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來傳太後口諭的公公,雁姬揮手斥退了周遭下人,略有些呆愣的站了一會兒,才緩步走到梳妝台前,慢慢坐□子,盯著銅鏡中映出的未帶絲毫表情的容顏,良久,嘴角才露出抹苦澀的笑意。)
有冰冰涼涼的東西劃過雁姬的臉頰,她沒有睜開眼楮,也不打算顧及那是不是自己的眼淚,罷了,哭過這一場,就當給所有的事情做個了斷吧,雁姬如此想著,臉上的冰涼便愈發流的歡快了,而心里那種疼痛的感覺,卻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減輕著。
珞琳站在雁姬房門口,一手撩著簾子,一手拼命的捂著自己的嘴巴,臉上滿滿的都是震驚和不可置信,還有肆意縱橫的眼淚,她死死的咬著嘴唇,不敢讓自己發出絲毫的聲音,輕輕放下撩起的簾子,轉身踮著腳離開,快到房門口時又住了腳步,拿出帕子細細的抹干了眼淚,怕下人們看到自己紅紅的眼眶,低了頭匆匆出了房門,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珞琳走的飛快,腳步也有些踉蹌,被她命令在屋外等著自己出來的丫鬟看到她出來,忙小跑著過來,卻差點跟不上她的腳步,眼見著自家小姐低著頭「狂走」,壓根兒沒注意到前面來人的時候,不由得驚呼︰「小姐,小心!」
與此同時,珞琳與面前大踏步走來的人狠狠的撞在了一起,不小的沖擊力讓她往後蹬蹬蹬猛退了好幾步,搖晃著身子差點摔倒在上,幸虧及時趕上來的丫鬟拼力扶住了她。
「看你這慌慌張張、跑來跑去的樣子,成何體統?!你額娘就這這麼教導你的?!」
珞琳還沒回過神來,頭頂就傳來某人的斥責,語氣頗有些不耐,听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珞琳雙手猛地握緊,指甲戳的手心隱隱作痛,她霍的抬起頭來,就看到努達海皺著眉頭瞪著自己的樣子,突然就感到無比的憤怒。
「你沒有資格這麼說額娘!」珞琳以為自己會叫喊出來,卻沒想到張著口顫抖著嘴唇用發紅的雙眼盯著努達海許久,才能夠嘶啞著聲音說出這句話,說完,不管努達海有什麼反應,拂開丫鬟攙著自己的手,頭也不回的朝自己的房間跑去。♀
剛剛在已經「睡著」的驥遠那里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的努達海心情本來就很是不好,現在珞琳又來了這麼一出,更是讓他有些暴跳如雷的感覺,又想到珞琳方才看起來好像是從雁姬的房中出來的,便直觀的認為一定是雁姬跟珞琳說了什麼,于是一甩袍袖,怒氣沖沖的朝臥房方向走去。
一路狂走的珞琳沖回了自己的房間,轟退了屋內所有的下人,緊閉了房門後猛地沖到床邊重重的趴了下去,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腦袋,終于痛哭出聲。
別看珞琳平日里整天嘻嘻哈哈,看起來似乎是完全沒有任何心機的樣子,其實從小到大雁姬對她的教導沒有絲毫的放松,因為雁姬知道珞琳遲早是要嫁人的成為當家主母的,所以她並不像在老太君身邊長起來的驥遠,幾乎沒有什麼心眼,她只是不像那些大家閨秀那樣死板而已。
自家哥哥對新月格格的那點心思,珞琳早就心知肚明,說實話,最初見到新月的時候,那個沒有絲毫架子的格格讓她頗有些驚奇,也不由自主的起了點歡喜之意,所以她才會拼命幫驥遠打邊鼓,想要撮合他們兩個。
可是慢慢的,珞琳發現有些不對勁了,因為她在新月小築越來越多的看到了自家阿瑪的身影,她隱隱的察覺到了些什麼了,卻不敢置信,她找了很多借口來說服自己,她告訴自己阿瑪到新月小築只是出于長輩對晚輩的關心,只是因為新月是皇上、太後托將軍府「好好照顧」的格格。
