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菱听到這個消息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上官絕塵是個瘋子。《》侵佔了雲寧邊境的多處城池不說,這眼看就到年根兒了,還公然挑起戰事。
亦菱正欲向院外走去,卻突然听到梧桐思內傳出一陣咳嗽聲,不由地蹙緊了眉,再一想這戰事來得急,估計今夜進宮之後就要直接出兵了,這一走要有些時日不能回來,不如現在與筠如、彥真二人道個別。
這樣一想,亦菱便又向屋內走去。掀開簾子,見皇甫?正與沈彥真說話,她一進來,兩人便不說了。亦菱眼尖,看到皇甫?往袖中藏了什麼,心中頓時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她連忙問︰「筠如,你藏了什麼?」
皇甫?淺淺一笑,「沒什麼。」
「我明明看到你往袖中藏了東西。」亦菱一邊道,一邊去拉皇甫?的衣襟,皇甫?向後一躲,卻不小心從袖口飄出一樣東西來,亦菱低頭一看,是一方絲絹,染血的絲絹。
空氣剎那間仿佛凝固了一樣,亦菱心底涼成一片,她顫聲問道︰「你,你怎麼又咳血了?」
皇甫?沒料到此事會被發覺,無奈地笑了一下。
沈彥真只好對亦菱解釋道︰「這段時間你時常帶兵在外,極少回府,他很擔心你,常常開著窗子望著園門方向,我勸他關上窗子他也不听。最近天氣漸冷,總開著窗子不免受了涼,所以病又重了些。」
竟是這樣麼?擔心……我?亦菱不由地看向皇甫?。皇甫?不自然地別過頭,攥起拳置于唇邊,輕咳出聲,原本蒼白無血色的臉上泛起了可疑的紅色。
亦菱心中一動,柔聲道︰「不用擔心我,今後還是把窗子關上吧。」
沈彥真又對亦菱道︰「好在還沒有加重到無法控制的程度,只要按時服藥,安心養病,就不會有大問題,你也不要太擔心。」
亦菱點點頭,又問道︰「已經換成那第五張方子了吧?」
「是的。」沈彥真點頭道。
這時,門外傳來張管家的聲音,「將軍,讓宮里來的人等太久恐怕不妥,還請將軍快些隨我去前廳。」
「知道了,馬上就來。」亦菱應道。
「宮里來人了?發生什麼事了?」皇甫?問道。
「雲軍突襲墉城,又要打仗了。《》」亦菱故作輕松地道,仿佛她是即將去會一位故友,與他喝茶聊天,而不是帶兵打仗一樣。
皇甫?、沈彥真聞言,皆蹙起眉。皇甫?道︰「這平南王為何如此沉不住氣?才不過幾個月而已,為何再度主動挑起戰事?」
「我也正納悶兒呢,以上官絕塵的性子,是不會做出這種沖動的事的。」亦菱道。
皇甫?正色道︰「不管怎麼說,其中必有蹊蹺,你此去定要小心。」
「嗯,放心。」亦菱連聲應道。
「什麼時候出發?」沈彥真蹙眉問道。
「戰事緊張,恐怕今夜就要出發了。」亦菱道。
沈彥真一臉認真,「我同你一道去。」
亦菱訝異地看著沈彥真。
「我是軍醫,沒有不隨軍出戰的道理。」沈彥真一臉堅持。
「可是,你同我走了,誰來照顧筠如呢?」亦菱問道。
「莫要擔心我,還是讓彥真同你一道去吧,戰場上刀劍無眼,若是不小心傷到了,彥真還能幫上忙。」皇甫?在一旁道。
「可是……」亦菱正要反對,卻被沈彥真打斷。
「紫蘇園有一位小侍很懂醫術,是個膽大心細的可靠之人,可以把為筠如煎藥一事交與他。」沈彥真提議道,轉而又笑著說,「而且若是我不隨你同去,照應著你,他這里也會擔心你,沒法兒安心養病。」
亦菱聞言轉頭看向皇甫?,正對上他那清明澄澈的雙眸,心中沒來由地又是一動,連忙別開眼,「好吧,就這樣吧。」
看到亦菱同意沈彥真眼中流露出喜色,「我回去準備行裝,然後安頓好那名小侍,囑咐他一些煎藥的事宜。」說罷走出了臥房。
