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大福 -152

作者 ︰ 幽風入夜

遂後景永福回到永福宮,走路的樣子有些怪異。在小翠的攙扶下,她艱難地並攏雙腿往前走,下半身仿佛石化,每一步都是僵硬挪移。李菲隨她一同回的景宮,但他不能抱她,連拉她的手都不能。而景永福走到一半,譽帝就派人半路截他,他只能在她身後清冷地說了句︰「惠福殿下,本王先走了……珍重。」景永福點頭不敢回頭。她不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怕一回頭,眼眸就會泄露出情緒。可听他離去的腳步,她的心一痛,分離原來是這樣的感受。掙扎許久,終于景永福還是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可那遠去的翩然身影並沒有絲毫停頓,更沒有回頭。景永福硬生生地收回目光,繼續往前走,身子越來越不听使喚,腰際酸軟,腿腳無力,而被李菲遂內日夜銷魂之處已是鑽心般疼痛。最後她搖搖晃晃地倒在吳仙子手中,只听吳仙子對小翠道︰「你去找太醫來!我抱她回去!」

景永福揪住吳仙子衣襟,低低道︰「我沒事。別去叫太醫。」她若要被太醫看出什麼問題,那更麻煩。

小翠一跺腳道︰「我去請包太醫。」不等景永福說話,小翠拔腿就跑了。景永福離開景宮的這段日子她與包延椿結下了師徒之緣。

吳仙子抱景永福回殿,冷冷道︰「你放心,前幾日‘惠福’一直病著,這會硬撐著見下迪王病倒了也正常。」

景永福默默無語。

包延椿為景永福診了脈,支退旁人後才道︰「殿下初承雨露卻縱欲過度,加之心事過重,這便生愁。」

景永福面色通紅,又被包延椿說中了,只是這次她的情由太過隱私。包延椿卻無半分尷尬,平和的道︰「陰陽調和本是自然,但殿下還是要顧著身子,莫貪一時之歡,我為殿下扎上兩針,再開一方子調養幾日便好了。」

包延椿為景永福扎了針,開了方子,最後道句︰「今日就當我沒來過。」景永福再次謝了他。

包延椿走後,吳仙子與小翠兩雙眼一起盯景永福。她輕輕一咳,別轉臉去,只听吳仙子道︰「他那樣的人竟會瞧上你?橫豎看你都不般配,你就等著傷心吧!」景永福黯然,吳仙子沒有說錯,第一次見到李菲她就知道他太美貌是不該奢想的。

小翠卻道︰「不,我知道在他心中,平菇是不同的。」

吳仙子卻冷冷道︰「小丫頭懂什麼,那種高高在上的王爺任性妄為,沒得到自然追個不休,一朝被他玩弄夠了,轉手就丟了。大福你就死心吧,失身給他已經算你福氣了,要跟那樣的人天長地久,簡直做夢!」

景永福低聲道︰「我不後悔。」景永福知道吳仙子在關心她,只是吳大媽說的話非常傷人,實實在在的重創了她的心。但她不想與吳仙子辯解什麼,她與李菲的事外人無法明白。

遲些時候穆無名回到了景永福身邊,他的傷已痊愈,而李菲不在京城的時候,正是他戴著銀面具佯裝迪王成日價出入公眾場合。穆無名同為劍術高手氣質冰冷,而細看他下半張臉,確與李菲相似。景永福凝望著穆無名,忽然想到這人也許就是帝王家從小栽培墊身。他應與李菲共同成長,所以那日李菲重傷後他不顧一切也要回燁北親眼看望。她身邊另多出的一人是冰兒,冰兒果然如她所料,身懷幾分修為且善于偽裝。冰兒替換了一個宮女留在了永福宮,景永福再次見到她時,她的模樣已經與她沒半分相似。

景永福休養了一日,次日景申茂便親自來看望她,同時帶來了一個令她痛心的消息。景申茂昨日接見李菲,定下了景燮兩國第二樁姻事——將景永瑾許配給李菲。李菲沒有拒絕只說回燮與李易商榷。景永福知道景申茂在觀察她的神色,所以她勉強一笑道︰「瑾秀是個不錯的人選,只是宮里的其他姐妹怕要失望了。」

