不負姐姐期望。同時也愈發反感榮國府里眾人,先時竟將他姐姐惟一的嫡子生生養成那般模樣。「既這樣,有些話想來她也要听听才好,叫你媳婦過來罷。」

賈璉見舅舅面露欣慰之色,知他不曾反感王熙鳳,心中想著回去定要問問媳婦兒,如何能那麼篤定舅舅不會反感她干預政務一事。♀忙應了吩咐,自去外頭叫了人去尋來自己媳婦。

王熙鳳與楊氏正說著話,忽听舅舅相招,忙將巧姐兒托與楊氏,隨人一道來得書房。「媳婦見過舅舅,不知舅舅招了媳婦過來,有何吩咐?」

「起來罷。」張侍郎打量王熙鳳一回,緩緩點頭道,「你于泉州襄助璉哥兒一事我已知曉,現下里有幾句話要囑咐你。」

王熙鳳忙作洗耳恭听狀,「舅舅且說。」

「自古女子干政是為大忌諱,璉哥兒能听你的意見,是他大度。你切記不可因此自傲,若有一星半點傳將出去,于你于璉哥兒有害無益,你須謹記女子本分,還是相夫教子方才賢內助。」張侍郎語重心長,惟恐她听不進勸。「你先時在閨中被充兒男兒教養,便比旁人潑辣有才也並無不可,只是現世女子地位如此,容不得你有出格之事,我所叮囑,勿必牢記于*潢色小說

王熙鳳臉色整肅,敢其用心良苦,恭敬道,「還請舅舅放心,如今修遠已然撐起門庭,媳婦心底其實是不愛這些個官場算計,能得安然在家相夫教子,實是媳婦心中所願。更不會因之前行事而自傲,為自己與修遠招來是非。」

「你能如此,也算是璉哥兒的福氣了。」舅舅見王熙鳳表態,心中十分安慰,側過臉對賈璉道,「既有如此媳婦,你莫要再如以前那般胡混,以致家宅不寧,教我知道,定不饒你。」

賈璉見舅舅如此維護自家媳婦,心里又甜又酸,忙頓首道,「外甥謹記舅舅教誨。」看一眼王熙鳳,見她正笑眯眯瞧著自己,心中一絲酸意頓時消散。忽地想起來前賈赦交待之事,正了臉色道,「舅舅,外甥此行,還有一事。」

「何事?」

「昨日外甥方才回府,便被老爺便叫去告之,前幾日五皇子著人傳了消息于他,今上病勢漸沉,恐積重難返,叫我等早做準備。」賈璉早在兩年前將賈赦與五皇子搭上之事告訴之舅舅,于外人看來,賈府是因為賈元春之故,順勢靠了五皇子罷了。

王熙鳳早知賈璉難有做純臣的機會,不如索性引導著賈府投靠將來的上位者,以一份從龍之功,博闔府安穩,再有賈璉如今在朝為官,便是新皇上位,要控制賈府亦不是難事,如此能教人放心,想來也不至于被人忌諱以致抄家流放。張侍郎曾于信中告之賈璉,若想家宅安寧,便須做個純臣。王熙鳳與賈璉二人商議過後,賈璉亦回信與舅舅說明難為純臣之緣故,後來書信往來之間,再未曾提過此事。

舅舅為官多年,到底要比賈璉看得明白,王熙鳳早于心中揣測,若此事真不可行,依著他對賈璉的重視程度,該極力阻擋才是。

「這消息可準?」舅舅面色凝重,「傳信之人可信得過?」

「此事非同小可,老爺與五皇子之間消息往來,向來有固定之人傳送。」賈璉眉頭微擰,「舅舅可是覺著哪里不妥?」

「這倒沒有,今上確實抱恙,已有幾日不曾理政,中宮傳出來的消息,只說日漸好轉。我冷眼瞧著,其他皇子似不甚憂心,倒也以為只是小恙罷了。五皇子如何能知曉這些,又為何要將消息傳與你父親?」這才是張侍郎關心的重點。

賈璉苦笑,「舅舅怎會不知五皇子為何要看重于我父親,所圖不過舅舅這個侍郎與叔父那個京營節度使罷了。若旁人不知也罷,五皇子既然能將今上消息探听清楚,定然也會知曉知道舅舅與叔父曾為外甥如何綢繆。」

張侍郎點頭道,「我之所為,並不曾避過眾人,是以人曾知道也不稀奇,只是京營節度使王大人,只是媳婦的叔父,外人看來倒不曾出手相助。」

王熙鳳抿嘴笑道,「舅舅忘了,我叔父至今無子,我與哥哥自小一直養在他身邊,如今哥哥雖成了家,卻不曾被分府單過,現下里,哥哥仍在泉州任水師提督一職,這便是叔父所為。」

「是了。」張侍郎輕撫碗蓋,喝一口茶後方道,「一年前大皇子被今上忌諱,至今不得重用,中宮嫡出惟五皇子有望,以今上性情,並不一定會立長立嫡,是以奪嫡之勢才會如此凶險。除開幾位成年皇子,如今頗得今上恩寵的貴婦甄氏,亦有一子尚幼,若今上身邊康健,再過幾年,怕是形勢又要有一番變化了。如今純臣不易,我也看開了,諸位皇子,我也細細思量過,雖不知璉哥兒你與你父親為何選了五皇子,卻不得說上一句,眼光倒是不錯。」

