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東方嵐走後,宇文夫人身邊李嬤嬤者,不由得相問,「夫人,為何咱們要等著大少女乃女乃走過來?」
「我怕我去說,清兒不同意,他自小和嵐兒親厚,就算不願意,嵐兒說了總能听進去,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這樣放任他們,一個長大的小叔子,一個年輕守寡的嫂子,你當真以為我放心?孤男寡女處的時間長了,總有感情,我就是為了這一天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李嬤嬤豎起大拇指贊道︰「還是夫人高明。」
「高明,我可不敢當,不過稍微了解一點小孩子的心思罷了。」
東方嵐走在道上,心里亂極了。感覺熟悉日常被打亂,又或者想起自己那年迫不得已嫁人,如今這個人輪到清兒了麼?上完課後,東方嵐沒馬上走,把宇文夫人的話帶到,「清兒,娘同你說,要你準備成親。」
「知道了。」宇文清反應平常,似乎沒什麼不樂意,東方嵐不免在想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宇文清抬頭望東方嵐,見她臉上神色狐疑,忙道︰「怎麼了,我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嗎?」
「是,你都沒有反對意見?」這是她在意的,任人擺布的滋味可不大好受,她當年就是因為太相信所謂的‘在家從父’了,結果呢?就落到現在的地步,「你如果有喜歡的人,應該爭取。」
「我反對有用嗎?他們家長早已敲定好,哪時候需要我的意見了,我勸嫂子還是不要多想了,人嘛,應該隨波逐流,跟社會大流去抗衡,小心胳膊扭不過大腿,清兒小胳膊小腿,自認為贏不了什麼人,如果有不滿意的地方,再娶幾房就是了。」
東方嵐勃然大怒,痛恨宇文清如此不負責任的說法。
「你們男人就是這樣,把女人當什麼了,不滿意就換了,是吧?和誰成親都無所謂,是吧?女人如衣服,是吧?我白教你了。」她拿了書就走,宇文清從來沒見東方嵐怒意如此盛過,她想著︰「嫂子為什麼這麼生氣,也許是想到她自己了,跟不喜歡的人過日子確實比較辛苦,不過大家不都是這樣麼,找個差不多條件的人,然後恨啊愁啊的過一生。」
「也許嫂子是舍不得我娶別人,以後不能跟她一起玩了,也對,一個人總是很孤單的。」
東方嵐一回屋,生好大一個氣,自己一個人坐在桌邊咬牙切齒的氣了半天,真是,她怎麼會教出這種沒出息的男人,氣死她。牡丹進門來,就見東方嵐坐著,也不說話,臉上散發恐怖氣息。
「小姐。」她怯怯的叫了一聲。
東方嵐放緩語氣道︰「什麼事?」
「誰惹你不高興了。」
「沒有誰呢,我自己跟自己生氣玩。」反正宇文清自己都不在乎,她一個外人替人家著急什麼,這真叫小叔不急急死嫂子,東方嵐決定靜默不理,來個觀音入定。
牡丹心說︰「自己跟自己生氣玩,小姐你什麼時候這麼幽默了?」既然東方嵐不肯說,那她便不問,左右不過就是不听話的宇文清。
但宇文清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嗎?夜里躺在床上的時候,宇文清睜著眼楮,望著床頂。她不是不在乎,只是以她現在的狀況,還不能翻了天去,手里什麼都沒有,還能跟家長頂嘴?那說什麼,說不娶媳婦,就能不娶了?到時她爹請出家法來,受了皮肉之苦,還得娶媳婦。
宇文清笑笑,還是睡吧,想多了——傷神。
翌日再見東方嵐的面,她又嬉皮笑臉。「嫂子好,嫂子早,嫂子又長漂亮了。」東方嵐不理她,翻開書本就說︰「把書打開。」
她不理宇文清,宇文清覺得沒趣兒了,如失了水分的花朵,蔫掉了。下了課,宇文清拉住東方嵐,「嫂子,你是不是生我氣了?」
「我有什麼生氣的。」
「你就是生氣了,那你為什麼不跟我講話。♀」
「我想講就講,不想講就不講。」
宇文清道︰「為什麼生我氣,就為了我說要成親的話,是不是覺得我沒出息,是不是覺得東方先生的學生不能這麼菜?是不是覺得我沒主見,只知道一味順從。」
「我能覺得什麼呢,是你的人生,你做主就好,我沒意見。」
「嫂子,你是最了解我的人。」
東方嵐忙說︰「不敢,我哪里能夠了解二叔你。」
