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繡色暖 「傷何起」

作者 ︰ 悠然流蘇

她的傷勢不輕,手紅腫了一大片,依形狀看來,像是按在一個爐子的沿上。看她的臉擰成那副樣子,定是疼得不行,否則也不至于哭出來。溫寧看她撇著頭,想必是問也問不出結果。故意把她的手掌展開些,她果真把手往回抽,咬著下唇,一聲不吭。

見她另一只手攥著裙褶,溫寧緩緩道︰「不是很疼嗎?說出來,我又不會笑話你。」

阿音很想把手收回去,可稍稍一動就像刀割一般疼痛,只有忍著︰「一點也不疼。」

「是嗎?」溫寧在她眼角一抹,把濕潤遞到她眼皮底下,「那這個是什麼?莫要說是沙子迷了眼楮。這種理由,太俗。」

「能不能幫我上藥?」反正都被他看得透透的,要他幫個忙,自然也無所謂了。

關于上藥這回事,阿音向來是怕的,在她的認知里,上藥比不上藥還疼。經常沾了藥粉什麼,懸在在傷口上邊,能懸上半個時辰,最終都是師弟摁著她手硬給壓上去,之後便是疼得哇哇亂叫。今天燙成這個樣子,想必自己是下不了手了,只好寄希望于眼前此人。

溫寧伸出手去︰「記得買藥,還算有救。」

阿音白他一眼,把藥遞過去,心說若是讓他知道這藥的來歷,指不定又得說上一頓。

溫寧拿著藥瓶,細細旋了一圈︰「這不像是藥鋪買的,誰給你的?」

「你管是誰給的,我只讓你上藥!」阿音暗道溫寧的厲害,居然一眼就給看出來了。話說他不是成天在書院溫府之間來回,還有空閑研究藥鋪包裝?

「過來。」溫寧把她拽回房里,又打了盆水回來。

面對一盆水,兩人面面相覷。♀阿音又把手藏起來︰「剛才洗過了。」想起剛才那個鐵匠的蠻橫手勁,生怕溫寧也是如此。現在水泡又大了許多,這樣扎下去,恐怕得疼得昏過去。

溫寧靜靜望著她,細長的眼角彎成月牙,音色變得柔和︰「阿音……」正當她听得認真,驀地抓過她的手,直接給摁進水里。

阿音感覺渾身疼得發麻,終于忍不住喊道︰「很疼啊!你輕點啊喂!」

溫寧懶得理她亂叫,掐住她手腕,將傷口仔細清洗後,才把她早已月兌力的爪子給拎出來。

眼看著他把藥瓶傾斜,阿音驀地精神一振,將另一手覆在傷口上邊,本來頗有骨氣的表情,堆滿貌似淒慘的笑︰「拜托,輕一點……哎哎哎,听人說話啊喂!」

若像她那般猶豫,估計天黑了也上不了藥。其實,溫寧也很累,他從未想過一個女子的力氣能這麼大。如果不能盡快上藥,只怕稍過一會兒也沒力制住她了。

話說那個鐵匠的燙傷藥還真不錯,撒在手上涼涼的。阿音眯著眼楮看他把繃帶纏好,愣地發現這繃帶纏得比手掌還厚,干笑道︰「你纏成這樣,我今晚該怎麼做飯?」

「你還想做飯?我晚點買回來好了。」溫寧往她手背上一拍,瞧她吃疼的模樣,「你傷的是右手,如果一個不留神把鹽罐子丟進鍋里,那該如何是好?」

「我會很小心的,外邊的東西貴得很,還不干淨。你就不用去……」阿音猛然扭頭看向窗外,日未黃昏,急忙問他,「你不是要在書院里擦桌子嗎?今天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不對,書院還沒下課吧?」

「總算想起我的事了?」溫寧本想作出一個失望的表情,卻見她慚愧地低下頭去,心想這笨女人又胡思亂想到什麼地方去了。♀

溫寧等了片刻,看她還沒緩過來︰「放心,騎射課的老師摔傷了腿,所以早了些。」

阿音莫名長嘆,慢慢仰起頭,眼里黯淡無光︰「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說的也就是我了。一直都是這樣。」不知怎麼地,忽然就想起拂月閣的同伴,當初被她害受傷的可不少,可是從來沒人怪過她。在溫家待了一陣子,像是領悟了一些東西。

溫寧看著她若有所思的神情,略有魂飛天外的意。手觸到書箱,方才想起里面有件東西,便取了給她︰「給你的。」

阿音聞到熟悉的氣味,眼底倏爾一閃︰「是芝麻糕!」剛想接過來,手又停在半空,「你買芝麻糕干什麼?」

望著她滿眼不信任,溫寧只得把紙包往她手里一放,訕訕道︰「我家夫人最喜歡芝麻糕。作為人夫,買一塊逗夫人開心,有何不可?」

感覺渾身起了三層雞皮疙瘩,阿音似乎听見耳邊旋著嗡嗡的風,看他的表情略輕佻,可說出來的聲音卻是認真。難道溫少爺今天吃錯藥了?貌似自從搬到這里,他天天都吃錯藥,否則他怎麼可能放著床不睡,心甘情願地倒地上睡去?八成是腦子被門夾了。