景申茂問︰「難道那樣的迪王也不能打動惠福的心嗎?」「惠福」任了幾日從事,接待迪王而病倒,令他猜疑。

景永福如實又違心地道︰「早在燮國王都,惠福便知那人非常人能配,惠福不奢望,而瑾秀嫁過去也未必是件好事,因迪王的心思太難琢磨。」在景申茂面前裝作一點都不動心反而會令他確信她其實是喜歡李菲的,倒不如說些實話。

景申茂如釋重負,嘆道︰「是啊,身為景氏皇族婚嫁不由己願,那是關系到景國利益的。朕的惠福知道其中利害,可偏偏有些人不明白,好叫父皇為難。」

「哦?」景永福不難猜測那該是景永紋對李菲一見鐘情,私底下肯定求過了皇後求過了譽帝,只是她白求了。

景申茂從始至終沒有說出景永紋的名字,他告訴景永福李菲征服了那日見識迪王風采的所有人,甚至連宦官侍衛都私下言論,迪王豐姿獨步天下。

景申茂無詞後,景永福懶懶地道︰「景燮聯姻是一樁要事,但現有一事也要緊得很。那便是如何誅殺龐龍師徒。這一事必得在公主出嫁前了結,以免夜長夢多……」

景申茂走後,景永福終于軟倒在床上。她的病情拖延了兩日。這兩日她吃得很少,幾乎都躺在床上,當她再次下地,甚至覺得永福宮的地面都在震動。小翠等人緊張她,她笑道︰「沒什麼,就是睡得久了。」

吳仙子嘴唇一動,卻沒有說話。倒是冰兒幽靈般出現,恭敬地道︰「現在的殿下已不是冰兒能假扮。」

「哦,為何?」

小翠月兌口而出︰「平菇,你變美了。」

景永福轉到鏡子前,眼前的女子依然是昔日的面容,依然是疏散的眉,依然是清秀的中人之姿,可她的眼眸清淡如水,完全改變了整張臉整個人的氣質。她微微一笑,那雙眼眸便輕靈悠遠起來。

她知道自己告別了少女時代,從一個女孩成為了女子。她沒有覺得少了什麼,反而覺得多出了許多。一種成長的感覺舒服的在身體里蔓延,女孩總要長大,不止是身體。

景永福轉頭回去,道︰「小翠,我想見一下滄水。」

滄水被帶回景宮後關押在永福宮的一間廂房內,廢了武功的他一直保持緘默,任誰進出他的房間都漠然無視。景永福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寧靜地坐在窗前,午後的陽光照亮他的臉他的身軀,卻照不亮黯淡的眸子。

「你好,滄水。」景永福獨自進房坐到他對面,他沒有反應。

景永福注視他許久,這人的輪廓確有幾分像景氏皇族中人。

「你想離開嗎?」景永福問,他依然保持寧靜。

她輕嘆一聲開始低語︰「我曾經一直想離開宮廷、王室,無論燮國還是景國。我與母親住過厚輪,住過淄留,後來又在毓流平靜的生活過一段日子。雖然景沒有燮那麼繁榮,但這三處地方我還是最愛毓流。我住的地方是一個傍海的小村,風景很美,村民很樸實。夏夜的海是非常靜美的……」

景永福細細述說了毓流往事,一直講到征兵的二吏。

「如果你想離開,毓流是個不錯的選擇。」

滄水稍稍一動眼眉。

景永福起身,轉頭望窗外,以極淡的口吻說出了殘酷的事實︰「你不能回喜王身邊,現在的你沒了武功,又在我處待了太久,他不會信你。最好的選擇就是離開,告別你的過去,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滄水一下子呼吸重了。景永福離開前留下了五張面額百兩的銀票。「今天開始,你自由了。」

