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動作漸漸小了,好像又來了其他人。大雨淋的賞明錫無法睜眼,只覺得被什麼人一下按住帶上車子,等到她意志清醒過來,她在一間小屋子里瑟瑟發抖,牆上寫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賞明錫看看身邊,一起來的人臉上身上都掛了彩,低垂著臉蹲著或坐著。她看向陳有曦,他嘴角有一塊淤青,胸前沾著血跡。她走過去。
陳有曦看到她走過來,像護住受驚嚇的小動物一樣抱住她,讓她貼著胸口。「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吧。」
門開了,幾個警察走進來,坐在椅子上,翻出檔案看了看,一聲冷哼︰「職業高中。」
眾人注意力都集中在警察身上,屏住呼吸似在等待審判。
「案件大概我已經了解了,他們保留上訴權利。你們保釋人來了,可以回去了。」
警察邊離開邊跟一旁的徒弟說︰「這幫人來了一次以後還會再來的。」
「我看那個小姑娘是嚇著了,剛才問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小徒弟回頭看了賞明錫一眼。
「這樣的小姑娘以後你會見的多了。他們這個年紀,學壞容易學好難,這些男的以後就是常來做客的小混混,女的,哼哼,那天抓來的小姐看到了吧。」警察淡淡的教導著徒弟。
小徒弟嘴上應著,快轉彎的時候還不忘回頭看一眼。
大雨早已停了,地上還是一個個水坑。一伙人耷拉著腦袋一個接一個走出公安局,門口好像還有記者在拍照,頭一個比一個還要低,跟剛才那高漲的氣勢截然不同。♀家長一看到自己的孩子,開始大聲訓斥,有的直接一巴掌打了上去。
園里的鮮花需要栽培,更何況這些還涉世未深的孩子。學壞容易,學好也是容易的,就要看園丁如何修剪了。
陳有晨送賞明錫到家。一路上他一改往日的溫暖,始終陰沉著臉。
「謝謝你保釋我出來。」賞明錫還沒從剛才的廝殺中平靜下來,眼神黯淡。
「不要這麼說,如果不是因為陳有曦,你現在已經在家里做著美夢了。」一個晚上她已經說了很多遍了,陳有晨卻感到對不起她。
陳有晨看著賞明錫上樓。樓梯上的燈一盞盞亮起來,接著關門聲響起,在寂靜的午夜回蕩。
「哥,今晚的事可不可以不要告訴爸媽。」陳有曦請求哥哥。經過一場廝殺,又在警局里蹲了一個晚上,陳有曦依舊泰然,似不過是一個看客。
「這次不會了。」弟弟犯下這麼嚴重的錯誤,卻毫無悔改,陳有晨不由生氣。
「哥。」陳有曦埋怨了一句,好像面對的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兄長。
「有曦,我一直都對你太縱容了。我小時候,爸媽每天管著我,放了學除了做作業就是上補習班。我當時就想,你以後千萬不能像我這樣過著一個有壓力的童年。好,你不做作業又逃課,我去你學校給你圓謊;你欺負別的學生,弄壞人家的東西,我人家賠錢替你說好話;你那群朋友要吃要喝,我都供著。我驕傲的跟我朋友說,這是我弟弟,讀書讀的瀟灑自由。現在我後悔了,我後悔太縱容你,後悔讓你變成這樣。♀你才多大就有了案底,接下來你還要做什麼?殺人嗎?」
陳有晨一番話句句肺腑,說的陳有曦終于垂下了頭。一時無言。
陳有晨看著弟弟低頭深思,希望他能好好反省。良久,他看差不多了,車子重新發動。
「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必須跟爸媽說,你準備好做檢討。」
「哥,他們會告我嗎?」陳有曦提的問題戳中了哥哥。他臉色一暗︰「這件事我會處理。」
上空浮雲游弋。一片雲彩飄過,幾顆星星探出頭來,這個夜晚還沒有結束。
賞明錫一回到家,先到黛青房中,看到她已經睡了,又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發呆。
這個春天的伊始,已經經歷了如此。其實萬物復蘇、生機盎然的春天不過是文人墨客筆下的。窘迫的人即使在春天也不會有翻新的跡象。隱隱的,賞明錫好怕這個春天的到來,好像會帶來什麼災禍一般。
電話響了,這麼晚了還有誰。不安的心看到來電顯示更加惶恐。是顧洽航!已經完全忘記他了!