亦菱也拿起擱在一邊的披風,又對皇甫?柔聲道︰「筠如,不要擔心我,我很快就會回來的,這段時間你莫要太費神,安心養著,等我回來的時候,你一定要把身體養好,不然我就……不然我就……」亦菱原本習慣性地想說一些威脅的話,結果發覺對著眼前這位氣質尊貴高雅,面容清俊溫和的男子,她什麼威脅的話都說不出來,只得頓在那里。
皇甫?忍不住輕笑出聲,如畫的眉眼中盡是笑意,好看的唇角微微翹起。
亦菱心中一窘,臉色微紅,咳了一聲,然後道︰「總之,等我回來的時候,你一定要已經好了。♀」
「好。」皇甫?笑著點頭應道。
「那我走了。」亦菱有點不舍地道。
「要小心。」皇甫?柔聲道。
亦菱心中一動,她依然記得幾個月前雲寧開戰前,他也曾這樣說過。她望著他,只見他蒼白的面容襯得那清澄的雙眸愈加地明亮。不知為什麼,她突然好舍不得離開這里,離開他。不知為什麼,她突然好想留下來照顧他,陪伴他。亦菱抓著披風的手突然收緊,她深吸一口氣,「放心。我走了。」最後深深地看了皇甫?一眼,他正靜靜地坐在那里,依舊是淺笑盈盈地望著她。
亦菱轉身掀開簾子,走出屋子,一邊把披風披到身上,系好帶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梧桐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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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臘月雖不及北國那樣冰寒,卻也是又陰又冷,讓人有些受不住。
臘月廿三這天是小年兒,九州五國歷來有在小年這天掃塵、祭祀的傳統,家家戶戶在這天都忙著認真清掃家中各處,粉牆,糊窗,做了關東糖祭灶神。
安樂鎮雖為雲軍所佔,鎮中百姓卻絲毫不減張羅過年的熱情,家家窗戶上也都貼上了各式各樣的窗花,為原本經歷戰爭創傷的城鎮平添了些許喜氣洋洋的年氣兒。
臘月廿三這天晚上,安樂鎮內的百姓正在謝灶,安樂鎮外,亦菱率領著從懷遠帶來的三十八萬寧軍,連同駐守墉城的李沐雲手下的兩萬寧軍,共四十萬大軍正悄無聲息地向安樂鎮靠近。
陰冷的空氣包裹著每一位寧軍將士,盡管如此,每一位將士都熱血沸騰,躍躍欲試,因為大寧奪回失地的第一場戰斗即將打響。
距安樂鎮只有一里時,亦菱下令,四十萬大軍訓練有素地分成四隊,主隊三十一萬大軍,由曹沅率領,從安樂鎮東面進攻,而李沐陽、李沐雲各率領兩萬寧軍分別從南面和北面攻城,亦菱則和陳格一同率領那五萬精兵,深入敵後,從西面攻城。
半個時辰後,亦菱和陳格已率五萬寧兵抵達安樂鎮西城門外,在夜色的掩護下,藏身于城外不遠處。
因安樂鎮以西的幾處重要城池皆被雲軍所攻佔,西面基本上已成為雲國的地盤,故西城門上守衛的雲軍並不多。忽然,安樂鎮內似是發生了什麼事,引起一陣騷亂,只見一雲兵慌里慌張地跑上西門城樓,對負責守衛西城門的小將報告了什麼,那小將一听,急急忙忙地領著駐守西城門的雲兵往城內而去,只留下千余人在城樓上站崗放哨。
藏在城外不遠處的亦菱見狀,嘴角微微勾起。看來曹沅他們已經動手了。
亦菱轉身,對身後的五萬精兵道︰「將士們,這幾個月的苦不是白受的!今晚,讓本將軍看一看你們的實力!動手!」
一聲令下,五萬精兵同時行動,整齊劃一,猶如一人,還未待那在城樓上站崗的雲兵看清,側翼寧兵箭弩齊發,立時有百余名雲兵葬身箭雨之下。
五萬精兵迅速移動至城牆下,根根鐵索連著鐵鉤,鉤住城牆,寧兵迅速順著鐵索向上攀爬,動作嫻熟有力,比那山林之中的野猿更勝幾分。
城牆下的亦菱見狀欣然一笑,心道︰上官絕塵,讓你見識見識本將軍的精兵。而後雙足點地,輕提內功,躍上城牆。