當景永福回到自己的房間,吳仙子告訴她,滄水走了。她卻道︰「我們去接他回來吧!」

吳仙子一怔。

「不用太快,慢悠悠地駕車過去。我已經派人跟著他了。」頓了頓景永福又道,「其實沒有武功不代表是廢物,正如五藝俱佳卻未必是炫耀的資本。」

吳仙子雙眼一亮。景永福視若無睹。

如景永福所料,滄水進了喜王府後不久便出來,直奔附近最近的酒樓,將近三更,穆無名將醉醺醺的他撈上了景永福的馬車。小翠不解的看著她曾經「研究」的硬漢變成了一團稀泥。

猶在迷糊中的滄水j□j一聲。景永福嘆了聲︰「何苦?又何必?」

「殿下打算將他帶回景宮?」穆無名問。

景永福平靜地道︰「我想現在可以讓譽帝親自來告訴我,滄水的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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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水醒來眼見還是囚禁自己的熟悉廂房,又飛快地閉上了眼,但景永福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幾乎在他闔上眼簾的同時,她冷冷道︰「滄水,陛下在此!」

滄水的身軀一彈,雙眼猛睜。景申茂坐在景永福身後,面無表情的望著他。景永福躬身而退。滄水未醒時,景申茂已認出了他。接下來都是他們的事兒,與她無關。

滄水,原名景戍晟,乃景申茂長兄景申盂的次子,當年譽帝弒兄殺弟的一條漏網之魚。

房間里很快傳出器皿砸地的破碎聲,男人的辱罵聲。但景永福與吳仙子已經眾多侍衛並不進屋,以今日景戍晟的身手,連譽帝的衣角都踫不到。聲響很快消失,只有譽帝的聲音沉沉傳出︰「你已身為廢人,左右都沒人要倒還不如留在朕的身邊,朕會讓你親眼看到,朕比你的父親更配成為景帝。」

又一聲悶響,過了會,景申茂走出對景永福冷冷道︰「惠福,今兒瞧在你的份上,朕饒了他一條殘命。把他整老實了,再來見朕。」

景永福應了聲。吳仙子低下頭去,景申茂在侍衛扈擁下離去,在眾多侍衛前,她難以動手。小翠率先進了屋,景戍晟已昏死在床上,脖子上一圈暗紅印子。

吳仙子問景永福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她卻道︰「這人很可憐。」吳仙子再問她也不答,徑自回去,她只得跟她同行。空氣壓抑的景永福難受,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到底在做什麼。

但是這一日還有更難挨的。病愈後的景永瑾又來折磨景永福了,吃過苦頭的她這回帶了不少侍衛,打扮得嬌艷無比,滿面春風的坐在永福宮正殿里等景永福。一見景永福回,她便喜上眉梢,開口就謝。听她幾句言語,景永福這才知道她為何如此興奮,原來那日譽帝半路截了李菲後,讓景永瑾見著了正主兒。她病中未見迪王弄笛的風采,只听見過的幾位姐妹捧的跟天人似的,本心有淒淒連李易都不願娶她,可事兒急轉直下,譽帝竟要將她許給迪王,而親見李菲後那還不跟景永紋和跟別的少女似的,芳心大動。

「還得多謝惠福,若不是前幾日來你這兒胡鬧累病了,瑾秀還真不指望能嫁給迪王。」景永瑾眉飛色舞地說,「听說惠福任了幾日迪王的從事,迪王前腳一走惠福便病了,不知惠福是心病還是別的什麼病?只要不是相思病就好!」

景永福皺了皺眉。這都什麼話?

「惠福你是知道的,迪王真是太好看了,聲音也如清泉般悅耳。能成為迪王妃,天下還有比我更幸運的人嗎?你說呢,惠福?」

景永福抿嘴,不知該如何答她。看著她動人的姿色,景永福再次感到了她的可憐。現在景永福一點都不反感她掉釁她的得意洋洋,而再听到李菲與她的婚事也不覺心碎,甚至景永福很想告訴她,喜歡李菲是件負擔極大的事,而被李菲喜歡簡直就是奇跡。

冷不防,景永瑾湊近她問︰「你喜歡他?」

景永福听到自己的心撲通一聲,接著景永瑾就放肆地大笑起來︰「太好了!我就喜歡這樣!」她笑停,惡毒地說︰「你們一個個都喜歡他,但他是我的。最好你們永遠都喜歡他一個,這樣我就會永遠都高興。」