舅舅意思,應是認可了賈赦賈璉的站隊,心下松了口氣,消息已然轉達,以他官場老狐狸的手段,必然會有所動作。

大事既定,心中稍安。接下來在舅舅府里用過中飯,又歇過一回,雖有交學費不舍侍郎府中溫馨愜意的氣氛,卻不得不辭別舅舅舅母,帶著巧姐兒與賈璉一同回了賈府。

賈璉自去前頭找了賈赦,王熙鳳將鳳姐兒交與女乃嬤嬤與豐兒,又去了邢夫人房中問安。

第二日又早早起來,清查過禮單,又抱著巧姐兒去了王府。

到得王府時,叔父王子騰尚未下朝,只有嬸娘費氏在前廳相候。一番廝見過後,王熙鳳叫豐兒奉上禮單,又問了蘭姐兒如何。

嬸娘到底上了年歲,笑時眼角的紋路似比之前要多上一些,「你妹妹議了親,不便出來,在屋里等著你呢!」

「時間過得真快,妹妹就到了議親的年紀,不知相的是哪戶人家?」王熙鳳心生感嘆,先前的小蘿莉如今一下便定了親事,過了十五便要出嫁了。

「西京馮家。」嬸娘笑道,「說起時間,前兒收到姑爺的貼子,方才發覺你嫁出去竟好幾年了。隱約記起你初到府里的時候,瘦瘦小小的倔強模樣,真是恍如昨日。」

賈璉擱了茶盞笑道,「嬸娘操勞了這麼些年,待妹妹嫁了便能安心休養了。」

費氏略微尷尬,隨即恢復如常,「是啊,待你妹妹出了門子,我與你叔父便能歇息歇息了。」

王熙鳳心中暗自揣度,莫不是嬸娘還不曾放棄要生個嫡子的念頭罷,若不是如此,想來不該有事叫她如此為難直至日漸蒼老才是。不過這個話頭不是她一個晚輩所能提的,遂只是接口說些頑話,緩和緩和氣氛罷了。

過了不多時候,外頭來了個小廝傳話,「太太,老爺下朝了。」

王熙鳳與賈璉忙起身相迎,方到門口便見王子騰大步行來,朝服尚不及褪下,中氣十足的笑道,「可算又見到鳳哥兒了。」

看著王子騰漸行漸近的身軀,特有的武將風姿,龍行虎步一般靠近,再望一眼身側微笑著的費氏,眼角的魚尾紋深深刻印其上,王熙鳳一下就紅了眼眶。

嬸娘叔父一直對外宣稱,王府便是王熙鳳的娘家。她知道姑媽王夫人亦是叔父親妹,兩相抉擇其實並不似外頭看得那般輕巧,不管叔父曾經如何考慮,他當初不曾插手賈璉外任,如今又讓哥哥放了了水師提督,王熙鳳都感激他。

待他到得屋里,賈璉王熙鳳二人齊齊朝他拜下,「叔父萬安。」

王子騰連連點頭,「好,好。」

王熙鳳將巧姐兒攬至身邊,輕身道,「巧姐兒,這是母親一直與你說起的叔父,快叫叔公。」

想是方才玩得開心了,巧姐兒此時倒不顯拘束,眉眼皆彎跪下行禮,「叔公好。」

費氏忙將巧姐拉到懷里,「唉喲,瞧這乖巧模樣,竟和鳳哥兒初到府里時一般模樣,快來我懷里來。」

四人說笑一陣,便到了擺飯時間,賈璉與王熙鳳一行又隨嬸娘到了飯廳用過中飯,此時方才見到了蘭姐兒,幾年時間,小蘿莉早已長開,身姿窈窕,眉目如畫,惟一不變的,仍是那老成持重的大家閨秀模樣。

賈璉陪叔父喝了些酒,之後意似意猶未盡,又帶著賈璉去了書房喝茶。王熙鳳則帶著巧姐兒隨了嬸娘同去後院歇息,與蘭姐兒閑話一陣,巧姐兒似有些困了,便截住了話頭,安心哄她睡覺。嬸娘安排王熙鳳歇下,這才與蘭姐兒一道回了屋里歇午覺。

因著不便留得太晚,將至太陽西沉,賈璉方才遣了人到後頭來叫王熙鳳一道回去。

到了府里,兩人簡單梳洗過後,賈璉因怕她記掛在心,便將消息業已傳達的事告知王熙鳳,以安她心。王熙鳳其實有些疑慮,她只將自己欲投靠五皇子的事說與哥哥王仁听過,至于賈璉,除開問安與請教一些官場之事外,並不曾提及站隊之事,如何叔父听過便能領會五皇子的意思?賈璉見王熙鳳有些茫然,低嘆一聲道,「舅兄向來信你,他早與我說過,已將此事說與叔父知曉。」

「叔父不是那等容易被人左右之人。」王熙鳳有些不信。

「叔父確實不是,可是你與舅兄于父母臨終之前被托付于他,既便叔父不贊同我等行事,卻也不會漏了一絲一毫風聲。我們將消息傳達于他,他自會再三衡量有所動作,卻不會令咱們身陷您囹圄。」賈璉有些失笑,果然當局者迷,難得自家媳婦也有拎不清的時候,「枉你平日聰明,此時倒想不通了。」

王熙鳳听賈璉言語,心中大石放下,輕吐濁氣,「常言道,事不關已,關已則亂,此話確有幾分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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