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北御皇宮的御書房里的擺設很是簡單,一壁書,長長桌案,數盞燈,一張用來小憩的臥榻。♀
小柱子好不容易進來的時候,御曄磔正倚在榻上,閉著眼楮,看著像是在小憩。
可明明雙拳緊握,青筋顯現,小柱子當即不再猶豫,輕聲道︰「王,小……」
精貴茶盞猛的被掃到地上,碎了個干淨。
御曄磔沒睜開眼楮,聲音冷入骨髓。
「滾出去。」
小柱子身子一抖,要說的話全忘了。
「滾出去!」
小柱子腿一軟,跪在地上,他看出來王是發火了,王以前從不發火,就這三個月里才發現有了脾氣,所以王發火只能是為了一個人。
「王,小姐來過!」他急忙說。
果然魅惑的帝王猛地睜開眼楮,小柱子趕緊道︰
「奴才領著小姐來御書房,可剛到門口守衛的說……說夢妃娘娘在里面……」,小柱子越說越不敢說下去,因為周圍的溫度越來越低,「然後小姐……小姐就走了。」
終于說完了,小柱子松了口氣。
御書房里的燭火跳了兩跳,靜靜倚在榻上的帝王猛地起身。
小柱子暗喜,知道這是要去鸞殿了,急忙站起來跟在後面,可挺拔的身影卻停在了門前。
「她,可有說什麼?」
淡淡的嗓音,听不出情緒,小柱子愣了一下,仔細想了想當時的情形便如實答話。
「回王的話,听說夢妃娘娘在里面,小姐說了句‘我回去了’就走了。」
小柱子說完猛然發覺,小姐那話不是明擺著不在乎的態度,可就算這樣,他怎麼也不能這樣說。
他還想趕緊補救,「王,其實……其實小姐……」
「小柱子……」,御曄磔轉過身,望著不遠處的燭火,心里覺得自己可笑,「不要說了。」
小柱子怎會听不出主子話里的頹喪,鼻子也跟著一酸,「王,奴才退下了。」
御曄磔听到門開了又關,他折回去,躺回到榻上閉上眼楮。
眼前卻不知怎麼的,全是前一刻那個夢妃嘲諷的眼神。
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女人不是笑臉逢迎,而是恨怒至極的嘲笑。♀
她說︰「王,往ri你從不肯看我一眼,心里只有我那妹妹,我無話可說,可現如今你喜歡了別人,要我怎麼甘心?」
那個夢妃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她把精致的糕點全摔在地上︰「你既可以另愛他人,為什麼?為什麼就不能看我一眼?就算厭惡我,就算我十惡不赦,可我愛你!」
他睜開眼楮,看不遠處朦朧燭火,心想怎麼全是愛而不得?
然後,他听到御書房里只有呼吸聲,只有他自己的呼吸聲,耳邊是她輕輕的說︰
「王可知我為何疊這許多千紙鶴?」
「千紙鶴有祈願之意,疊的越多越誠心,我想要疊上一萬只,只求早日回去。」
★★★★★★★★★★★★★★★★★★★★★★★★★★★★★★★★★★★★
鸞殿內的心園里,還是那張石桌,還是那個女子,疊著千紙鶴。
「小姐,夜深了,回去吧。」筱懷握住凰心的手指,觸手冰涼,忍不住蹙眉,「小姐,外面冷。」
凰心抬眸,「筱懷,我還想再疊一會兒,要疊一萬只呢。」
「不急在這一時。」
凰心笑了笑,沒再說什麼,低頭繼續疊紙鶴。
筱懷攔不住她,只能陪著她。
北御的夜晚會越來越冷,若是在外面呆上一晚,一個活人都能凍死。
凰心一直沒有要回去休息的意思,筱懷忍不住勸道︰「小姐,回去吧。」
「就一會兒。」凰心這回頭都沒抬,疊著紙鶴的縴縴十指微微泛紅。
「小姐……」筱懷隱約察覺了什麼,卻不願相信,「你到底是想疊紙鶴,還是沒見著王心里難受。」
捏在指尖還未成形的紙鶴猛地掉在地上,凰心眨了眨眼楮,「筱懷,你再亂說我生氣了。」
說著彎腰想要拾起紙鶴,眼前卻猛地一黑,歪倒在地上。
「小姐!」
翌日一早,鸞殿里亂成了一團。
內殿里,御曄磔問跪了一幫子的御醫︰「怎麼回事?」
其中一名太醫院院使回答︰「回王的話,姑娘之所以高熱不退,許是心中郁結過重所致。♀」
郁結過重?