景永福實在忍不住,噗嗤了一聲。

「你笑什麼?」

景永福淡淡道︰「如果你想看我嫉妒的表情,那麼很抱歉我只會叫你失望。」

一旁吳仙子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其實景永福也覺得自己很奇怪,不幽怨不心酸,反而平靜的過分。喜歡的男子,將身心付于的男子也許將娶別的女子為妻,換了尋常女子也許早就痛不欲生,可是她喜歡的男子不同,他是這世上絕無僅有的男子,既然喜歡這樣的男子,她若與尋常女子一般,那就不配喜歡他。

「你……」景永瑾睜大明眸,可景永福覺著那是失了神采的死珠。

「瑾秀,你既然知道很多人都喜歡你未來的夫婿,那就不要這樣張揚,不然我怕你還沒嫁到燮國,就莫名其妙的死在景宮了。」對付自以為是的人,景永福不想再繞彎子,「最近不要亂跑,盡量待在自己宮里,別人送來的東西不要踫,更不要吃。若有人找你麻煩,你大可推托準備婚嫁諸事。」

景永瑾神色一變︰「你有這麼好心?你都知道了什麼?快告訴我?」

景永福微微一笑道︰「我確實沒必要那麼好心跟你說這些。我只希望以後你不要來煩我,乖乖地待在你自己的地盤,保持你景國公主的尊榮即可。我的告誡只有這一回,以後你若再來煩我,休怪我不客氣。」

景永瑾的眼珠轉來轉去,最後大笑道︰「你還是妒忌了,哈哈……」

景永福搖頭再不語,這人沒救了。

景永瑾揚長而去,吳仙子盯著她道︰「你大約腦子又壞了!」

她卻道︰「你看著吧,她不會再來了。」

吳仙子眉頭緊皺,欲言又止。景永福望了望窗外,她點頭。景永福回之一笑,總算吳仙子聰明了。有譽帝的影衛在附近,篤定會將剛才她與景永瑾的對話原原本本的呈報上去。

冰兒送上香茗,景永福扣著茶蓋,指尖輕輕一敲,忽然覺得這樣的動作不是她的。她真正莞爾一笑,冰兒的眼頓時一閃,景永福認為那樣的眼神才叫妒忌。

冰兒垂下眼簾,景永福放下茶。這一天對她來說可真難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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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北局勢已穩,張祈瑞回去後,水姐帶著阿根與伍廚終于回到了京城,但是已越升二品武將的她無法同景永福一起住在永福宮,譽帝為她安排了將軍府邸,位于京城南。阿根一直未入軍籍,伍廚身為燮人拒絕了封賞,另一個理由更加荒謬,他在朝上如是道︰「在下本是個廚子,惠福殿下的廚子,劉將軍的廚子,能為殿下和將軍煮飯做菜就是在下後半生的願望。」

一干朝臣直听的目瞪口呆,卻無一人敢取笑他。景北戰役的軍報眾所周知,這位毫不起眼的廚子放下菜刀就是將軍,而正是他同宋楚潛入梅嶺郡成功掉撥了契族兩部的間隙。

譽帝沒有勉強伍廚,只道聲可惜。

退朝後,小翠終于撲到了水姐懷里,一眾久別重逢自有說不盡的言語,但景永福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一直伴隨她成長的雙生子又互換了性格。阿根除了見景永福第一眼流露了些許情緒,之後便恢復了幼時的冷漠,而小翠經過一陣包延椿的儒雅燻陶,打回原形又成了柔弱善感的小女孩。他兩人總是這樣,一個冷一個熱,也許這就是雙生子的心靈感應,一人勢弱必有另一人勢強起來,一人看不清周遭必有另一人沉著應對。

吳仙子也發現了兩人的變化,一直左盯右看,阿根被她瞅得慍怒,擰著眉憋起嘴。景永福心下贊嘆,一場戰役之後,小毛孩似乎更俊了,而水姐懷中的儼然已是小美人,粉裝玉琢的哪里還有當日狠辣辣的小毒醫影子。