宇文清拉她,讓她直視自己的雙眼。「看著我,跟我說話,我是嫂子從小看到大的,我是什麼樣的人,別人不明白倒也罷了,怎麼連你也懷疑起我來了,我真傷心。」她眼眶中含淚,被東方嵐制止。
「都這樣大了,還哭哭啼啼,怎麼跟個姑娘似的。」
「我就姑娘了怎麼著。」宇文清還挺牛氣。
「你是姑娘也挺好看。」
「是嗎?」宇文清眼中閃著兩顆十字架星星。完全忘記兩人之前還有要斷腸穿心的話要說。
幾天後,管家阿鐘來找宇文清。
「二少爺,老爺找您,讓您去書房一趟。」
「爹為什麼找我?」
「小的不知道。」
隨阿鐘去書房後,宇文殿正在看書,一手捧書,一手模白胡子,雪白的一把山羊胡子。「爹。」宇文清喊了一聲。
「來了。」宇文殿放下書,很高興宇文清過來,「坐吧,我們父子說說話。」
「是。」
宇文清挑一張紅木椅坐了,旁邊高幾上放了熱茶,她端起來喝了一口,「爹找清兒是為什麼?」
「不許爹找你說說話。」
「當然可以。」
「爹老了。」宇文殿很感嘆,少子初長成,還是讓他很自豪的,六年前宇文清取得秀才的小功名,已讓他驕傲了一把,這可是本朝最年輕的秀才,之後他有意雪藏宇文清,就是怕她過于驕傲,不思長進,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終于等到現在,可算老懷安慰。「清兒大了。」
「爹不老,還能吃好多飯。廉頗老矣,尚能吃飯。」
她用典故,暗示宇文殿‘寶刀不老’,逗得宇文殿哈哈大笑,「爹還能吃兩碗,不比廉頗將軍差,只是皇上嫌棄爹老了,爹雖然不服氣,可是年紀擺在那里,爹不能不識相,天下是年輕人的天下,是你們的了,老的佔住位置不肯走,年輕人豈不是要恨透我們這些不識趣的老家伙。」
「爹可坐在家中,為年輕人指點迷津。」
「是啊,爹還有這個用途。真怕人嫌棄自己老了,不中用了,那感覺真寂寞,不是爹不識趣,是怕自己什麼也做不了,朝廷用不著了,心里面失落,權啊位啊的早就不在乎,就是怕一個人孤零零的。」
宇文清還不能明白那份寂寥,所以她安靜听著,听的宇文殿說到國子監一事。「爹就想著能為你謀個好前程,我向皇上求情,讓你去國子監念書,那里匯集天下儒生,有本事的都在那聚著呢,你去之後,莫要淘氣,好好念書,莫要跟人打架逞口舌之能……清兒你願意去嗎?」
她能不願意嗎?有個讀書的名頭,婚事就可拖一拖。
「爹,我去。」
听她這樣說,宇文殿高興極了。大嘆︰養子當如孫仲謀!
從書房回去,走了一半路,宇文清繞到雅居。這里絲竹之聲不斷,東方嵐正借琴抒發內心的郁悶,按理說,她該為宇文清高興的,只是舍不得佔了大部分,當年的小小孩兒都長大成人了,感覺,一眨眼的功夫,怎麼就長大了?
宇文清長大了,再也不鬧她了,頓時覺得寂寞。
「嫂子。」
琴聲已停。
「你來了。」
「我來和嫂子告別。」
東方嵐心里啪的一下有什麼東西掉落,「你要去哪里?」
「國子監。」
「不回來了?」
「白日上課,晚上歸來,只是一天不見,怕是要想嫂子了。」
「幾時做的決定?」
「剛才。」
東方嵐道︰「好快。」又是一件奔前程的大好事,但她還是提不起勁兒來,勉強擠出一些笑容,低下頭去撥弄琴弦,斷斷續續,似乎千言萬語說不盡,她揚起頭時,笑著說︰「那就恭喜二叔了,祝你前程似錦,金榜題名,洞房花燭。」
「是麼?那敢情好。」
「你走吧。」
「好。」
宇文清回到功名閣,也打不起勁來,剛才東方嵐似乎不開心,那低沉的如嗚咽一般的琴聲,悶極了,害她好想逃,面對那樣的嫂子,她好想墮淚。
小憐闖進屋來,「二少爺回來了。」
「小憐姐姐,麻煩你幫我整理書籍,我好帶去上課,還有筆墨紙硯都準備好。」
「不在家念了?」
「爹說讓我去國子監。」
小憐大喜,「進了國子監的門,早晚就是登科取試,二少爺要發達了,到時別忘記提攜奴婢一把。」
「好。」
她好沒精神,只想躺下好好休息。
翌日一早,跑去雅居見東方嵐。「嫂子,我待會兒就要出發了。」
「去吧,又來打什麼招呼。」
「我會想你的。」
「誰要你想。」
宇文清撅嘴,道︰「你說一句‘我也是’會死嗎?」
「又不是永遠不見面了。」
「真是。」
宇文清轉身走了,她心煩意亂,不知為何,總是有許多的舍不得,只是一天不見面,又不是永遠不見面,搞得這麼婆婆媽媽干什麼。望著宇文清賭氣的走了,東方嵐頭倚在門框上,小聲說了句,「我也是。」
作者有話要說︰一日不見,如隔了春夏秋冬。
*d^_^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