「你們今晚好像很精彩?」顧洽航第一句就直奔主題,還帶著笑意。
「對不起,我忘記了。要不今晚就算了……」賞明錫輕聲說著,怕吵醒黛青,更怕剛離開一個魔窟,又走進一個噩夢。
「今晚還沒過去,你現在過來。」不容分說,不帶感情,賞明錫已經習慣顧洽航的口吻了,可是現在還要過去,是不是太不人性了。
「我讓你現在過來。」顧洽航見賞明錫久久不說話,下達命令後便掛了。留下心煩意亂的賞明錫孤坐在沙發上。
她沒有辦法不去。如果可以的話,上一次就不會發生了。
她輕輕收拾了一下,輕輕關上門,輕輕走進夜色。
顧洽航打開門,站在他面前的是個化了淡妝有些倦意的女孩,看上去女孩想讓自己表情自然一點,讓人覺得今晚她如往常一樣度過。
「打架有趣嗎?」顧洽航坐在床邊,招手讓賞明錫過來。
賞明錫怯弱的走到顧洽航身邊︰「你怎麼知道的?」從公安局出來的時候還有人在拍照,不會被報道出來了吧,那母親不會看到吧。
「你們一出事有晨就打電話來,問我們人不認識一個姓範的小老板。算你們走運,這些做生意的人賠點錢就可以了。雖然這錢不是個小數目,有晨會給你們搞定的。」顧洽航邊說邊解開上衣紐扣,「以前以為你就是個想錢想瘋了的壞學生,原來還是個不良少女小太妹。是你讓他們兩幫人打起來的?本事很大啊。」顧洽航壞笑著傾身壓向賞明錫。賞明錫扭扭捏捏不是很配合。
「怎麼不說話?你跟著那些小混混抽煙喝酒打架什麼都敢做,到我這里來就變得溫馴了?還是別裝了,放出你的本性來吧,也許我會更喜歡呢。」
顧洽航低聲在她耳邊吞吐著熱氣,挑逗著身下的女孩,荷爾蒙的味道越來越濃。賞明錫閉上了眼楮,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宗交易,如同上街買菜一樣平常,其他的什麼都不要去想。
雨後的夜空,黯沉又清新。一場突如其來的春雨,既洗褪了過往,又迎來了新象。總說萬象更新,將新的事物寄托于一個外力,比如春雨,只不過是一種希冀。好像花朵經歷了蓓蕾的凝聚才能綻放,蝴蝶經歷了蟲蛹的蛻變才能展翅,新的一天,都是無數個昨日的幻化。未來,也許就是現在的樣子。
事情發生後幾天,賞明錫一直關注著報紙新聞,還好,對那天晚上的學生斗毆事件只字未提。只要母親不知道,賞明錫就放心了。
李老師找他們談過話,事件的嚴重也讓李老師的表情更為嚴肅,但是話說來說去還是那兩句,學生們或撥弄著指甲或想著心事。等到結束,寫了一張承諾,鄭重其事的寫了又做錯了什麼事,認識到了錯誤,以後不會再犯之類的。毫無效力的一張白紙,這些孩子也不知道簽了多少次,又違背了多少次。
經過這件事之後,沈怡成了有名有份的龍嫂,一放學兩人就膩在一起,不甚恩愛。賞明錫仍記得沈怡的謊話,她想說破,可是跟誰說?有曦,還是阿龍。頭一次看到阿龍對一個女孩這麼上心,又頭一次踫到感情上的欺騙,賞明錫不知如何處理最為妥當,一直拖著。
這天,賞明錫和黛青吃好飯,黛青翻看著書,賞明錫則在房間里做作業。黛青從醫院出來後,在賞明錫的督促下每天按時吃藥。那天的事情之後,賞明錫也減少了跟陳有曦他們的接觸,除了顧洽航,其他的活動能推就推,在家里陪著母親。黛青看著女兒為自己的付出,也努力想讓自己康復起來,樂觀的接受著治療。
手機響起,是阿龍打來的。這個時候阿龍怎麼會打過來。
「賞明錫你快出來,有事!」阿龍說的十萬火急。
「現在?」賞明錫看看表,八點了,「什麼事啊,不急的話明天說吧。」
「急啊,不急敢這個時候勞煩您!我找你之前已經跟有曦批準啦!」又是標準的阿龍嬉笑的語氣,听得出著急。
阿龍催促著賞明錫快點出來,一直說有急事卻又不說出來。賞明錫禁不住軟磨硬泡,約好地點說等下見。
「你這麼急找我來就是為了……」賞明錫一到地方就質問起阿龍,並打量著這家珠寶店,里面五光十色的金銀首飾琳瑯滿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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