小翠在水姐懷中一直賴到馬車停下,揚花三月的矮胖掌櫃早得了消息,皮笑肉不笑的出來親迎。酒樓外的百姓或竊竊私語或指指點點,飄入景永福耳中幾句。

「看見沒,那就是我朝第一員女將劉寄水大人。」「沒錯,當中的那位肯定就是惠福公主,她今兒來為劉將軍洗塵!」

因景北一役,景永福同水姐等人,甚至還有景申韞都成了京城百姓的話題人物,好在這一次她的名字只是掛鉤別人的,並不熱門。

進了酒店,掌櫃依然引眾人上兩樓,卻不是曾見李菲的那間。景永福沒有問他,他倒在進房間後曖昧地說了句︰「那間屋子雖然好,但此間更好。」

吳仙子干笑一聲。景永福細看房中擺設,心下便有了見教,斜一眼吳仙子後徑自入座。水姐等人雖不知景永福同吳仙子打什麼啞謎,但也知曉這家酒樓姓什麼,眾人的眼光都落在景永福身上。

被那麼多雙眼盯著,景永福沒有不自在,眼前可都是自己人。她再望一眼吳仙子後,解開了眾人的疑團。

「這間房間除了招待我們,絕對不會讓尋常酒客——因為此間專屬迪王。」景永福淡淡一笑,「我也是才明白,那日我見薛桐頤等人,他就在隔間,將我們蹈話听個一清二楚。」但吳仙子明明感知卻什麼都不說,叫景永福取笛而歸,要不是掌櫃的刻意討好,提示了一句,她還真不知道李菲那日就在等她回去找他。

眾人听後只有小翠「哦」了聲,他人皆默。

酒菜陸續送齊,氣氛很快熱鬧起來。吳仙子與水姐喝了不少酒,小翠時而糾纏水姐時而糾纏景永福,幸好小毒醫不喝酒,不然景永福就慘了。伍廚偶爾說上幾句話,只有阿根冷著臉一直沉默。景永福親手為他斟了杯淡酒,他接過看也不看一飲而盡,緋色很快上臉。後來景永福才知道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喝酒,不過阿根畢竟比她強,沒有醉倒,就是回去的時候腳步踉蹌。

座上沒有愚人,眾人都知道這一刻歡樂過後,等待他們的是一場惡戰。離開揚花三月前,伍廚以眼色示意有話單獨與景永福說。吳仙子等人會意的上了另一輛馬車,門一關上,伍廚就跪在景永福面前道︰「主上托我關照殿下一句話。」

「起來說話,伍廚,我們之間還需這樣嗎?」

但是伍廚不起,凜然道︰「主上說無論殿下決意如何,請務必將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切勿冒險,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穆無名。」

暖流在景永福心底緩緩流動,她沉默半響,問︰「他回了?」

伍廚道︰「送殿下回宮前,穆無名已替主子接了燮王口諭,要他速回。」

「沒別的事,就起來吧!」

伍廚起身,猶豫片刻道︰「請殿下不要責怪,畢竟蒲蒲兒婆羅不是小人物,殿下兩次見他都是我告訴主子的。」

景永福古怪的一笑,導致她失身的真正緣由原來是這樣的。前有司馬小哥後有契蠻小主,李菲干脆來了個先下手為強。

伍廚一路送景永福回宮,將她走之後發生的事揀重要的說了。契蠻內訌現分化為二個陣營,薩諾貝蘭、木桑與婆羅聯手,與吃虧後的茴蘭勢均力敵。龐龍本收了個茴蘭部族的弟子,但不知為何他看上了蒲蒲兒,狡猾的蒲蒲兒只接受他的武學卻不肯拜師,糾纏了數日龐龍才死心。

景永福笑道︰「只有婆羅族長貪圖別人,別人休想貪他,龐龍那是自找沒趣。」

伍廚擔憂地道︰「那年他向殿下和小翠求婚,我便知道此人野心極大。哪有一看就看上倆的人?」

景永福知他在為他主子擔憂,可實際該擔憂的人是她。他主子走得瀟灑,她沒黯然神傷已經很不容易了。于是她轉了話題︰「他有野心倒是件好事,至少邊境可以安穩許多年。現下我只想早日了結景國內事,完了後我便投你主子去。」

