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明錫回到家中。
「媽，我回來了。」
黛青慵懶地側臥在沙發上，左手托著下巴，電視屏幕跳躍著，光線打在她精致的臉龐上，靜若處子，仿佛古畫里的美人。
黛青扭頭看看賞明錫，她的氣質是從內里散發出來的，隨意一個姿勢就很有韻味。而賞明錫繼承了她母親優美的輪廓，五官也許受父親影響居多，不如母親那麼秀雅，卻也和黛青有著不一樣的味道。
「你這丫頭放了學又不知道到哪里逛去了，現在才回來。」黛青的聲音也是懶洋洋的，盡管上了年紀，仍不經意間透著甜膩的味道。
「媽……」賞明錫撲到黛青懷里撒嬌，「我錯了。人家到哪里都很想你嘛。」長這麼大她就只會這一招，母親顯然也很吃這招。
黛青模模她的頭︰「以後早點回來。好了，開飯吧。」她拉著賞明錫來到飯桌旁，母女二人一起端菜上桌，準備好餐具。
「嗯，真香！」賞明錫大口大口地咀嚼著黛青做的晚餐。
「這幾天學習怎麼樣，好幾天沒管你了吧。」
賞明錫想起了家訪的事，但她不打算告訴母親。「還可以，快高考了，李老師抓的嚴了。不過我肯定考不上的，你放心吧。」明知自己的能力，還不如實話對媽媽說，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索性一點希望都不給老媽。
黛青嘆了口氣，「我真後悔小的時候沒好好抓抓你，要是那個時候就對你嚴一點，你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老媽，這樣子哪里不好了。我現在早點工作，也好賺點小錢給老媽花，對不對嘛。」
「現在還跟那幾個孩子聯系嗎，今天不會就跟他們在一起吧。」
「媽。」黛青說的是陳有曦阿龍他們。她有一次看到他們送賞明錫回家。沒有哪個母親接受得了正值青春期的女兒和一群男孩子混在一起。賞明錫最近一直躲著陳有曦，但也不滿意母親插手她的朋友圈︰「最近都沒怎麼跟他們在一起。」
黛青放下碗筷。
賞明錫知道母親吃不下了。兩口飯，幾口菜，好像媽媽的胃口越來越不好了。
賞明錫也草草扒了幾口結束了晚餐，和黛青一起收拾桌子，洗碗掃地。母女倆互相扶持，重復著十幾年同樣的生活。只是媽媽身體……
賞明錫心中說不出的傷痛。
收拾完畢，賞明錫打開放錢的抽屜。沒剩多少錢了。
「媽，我出去取點錢，我們一起出去散散步吧。」
「我不去了。你去吧，天黑了小心點。」黛青又自顧自坐上沙發看起了電視。
賞明錫知道黛青會這樣說，自從患上了那個病，她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賞明錫輕輕關上門，融入這淒薄的夜色中。
黛青在嫁給賞明錫的父親時，便金盆洗手，放棄了自己的主業。她和父親分開後，又沒什麼其它的一技之長，高傲的黛青又不願重操舊業，母女二人全靠父親當初承諾的「生活費」度日。不過黛青向來不覺得錢財寶貴，該用的時候都是揮霍。所幸父親的「生活費」還是比較豐厚，母女二人雖然沒攢下積蓄，但日子過的也不錯。黛青清高，雖然明知自己用的都是父親的，卻不願直接去取，從小就是賞明錫將錢取來再交給媽媽。這「沒看到的就是沒發生過的」倒是全部遺傳給了賞明錫。
「咦，怎麼還沒到。」賞明錫又把卡取出來再放進去，反復試了好幾遍，最後看著屏幕上顯示的兩位數不解。
那個人從來都是按時打錢過來的，這次卻沒有。
一陣風吹來，賞明錫一陣哆嗦。她裹緊了衣服，來到一個小賣部前，拿起電話，撥了一串很久沒打的號碼。
竟然成了空號。
賞明錫放下電話，神情有些木訥。也許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賞明錫一時還無法體會到囊中羞澀的嚴重後果。
