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的事,都已做得差不多,五皇子那邊,想來不會全指著賈璉,若真想拉攏舅舅與叔父,必定會多管齊下以保萬全。♀
且將心放回肚子里,賈璉的任免想來還需幾日才得下來,由得他與舅舅去籌劃了,又因幾年不曾在京,好些原先混在一處的朋友相請,是以這幾日賈璉都有應酬在身,不得空閑。王熙鳳只安心的呆在西跨院里,又如當初一般每日晨省過後,與邢夫人一道去老太太面前請安說會子話,便回了西跨院里看書,逗巧姐兒頑鬧。
又過幾日,老太太房里的小丫頭過來傳話,林姐兒姐弟一行已行至碼頭。府里已差了人去接應,想來過不了多時便能到得府門前。王熙鳳得了消息,挑了身素淨些的衣裳換上,吩咐豐兒照看著巧姐兒,又囑咐了趙紫兒幾句,方才帶了小紅先去了邢夫人屋里。此時邢夫人也已收拾妥當,正預備前往正院,見她到了,輕點頭道,「給林姐兒姐弟的見禮可曾備妥了?」
王熙鳳笑了笑道,「勞太太費心,早備妥了。」
邢氏不再說話,打頭往賈母院里去。王熙鳳琢磨了一下,上前一步跟住她的步子,「太太可曾通知了老爺?」
邢氏拿眼掃過王熙鳳,「已差了人去傳過話了,老爺叫晚間留了林姐兒用飯。」
王熙鳳心道,這頭一頓飯,必是老太太留飯了,如何公公竟會如此拎不清態勢?又不好開口指出,想來黛玉到時還要來拜會他,自己倒沒必要去湊那個沒趣。「媳婦省得了。」
兩人不再說話,直接到了老太太屋里。定楮一瞧,心中驟冷,寶玉與三春果然不在。老太太端坐榻上,二位太太分坐于左右,賈母原也叫了王熙鳳坐下候著,她哪里肯依。心說老太太您不地道,珠大嫂子站著未吭一聲,若她真坐了,想來明日里沒大沒小的名頭便甩不掉了。♀
人生真是處處坑啊!
出嫁女與未嫁女的區別就在于,當姑娘們坐著的時候,媳婦站著,當姑娘們用飯的時候,媳婦看著。榮國府精確的展示了這一人生哲理,當王熙鳳站著直到腿肚子有些抽筋的時候,終于來了個二門傳話的婆子,「老太太,林姑娘到了府門前了。」
屋里的人立時停住了說笑,皆面露期盼之色,王熙鳳笑道,「老太太盼了許久,今兒可算是到了。」
眾人立時附和不止,賈母笑容滿面問那婆子,「你瞧著我那外孫女兒臉色可還好?」
婆子立時回道,「奴婢遠遠瞧著倒還好,老太太您立時便能瞧著了的。」
賈母方笑道,「也是,我竟糊涂了。」
李紈接過話頭,「老太太不是糊涂了,是太過欣喜罷了。」
「偏你又來哄我。」賈母笑過之後,從榻上起來,「等不得了,我自去迎一迎。」
一行人行至門前翹首以待,不過一柱香的時間,遠遠見著一身素淨衣裳的女孩兒由一個婆子扶著,身後一個中年僕婦抱著個三歲孩兒,緩緩近前。
王熙鳳遠遠瞧著黛玉,好些時日不見,竟似消瘦了些,正裊裊婷婷行來,面含悲切強自忍住的模樣,叫人看了實在不忍。
老太太疾走兩步,一把將黛玉摟入懷中,「心肝肉兒」叫著哭了起來,黛玉始料未及,又被觸及心事也哭個不休。場中眾人,無不感懷拭淚,王熙鳳也哭了一回,她原不欲哭的,轉念想起賈敏生前情景,心中憐惜黛玉,便也哭了出來。不管是否作秀,在場眾人個個掉了眼淚,如此情景,若來一個干巴巴的的戳著,實在不大合適。
眾人哭過一回,又勸過賈母、黛玉,二人好歹止住啼哭,扶著老太太進了屋。
待賈母坐定,黛玉方才行過大禮拜見了外祖母,又在她的指點之下與王夫人邢夫人一一見禮,瑞哥兒亦在女乃嬤嬤的引導下行了禮。賈母復又介紹了李紈、王熙鳳二人,待到王熙鳳時,黛玉輕聲叫著,「璉二嫂嫂。」
眾人亦知王熙鳳與林姑娘早已見過,是以並不奇怪,老太太將黛玉姐弟摟進懷里揉搓,沖鴛鴦說道,「去請姑娘們來,今日遠客來了,可以不必上學去。」屋里立時便有兩人應了,掀了簾子出去。
王熙鳳此時已不抱期望,劇情君的強大,就在于,當你以為離他甚遠的時候,他早已將你拖回預定軌道。待三春與黛玉瑞哥兒廝見完後,屋里眾人又問了些問題,不過平日吃住如何,身體如何。想是鬧得久了,瑞哥兒面上顯出疲態,王熙鳳見機忙道,「瑞哥兒可是困了?」
黛玉側頭認真的瞧過弟弟,起身向賈母拜下,「原想一直陪著外祖母,只是弟弟人小力弱,還望外祖母垂憐,待玉兒安頓下來,再來日日相陪外祖母。」
賈母紅了眼眶道,「玉兒如此年紀便要擔起照顧幼弟之責,我可憐的敏兒,你竟撒手去了,待叫這一雙子女如何自處。」