伍廚這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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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了幾日的風平浪靜,終于在景申韞重新上朝後打破。他一出現就做了件震驚朝野的事兒,真應了那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景申韞當著譽帝及文武百官,向劉寄水求婚。這一手著實漂亮,幾乎將景永福同譽帝之前謀定的計劃完全打亂。當然譽帝當場爆怒將景申韞斥出殿外,而水姐嚴詞拒絕了。水姐本出身江湖,俠女本色被景申韞完全逼發出來,她不僅拒絕了喜王,並稱她已與伍廚成婚。于是譽帝順水推舟,定了三日後大辦將軍的喜宴,又回歸了原先宴殺喜王的計劃。

大鬧朝野後,景申韞特意到永福宮來見景永福。他面如死灰,不復當日溫潤如玉的美少年形象。景永福支開旁人,只留下吳仙子,很長一段時間三人都緊閉著嘴。景永福煩景申韞拖延她的時間,便率先開口道︰「你沒話說就請回吧!」

不想景申韞卻開始流淚,無聲無息,眼淚卻越來越磅礡。吳仙子鄙夷地別轉頭去。景永福奇怪地問︰「你對我哭什麼?」

景申韞啜泣︰「我不是哭你,我是哭我自己。」

景永福坐下道︰「太遲了。」

景申韞擦著淚道︰「我知道我要死了。可我不甘心。」殿上大放厥詞不果,轉身就跑這里痛哭,這混蛋夠聰明。景永福月復議。

只听景申韞又道︰「我跟你一樣年紀,我才十七歲,我不想就這樣死了。」

景永福平靜地道︰「景北戰場上十七歲陣亡的軍士很多。他們也同你我一樣,非常年輕。」

「你能救我的!」景申韞撕聲道。

「我為什麼要救你?你千里設計司馬秋荻,又想謀我和我母親,孤雲城沉船,臥虎崗埋伏,而因你的緣故,景軍冤死了多少人?你竟還要我救你?給我一個理由?」

景申韞閃著淚花道︰「因為你是景永福!」

景永福道︰「正因為我是景永福,所以我不能放過你。」

「不對!你欠我的,大福!」景申韞毫不知恥地說,「當年譽帝赴我生辰之宴後,你才變的。若非我給了你契機,你如何會成為今日的平大福?惠福?」

吳仙子猛然轉回頭,狠狠地盯著景申韞。

景永福問︰「這麼說來當日行刺譽帝你也知情咯?」

景申韞眼神一變,道︰「你救我,我便告訴你一切。」

任他再耍賴再搖尾乞憐,景永福都沒有再開口。最後吳仙子听煩了,一把將他丟了出去。雜音消失後,景永福對滿面殺氣的吳仙子道︰「你中他計了。」

吳仙子一怔,景永福道︰「他不是來求我,他來演一出戲,專為挑撥你的殺意。」

吳仙子眯眼望她。

「連水姐都能感受出你對譽帝的殺意,身為龐龍的得意門生他如何看不出呢?」

「你都知道了?」吳仙子沉聲問。

景永福靠在椅子上,覺著有些累了。「我並非為我生父說話,而是為景人說話。吳先生听我一言……你放下吧!背負仇恨的日子只會將人折磨成惡魔。你看景申韞,他已然化身為魔。到了今日的地步,即便明知自己會被譽帝誅殺,死前也不忘設計你。忘了告訴你,滄水即景戍晟亦是一樣的,過幾日他就會假意臣服譽帝,等待機會為報父仇。」