不管她心里想什麼,溫寧只說他想說的︰「你天天去市集買菜,肯定天天看到賣芝麻糕的攤子。可這半個月過去,又沒見你買回來。你是為了省錢,對不?」看她意欲辯駁,遂搶了先,「如果連塊芝麻糕都沒法買給夫人,我還當什麼丈夫?」

听他說得這般溫柔,阿音只覺毛孔悚然,如是好友一般拍肩道︰「這位大哥,你能說人話嗎?」

今天的溫寧很奇怪,阿音清楚感受到了。只是燙傷個手掌,某人就差點要她掛著胳膊。好在阿音口才尚可,總算把他給勸好了。可惜,這只是第一步。

阿音手傷成這樣,注定是掂不了勺子,晚飯的問題本就有夠頭疼,但見溫寧挽起袖子,她真是險些厥過去。好說歹說,終是讓溫寧放棄了**做飯的荒謬想法。若不是阿音從旁一步一步指導,搞不好等溫老爺回到家,只能喝上一口涼水。

*

第二天,溫寧向書院告了半天假,他只想弄明白阿音的傷是從何而來。可是,他拿著藥瓶問遍禹州城的大小藥鋪,也沒問出個結果。

眼看快到午時,也該是回家的時候。溫寧路過市集,听見有人喊他︰「你是溫家少爺吧?」

溫寧轉過身,是一間鐵器鋪子,叫住他的是門前打鐵的老板。「有事嗎?」

仍是昨天那個鐵匠,他指著溫寧手里的藥瓶︰「你夫人的手沒事了吧?我這藥可是祖傳的,抹上一天就能好。」

溫寧一驚,立即移步過去,拿著藥瓶問他︰「這藥,是你的?」

鐵匠點頭道︰「是啊,昨天你夫人在我這里燙傷了,我就給了她藥。」

「你這里?」溫寧左右看看,瞧見那個燒著炭火的爐子,心底的怒氣跟著火苗一道竄起來,「店里這麼危險,你怎麼能讓一個姑娘進來!」

「是她要進來撿東西。」鐵匠看他言辭激動,估模著他是心疼老婆,但轉念一想,似乎又有些不對頭,「她沒告訴你是怎麼受的傷?」

溫寧嘆息道︰「她向來不願說這些,所以我才拿了瓶子出來問問。」想到剛才的語氣略重了些,「這位大哥,在下方才語氣重了些,請別見怪。你能不能告訴我,夫人的傷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到鐵鋪里撿東西?」

鐵匠往街邊一瞥︰「看見沒,就那三個女的。昨天對你家夫人說三道四,你夫人就頂了幾句,然後她們就把你夫人的錢袋給丟到爐火里了。看里面也沒多少錢,也不知道你夫人怎麼就不要命地撲過來。」

「原來是這樣。」溫寧只想盡快回去,只想好好教育那女人一番,「多謝了,告辭了。」

「快回去吧。對你夫人好一點,溫家都這樣了,她還願跟著,不容易啊。」鐵匠抬起頭來,溫寧早就沒了蹤跡。

若換了往日,溫寧一定會把那三個女人好好教訓一頓,但正如那個鐵匠所言「溫家都這樣了」,所以還是少生些枝節。

*

趕到家門外,溫寧猛然想起忘了買東西,然而房里傳出的聲音,使他不得不沖進去。

又是溫夫人的聲音︰「手傷了就不用干活了!你是想把我活活餓死是不是!」

阿音站在她面前,面無懼色,昨天哭夠了,晚上也睡得很好,現在自然有心情應付這位發狂的大嬸。她扶著手腕,剛想說上幾句,哪知一個人影突然擋在眼前。她覺得視線被擋著不舒服,就去撥開他,一動手就瞧見那人轉過來︰「我說,你最近很閑嗎?」

溫寧從她右手繃帶上掠過,轉而對溫夫人道︰「娘,你不要再說阿音了,她根本沒有錯,你也不必把氣撒在她一個人身上。她每天做家事已經很累了,何況還傷了手。」感覺有人在扯他衣角,遂將那只不听話的手給擒住,接著說道,「這兩天,就讓她歇一歇。」

阿音目瞪口呆地望著這個男人的背影,自身燃起的斗志,瞬間就被他這一席話給澆熄了。不知為何,听他這麼說,一點也沒感激的想法,反而有點心虛。她忙用腳踹他︰「喂,少說兩句,她是你娘啊。」

「你是我夫人!」溫寧在她耳側落下一句,立馬就把她拽出房間。

「娘,我很快做飯送來。」為了日後可能的和平相處,阿音只能這樣朝屋里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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