黛玉一听,立時淚如雨下,屋里眾人亦聞言拭淚,忙勸道,「老太太快別傷心,林姑娘雖失了母親,如今有老太太疼著便是一樣的。」
賈母這才止住了淚,「原該如此。」伸手輕撫了黛玉的手,「我的兒,叫你嫂嫂先帶你下去安置,晚間到我這里來用飯。」
黛玉道了聲是,行過禮後,又轉向邢王兩位夫人,「待安頓好了瑞哥兒,玉兒便去拜會二位舅舅。」
邢夫人點頭應了一聲,「自去吧,你大舅舅就在前頭,待你安頓好了瑞哥兒,叫你璉二嫂子帶了你來。」
王夫人亦點了點頭,「若差什麼,只管叫丫頭來找我。」
黛玉復又行禮,王熙鳳亦矮了矮身子,與黛玉一道出了正屋,與隨行人等到了梨香院里。
梨香院里早得了消息將門打一候著,王熙鳳將黛玉引至正屋,「黛玉你住這正屋,瑞哥兒住西邊,南嬤嬤住東邊。小紅先帶了南嬤嬤去西廂,再幫著女乃嬤嬤將瑞哥兒安頓好。」
小紅行事向來利索,脆聲聲的應了聲「是」,向南嬤嬤行過禮後作了個請的姿勢,「嬤嬤請隨我來。」
南嬤嬤起向與黛玉告辭,王熙鳳亦矮了矮身子道,「嬤嬤一路辛苦,還請先去歇息,待我幫著林妹妹安頓好了,再來與您敘話。」
南嬤嬤微微 首,自去不提。
不一時小紅回來,又請了女乃嬤嬤並瑞哥兒去了西廂洗漱稍作歇息。王熙鳳拉了黛玉坐于榻上,「妹妹一路辛苦了。」
黛玉抿了抿嘴角笑道,「還好,並不曾趕路,是以談不下十分辛苦。」
王熙鳳想著她下午要走動的地方頗多,「這院里原是我們太太要來的差事,交給我來布置的,若有不周之處,你只管差人來和我說。這院子原有個門正對著外街,我瞧著只你與瑞哥兒住在這里,開著總是不好便叫人封了。你素來柔弱,這府里情勢,我原想說與你听,又怕叫人听見說我亂嚼適舌頭,索性閉了嘴去。妹妹七竅玲瓏的心肝,又隨南嬤嬤學了兩年,想來自會觀察,嫂子便說一句,但凡遇事,妹妹還需多與嬤嬤商量一番才好。」
黛玉素來聰慧,被南嬤嬤教導了兩年,又曾管過一段時日林府,內宅之事,不說十分明暸,便也有八分清楚。此時听王熙鳳如此一說,又想起父親臨行前的囑咐,嘆了口氣,「多謝嫂嫂,黛玉省得了。」
王熙鳳見面露無奈之色,知已明白,惟恐自己將她嚇住,笑著安慰她道,「妹妹也不必太過小心,到底你是敏姑姑的女兒,一品大員嫡女,咱們這府里,除了老太太與二位太太,再無人比你身份尊貴,妹妹只管拿出你林家嫡女的派頭來便成。」
黛玉亦笑了笑,「嫂嫂你妄自菲薄,說這府中再無人比我尊貴,你可曾算了你自己?」
王熙鳳一笑,並不與她一爭長短,自己什麼身份,並不是別人說尊貴便真的尊貴了的。望一眼外邊,人聲漸歇,想來下頭僕婦都安置妥當了,遂起身道,「妹妹且坐,我去瞧瞧都安置妥當了沒.」
黛玉輕輕點頭,王熙鳳將將走到門口,只見小紅抬手將簾子掀起,抬頭一見是王熙鳳,笑道,「女乃女乃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瞧瞧你們安頓好沒有,手腳都輕些個,也好叫林姐兒和瑞哥兒歇息歇息。」王熙鳳返身回了榻邊坐下。
小紅立在一旁道,「女乃女乃放心,她們各人都有差事,我只需將各處指了一回便成,林姑娘和林哥兒的行李,丫頭婆子們說一會子等林哥兒歇起了再收拾,是以這會子他們先去安頓自己的行禮去了。」
黛玉點點頭,「很該這樣,瑞哥兒好些時日不曾好好睡過了。」
王熙鳳笑道,「我也覺著趕路這事兒十分辛苦,日日吃不好睡不好的。想來妹妹也有些時日不曾好好睡過,這會子也歇一歇罷。」
黛玉搖頭,「不用了,我自梳洗一番便成,白日里睡多了,恐晚上走了覺。」說罷叫了身側的綠柳「去打盆水來我洗一洗。」
小紅忙上前一步,「綠柳姐姐請隨我來,小紅帶你去。」
綠柳隨小紅一起去了,*潢色小說
黛玉忙摟了瑞哥兒在懷,輕聲細語安撫了一回,王熙鳳從未曾想像過黛玉哄著小孩子的畫面,場面十分溫馨。黛玉哄好了瑞哥兒,瞧著時辰尚早,「嫂嫂,橫豎瑞哥兒這時不睡,不如你帶了我們去拜會大舅舅罷。」
王熙鳳自然依她,吩咐小紅去備兩軟轎,待黛玉將見禮備妥,軟轎亦到了梨香院里。這是王熙鳳自進門後第二次乘坐軟轎,心中感嘆,到底不如黛玉那般有底氣。
到了大門,又換邊馬車,方到了東邊。出來迎接的是王善保家的,一路行至邢夫人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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