「你怎麼知道的?」

景永福的頭開始微微作疼,「我給了景戍晟機會,讓他選擇離開糾紛或自尋死路。那是他自己選的。」

吳仙子盯著她的目光又開始變化。

景永福嘆了一聲,終忍不住道︰「先生的那個聰慧的弟子是因我而死吧?」

吳仙子一怔,神情感傷起來。景永福猜中了,十歲那年改變她命運的刺客正是吳仙子的首徒。他不甘修煉的寂寞,追尋俗世的權力,充當了旁人的棋子,行刺于景申茂,不想奸猾的景申茂向來謹慎。無處下手慌于逃命的他做了錯誤的選擇,他抓了景永福要挾景申茂,卻發現他手中的痴女比他更可憐。他尚有待他恩厚的業師,景永福卻沒有真情的父王。景申茂見死不救,連帶鄙夷若夫人,突然使他覺著自己可笑可悲。他違背了師命闖蕩紅塵,死于王府是他自尋的,但手中的景永福何其無辜?他最後抱緊了她,以自己的軀體保護了一個比他更不幸的孩子。

「他要殺譽帝,譽帝也殺他。這樣的結局他應該早預見了,所以他最後只肯自個一人去死。他以命救下了我,所以吳先生也恨我。」

吳仙子一甩衣袖︰「無須再言!」

景永福該說的都說了,當下也不再言語,安靜地等待結果。吳仙子心內掙扎半日後,又恢復了冰冷嘲笑的面容︰「我可管不了那麼多,該死的自會找死。」

吳仙子此言一出,景永福心下稍安。殺來殺去畢竟不是個頭,吳仙子也是景人,自然知曉景國的日間式微,景申茂若再一死,景國就真的速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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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永瑾沒有來找景永福,但景永紋卻來了,並且她很奇怪的將侍女都留在了殿外。吳仙子見她架勢,冷哼一聲就走去了門外。

多日不見,景永紋憔悴了許多,她向景永福索求李菲那日吹過的笛子。

景永福知道要這位自持甚高的嫡公主低三下四的開口很不容易,但李菲的東西她不想給人。在她斟酌婉拒的詞時,景永紋竟對她坦白了心事。

「我喜歡迪王,當日揚花三月一見就再不能忘了他。可沒想到天意弄人,他竟替兄求婚,而父皇竟也答應將我許給李易。惠福,你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為何不告訴我?」

景永福嘆道︰「告訴你又有何區別?」

景永紋眼中噙淚︰「是啊,我身為帝王家的女兒,婚事不能自主。我求過母後求過父皇,但都無用。你知道我最終怎麼說服自己嗎?我對自己說我嫁給他的兄長,至少還能偶爾見著他,哪怕遠遠的望一眼都滿足了。」

景永福道︰「既然如此你還要他吹過的笛子何用,看著徒增惆悵。」

景永紋道︰「可我一旦嫁了李易必久居深宮,怎麼可能時常見他?所以我著臉來問你要笛子,你就當可憐我吧……」她垂首,聲音小了下去。

景永福腦中思量,今日景永紋楚楚可憐,實在叫她心軟,但她若給了笛子,日後被李菲得知肯定沒好果子吃。于是她心腸一硬道︰「那笛子是司馬秋荻所贈,迪王不過借用了一回,我要將笛子轉贈于你,他日司馬秋荻那里說不過去。你若實在想要迪王之物,不如日後我叫司馬秋荻留意,有了再送到你手里不就得了?」

「你……」景永紋滿面羞容卻說不上話來,站起轉身就走。

她一走,吳仙子就陰陽怪氣地說︰「還護得挺緊的嘛?」

景永福斜她一眼,她又道︰「你們一個個都中了李菲的毒,實在有趣可笑!一個瘋子似的到處炫耀,一個可憐兮兮要嫁心上人的兄長,還有一個最慘,被玩弄了幾天幾夜都快下不了床還要假裝蠻不在乎!」

景永福平靜的道︰「吳先生你為何就不信世間有真情呢?即便景永紋她們喜歡他,可喜歡本身並無過錯。你說我也就罷了,反正我也習慣了你‘良言苦口’,但別人就別說了。」

吳仙子冷冷道︰「好,我不說她們了,就說你,你就等著被徹底拋棄吧!」

景永福嘆口氣︰「我肯定是前世欠你,被你這麼說我都不會生氣,真怪……」

結果吳仙子被景永福氣得半天沒再說話。冰兒端上茶點,她才稍許平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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