涼風陣陣，賞明錫出門時還是白天的裝束，已然凍得發抖。大街上行人來來往往，沒人會注意一個目光渙散的小姑娘在路邊瑟瑟發抖。一個流浪漢顫顛著走過來，破舊的衣服將他包裹的很嚴實，那也是他唯一的財產。賞明錫忽然一乍，她和媽媽以後會變成這樣嗎？
不會的，也許他忘了，過兩天就會打過來的。賞明錫這樣安慰道。
之後的幾天，一放學賞明錫便直奔銀行，但希望一次次落空。沒有錢匯過來。賬戶里面還是窘迫的兩位數。隨著時間的推移，賞明錫開始著急了。
她沒有告訴黛青這件事，怕她擔心。剩下的錢撐不到明天了，過了明天，就意味沒有錢花了。吃穿用住，還有母親的醫藥費，沒有了錢，那這些也沒有了。
「麻煩幫我把卡里的錢都取出來吧。」賞明錫把卡遞到櫃台里。
厚實的防彈玻璃後面，櫃員麻利地操作著。
「拿好。」櫃員微笑著遞出來。
賞明錫接過，手模著幾張碎票，原來錢是那麼重要，難怪那麼多人為了錢任何事情都做得出。
賞明錫走出銀行，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了陳有曦，他也在看著她。
自從那天在酒吧，賞明錫趁著酒意說了那些傷人的話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聯系了。她是有想到過，可最近發生的事，讓賞明錫自顧不暇。想找陳有曦談談，或是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去聊天，但心里催促著，身體卻不听使喚。那天晚上陳有曦沒有醉，她說的話，他字字都听進去了。
賞明錫說話也不是，走也不是，只是站著。
陳有曦先開口了︰「你這幾天一放學就跑到銀行里來，你在干什麼？」
「我來這里找工作啊，李老頭不是說不考試的話就要實習了嘛。我，我先來看看。」賞明錫也不管陳有曦一副懷疑的表情，好像就有這回事的點了點頭。
陳有曦盡管不相信，還是想幫幫賞明錫︰「那你可以來我哥的酒吧啊，我跟他說一聲就可以了。」
「不要去說，我就先看看，還不急呢。」就算真的想找工作，也不能找去有晨哥哥的酒吧。那里會讓她回想起來那個晚上的噩夢，她也不知道如何面對有晨哥哥。她連那個人到底是誰都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有晨哥哥的家里，他跟他是什麼關系。這件事情該跟有晨哥哥說嗎？
這幾天都在想著錢的事，因為這是燃眉之急。現在這一連串的疑問又出現在腦海里，畢竟那個結還沒解開，賞明錫不禁嘆了口氣。
兩人之間氣氛還是有點異樣，賞明錫轉身離開︰「我先回家了。」
「媽你在干嘛！」賞明錫一進家門，就看到地上東西攤成一團。黛青翻箱倒櫃尋找著什麼，看到賞明錫回來了，慌慌張張地站起來，「明錫，媽媽真沒用。明錫……」
黛青一把抱住賞明錫。賞明錫問道，「媽你在說什麼啊。」
黛青放開賞明錫，「我不知道把錢放到什麼地方去了。今天看到一件頭飾很漂亮，想買給你，付錢的時候怎麼也找不到錢，還被人家笑。回來以後還是找不到，明錫怎麼辦？」
「媽，你沒亂放，現在家里根本就沒有錢。」賞明錫裝作沒有事的笑笑。
「怎麼會？那天晚上你不是去取錢了嗎？」黛青問。
「是啊，額，那天晚上走的太匆忙忘了帶卡了。你不要急了，我今晚去。你飯還沒做吧，今天女兒下廚。」賞明錫臉上帶著陽光的笑容，讓黛青做到沙發上。收拾了一下地面，走進廚房。
賞明錫一進廚房，背對著黛青，臉上的笑容頓失。
巨大的壓力一下子壓在了她的肩上。失去了經濟來源，母親的精神狀況也令人擔憂。不能告訴她那個人沒有給她們生活費，那個人已經失去了聯絡。這意味著他，要徹底拋棄她們了。母親會承受不起的。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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