那些守在城牆上的雲兵,哪里想到寧國大軍會如此迅速地從懷遠趕來,並在今夜突襲西城門,看到百余名戰友瞬間死于箭下,都愣在原地,待反應過來,欲斬斷鐵索開始防守,卻已經來不及了,早已有寧兵順著鐵索攀爬上來,躍上城牆,揮刀攻來,動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那些雲兵哪里見過這架勢,不出幾招便敗下陣來,斃命于寧兵刀下。
解決了西城門的雲兵後,亦菱命呂謠領五千人駐守西城門,又命王休、陶梓禾二人各率一萬人分別去南、北城門處與李沐陽、李沐雲里應外合攻破城門,隨後同陳格率領余下的精兵向東城門進發。
安樂鎮東臨墉城,雲軍攻佔安樂鎮後,突襲墉城未果,為防止寧軍來襲,在東城門處重點把守,此時此刻那率軍駐守安樂鎮的雲軍主將也必然在東城門上。
亦菱率領精兵悄無聲息地沿著鎮內的街道向城東而去。安樂鎮內的百姓正在家中過著小年兒,全然不知寧軍中一支新興的精良隊伍正從自己的家門外經過。
曹沅率軍突襲東城門,那雲軍主將正焦頭爛額地指揮雲兵抵擋,卻不料南、北城門處都派人來報寧軍突襲,心中不由地正叫苦連連,不料不經意回身間瞥到有一隊寧兵正在城內從西邊涌向東城門,頓時雙目圓睜,震驚至極。這、這麼說西城門也……?怎麼可能?!安樂鎮西邊的城池都已被雲軍佔領,這寧軍還怎麼敢繞到西邊去攻西城門?!而且還是東南西北四城門同時攻?!
還未待這雲軍將領從震驚中回過神兒來,他就這樣雙目圓睜地斃命于寧兵的刀下。
寧軍小年夜奇襲安樂鎮,雲軍大敗,主將陣亡,群龍無首,亂作一團,不一會兒安樂鎮便被重新收入寧國囊中。
安樂鎮一役,寧軍首戰告捷,全軍上下卻絲毫不因這一場勝仗而得意忘形。為了不打擾到鎮內百姓,亦菱只命一名寧將率兩萬人駐守鎮內,大軍則是在安樂鎮外安營扎寨。
已是深夜,將軍營帳內仍透出些許燈光。
亦菱早已月兌下甲冑,一身便裝坐在案前,借著燭光鑽研著雲寧交界的地圖。
幾日前,雲軍不知為何突然挑起戰事,突襲墉城,李沐雲率墉城駐軍拼死抵抗,雲軍並未能攻下墉城,之後便再沒有動靜。而寧都懷遠收到消息後,第一時間派出主軍,以神速趕到安樂鎮,這才打了雲軍一個措手不及。
安樂鎮收復之後便是柳州城,柳州城有重兵把守,而且經過今夜一戰,雲軍已經知道寧國大軍趕到,必定會有所防備。此外,根據派出的探子得來的情報,那率重兵駐守柳州城的雲軍將領正是之前在戰場上和她見過一次面的邢將軍邢尉銘,據稱此人是雲國一名駐守邊城的老將的獨子,後來偶然間被上官絕塵發現,並得其賞識,遂被上官絕塵帶在身邊,多次隨上官絕塵征戰,如今已是上官絕塵的得力心月復。且據稱此人不但武藝了得,而且足智多謀,所以柳州城一戰,決不可掉以輕心。
亦菱凝視著案上地圖,心中正醞釀著攻打柳州城的計謀,卻听帳外一寧兵道︰「將軍,營外有一位公子想要見您。」
嗯?什麼人在這種時候要見她?亦菱心中閃過一絲疑慮,滿腦子還思考著下一步攻打柳州城的計劃,嘴上卻道︰「請那位公子進來吧。」
「是,將軍。」
片刻後,傳來帳簾被輕輕掀起又輕輕放下的聲音。
亦菱沒有抬頭,視線仍舊停留在面前的地圖上,雙耳卻將周圍所有的聲響盡數收入。
來人腳步輕盈,卻十分穩健,武功不弱,似乎遠在她之上。走動時只有身上衣衫的??聲,來人身上並未佩劍。
忽然,一陣若有若無的清雅氣息飄來,亦菱頓時驚詫地抬起頭來。
面前的男子一身白衣如雪,外披一襲純白裘衣,清雅絕倫,宛如仙人臨世。
亦菱驚喜地起身,「容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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