那時候驥遠是完全沒有懷疑的,只要見到新月,他就神采飛揚,眼楮里便再也看不到其他,珞琳雖然在心里為自家阿瑪找了無數理由,卻不由自主的在努達海每次到新月小築的時候悄悄打量他和新月兩個人,而越看,就越是通體發涼,她發現每日要麼黯然神傷,要麼默默垂淚的新月,只有在看到自家阿瑪的時候,臉上才會偶爾露出那麼丁點神采,而自家阿瑪看著新月的眼神,是那麼的纏綿,那麼的刻骨銘心,甚至似乎已經完全忽視了屋內還有他的兩個兒女。
發現努達海和新月之間絲絲連連事情的珞琳覺得惡心,感到憤恨、不安和茫然,她不敢去跟雁姬說,怕這麼多年深愛著阿瑪的額娘心痛傷心,她不敢跟努達海說,怕他會趁機將所有事情攤開來,同樣會讓額娘受到傷害,她也不敢跟驥遠說,怕他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怕他會崩潰,她也曾想過痛罵新月不知廉恥,讓她滾出將軍府去,可也明白上頭還壓著皇上和太後,就在珞琳痛恨自己的無力而四顧無措的時候,皇上命新月遷住和親王府的聖旨下來了,她才終于松了口氣,甚至心里歡呼雀躍了起來。
珞琳畢竟是還有些天真,她認為新月離開了將軍府,所有的事情就都解決了,她壓根沒有想到自己會看到今天這一幕,在她的眼里,自家額娘是端莊的、賢淑的、嚴厲的、慈愛的,所以當今天想要悄悄走進屋里給額娘個「驚喜」的她,在悄無聲息掀開簾子的時候,看到坐在梳妝台前靜靜流淚,沒有絲毫波紋的臉上卻明明寫著決絕兩個字的雁姬時,差點控制不住叫出聲來。
在那一剎那珞琳就明白了,自家額娘分明是知道了阿瑪和新月的事情,才會那麼的傷心和絕望,她很想走上前去擁抱額娘,可是想到額娘從未在自己和哥哥面前露出過這種神情,永遠都是大方得體的樣子,她只能選擇轉身離開,所以她才會在努達海斥責她的時候,沖口而出那句話。
珞琳哭到上氣不接下氣,嗓子都嘶啞了,努達海卻氣勢洶洶推開雁姬的房門,沖著雁姬大吼︰「看看你教的好女兒!」
雁姬並不知道珞琳曾經來過,不過在努達海沖進門來之前她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拿手帕擦干了眼淚,在心底自嘲了一番才吩咐屋外的丫鬟打了溫水進來淨面,努達海怒吼完之後,才看到雁姬正從丫鬟手中取過手巾,而那丫鬟正轉過頭來,滿面驚詫的盯著自己,于是不耐煩的又怒吼道︰「看什麼看,趕緊給爺滾出去!」
那丫鬟驚得手中的盆差點掉到地上,忙匆匆的行了禮退下,努達海憤憤的瞪著雁姬,雁姬也靜靜的回望他,只是靜靜的,沒有任何表情和話語,而這種目光,突然讓努達海有些心虛了起來,他張口結舌,肚里的話翻來滾去,終是說不出來了。
雁姬看著從最初的憤怒,到神色漸漸變得有些尷尬,到現在居然摻雜了愧疚的努達海,心里再沒有絲毫的破爛,只有冷笑,許久,她才開口說道︰「努達海,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沒有絲毫感情的一句話,讓努達海莫名的悚然一驚,他覺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了起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雁姬的問話,他呆呆的看著雁姬,這才發現她的眼光深沉而悠遠,看得他似乎所有的心思都沒有了藏匿之地,他只能轉過身,倉皇的逃離。
雁姬看著努達海匆忙離開的背影,沒有憤怒,沒有傷心,也沒有絲毫的疼痛,心如止水。
作者有話要說︰
我這里其實不是給珞琳洗白,很多新月的同人文里,珞琳跟驥遠都是「白眼狼」的形象,其實再去看看新月這部小說,最開始珞琳和驥遠在知道實情之後,表現的都是很憤恨的,可後來因為nn筆下的雁姬過于「狠毒」,因為nn筆下的新月過于「善良」,因為種種種種,這一雙子女才徹底成了「白眼狼」,而現在沒有新月天天跟在珞琳身邊,這娃兒又看到了額娘的脆弱,我想大概是不可能再站在新月那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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