御曄磔望著榻上昏迷的女子,揮了揮手,一干人等立馬退下。
溫柔的眼漸漸寒冷,「郁結過重?就那麼想回去?」
凰心清醒是在三日後,睜開眼楮就看到筱懷歡喜的臉。
「小姐,你終于醒了,我們能回南司了。」
凰心怔了一瞬,然後點頭一笑︰「能回去了。」
來的時候沒帶多少東西,一切收拾妥當也就沒用多少時間,兩人第二天選在第二天早上,本來凰心大病初愈,臉色還不是很好,筱懷想等幾日的。
凰心听了,只是笑說︰「筱懷,我想快點回去。」
所以一輛馬車在第二日載著兩人出宮,凰心掀了簾子,看到一處處華麗宮殿,突然發現在這里三個月,竟沒有出過鸞殿。
「小姐,外面風大。」,筱懷握住凰心的手,把簾子放了下來。
凰心笑了笑,腦袋靠在筱懷肩上,閉上了眼楮。
馬車顛簸,終于能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凰心听著外面好像很吵,睜開眼楮發現筱懷不見了。
「凰心姑娘,奴才求求您了!」
是小柱子的聲音。
凰心要掀起布簾的手一頓,听到外面筱懷的聲音,「小柱子,我家小姐累了
無盡武裝
,想要回去。」
然後是砰砰砰的聲音,小柱子在跪著磕頭︰「奴才求求凰心姑娘了,求凰心姑娘回宮!」
凰心揪著簾布的手緊了緊,用力掀開。
「小柱子,你走吧。」
小柱子愣了愣,卻沒有起來,用袖子抹了把臉上的淚,「小姐,奴才但凡有一點法子也不敢來打擾您。」
「況且王現在……」
「小柱子!」
小柱子盯著緊張的筱懷冷笑︰「你慌什麼,你是為你主子,我也是為我主子!」
「況且王現在這樣還不都是為了你主子?她不應該去看一眼?」
筱懷不說話了,凰心意識到了什麼,「怎麼了?」
小柱子剛擦掉的眼淚又落了下來,「王快要死了,就要你去看一眼都不行嗎?」
小柱子領著凰心進鳳央宮的時候,嚇了一跳,慌得噗通跪地。
「太後娘娘!」
回答小柱子的是太後摔在他身上的瓷杯。
「狗奴才!你就是這樣伺候主子的!」
凰心是第一次見到太後,發怒的太後再怎麼看也不會顯得雍容華貴,她一時愣在那里,直到太後點名。
「你就是凰心?」
凰心跟著跪下︰「太後金安,民女凰心。」
回答她的是頭上的一記瓷杯,血順著額角落下,她眼前發黑。
「磔兒若是有事,哀家定要你償命!」
太後恨不得此時就殺了凰心,可尚存的理智告訴她只有這個女子才能救命懸一線的兒子。
離開北御皇宮不過半日,再次回到這里。凰心恍如夢中,額頭上的新傷卻提醒她不是夢。
被太後砸這麼一下是她應受的。御曄磔的傷全是因為那件白裳。
白狐皮做的衣裙得來不易,獵殺過程中,御曄磔的手臂被一頭異常凶猛的白狐爪出幾道血口子。
那爪子上有毒。
白狐爪子本就有毒,上面不知哪里沾來一種毒,名為幽羅香。
兩種毒若是分開來解,很容易,兩相混合,解毒亦非難事。
難就難未察覺時已要人性命。
如今,那毒已經深入經脈。
「你說那麼多,到底有沒有辦法?」
司徒彥瞧了眼急躁的御曄允,「辦法是有,就是少了藥引。」
「什麼藥引?」
「的血。」
「那是什麼東西?」,御曄允從來沒听過,想了想,惱怒道︰「你的意思是找不到這藥引是不是?」
司徒彥點頭。御曄允差點掀翻桌子,「那就再想別的辦法!」
「沒有別的辦法了。」
珠簾內,凰心臉色發白,沒注意筱懷臉上有一閃而逝的驚詫,。
夜半,御曄磔開始發熱,因為不能服藥的緣故,凰心便在他額上敷上冷帕,過一刻鐘就換一次。
後半夜,熱度也退去,凰心很累,卻再睡不著了,耳邊全都是司徒彥的話。
「沒有別的辦法了。若是七日內找不到藥引……。」
她感覺眼楮酸澀,眼淚滴在相握的手上。
在這寂靜的夜晚,她終于掩藏不住心里的恐慌,「你不許死……」
筱懷在窗外听了一會兒里面壓抑的哭泣,半晌推門而入。
「小姐……」
司徒彥听到有血的時候心里是從未有過的驚喜。
看到凰心的時候則是不可置信,「你有血?」
凰心看向筱懷,筱懷沉默了一會兒,不答反問︰「你說需要多少血?」
司徒彥這才發現主僕二人都不簡單。
他想了想,伸手拎來桌案上的茶壺︰「半壺即可。」
筱懷臉色變白,看了茶壺半晌,聲音突然變冷︰「沒有……沒有那麼多。」
司徒彥蹙眉,「這是必須的量。」
筱懷臉色更不好,低下頭干脆道︰「那就不行了。」
司徒彥壓下心里竄出的一絲惱火︰「在下已知無不言,那麼可否請姑娘言明為何。」說完望向凰心。
「筱懷……」,不用司徒彥示意,凰心本來也是要問的,「血到底在哪里?」
筱懷低著頭不說話了。
「筱懷!」
「小姐……」,筱懷現在後悔昨晚的一時沖動,可後悔也無用,她知道若是不說出答案,凰心會恨她的,「是你的血。」
答案一出,筱懷就知道自己再阻止不了什麼。
司徒彥用刀子劃開凰心的腕脈,鮮血涌出,流進碗里。
筱懷在一旁看著,眼淚涌出,卻不能代凰心痛,更不願再看不下去。
凰心看著筱懷跑遠的背影,張了張口,最終什麼也沒說。
「你不擔心?」
凰心回過頭看司徒彥臉上莫名的笑意,「擔心什麼?」
司徒彥示意她去瞧已經大半碗的血,「擔心你的血會流干。」
血把白瓷碗染成鮮紅色,凰心還能感覺到它劃過手腕時的溫熱,她忽然想到昨晚握住的手,很冰冷,「他會好的,對嗎?」
司徒彥愣了一瞬,「你是愧疚,還是心疼?」
「愧疚。」凰心答的毫不猶豫。
他笑了一下,從懷里取出一個瓷瓶。白色的藥粉灑在血流不止的傷口上。
用白布一道道纏住傷口,看著白布染出一道血痕,司徒彥看向因失血而臉色蒼白的女子,一向溫和的眼神此時卻凌厲非常︰「身邊的婢子都已看清主子的心思,姑娘如今卻還要自欺欺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