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肅珩進了宮,由內侍領著,徑自去了御書房。♀
皇帝陽修狄剛批完了一堆折子,此刻正扶額闔目,似在小憩,又似在沉思。布衣宮人靜靜地鞠首立在一旁。房內的祥龍流金爐中正焚著龍涎香,淡淡的暖香馥郁。
那內侍走上前,猶疑半晌,遲遲不敢開口喚一聲,一旁的宮人也是無奈地聳肩攤手。
站在門口的澹台肅珩看得十分清晰,輕步走到近前,抬手示意那內侍先退下,隨後便又站到御書房門外,關了門,靜靜候著。
約莫過了一刻鐘,陽修狄才醒覺過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動了動酸麻的右手,揉揉略顯疲倦的雙目,身旁的宮人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稟告澹台將軍已在外候著。
「是麼?」陽修狄濃眉微皺,朗聲道︰「讓他進來!」
澹台肅珩跨進門,恭敬地襝裾跪地行禮。
陽修狄起了身,繞過長桌,微笑著伸手來扶他︰「肅珩,朕說過私下里你我不必拘于君臣之禮,你的傷可還好?」
澹台肅珩起了身,恭謹地頷首︰「多謝皇上關心,一點小傷並無大礙,行刺一事臣多有失職,實在慚愧!」
「哎,」陽修狄微一擺手,「那日之事,皇叔已向朕詳細稟過,那賊人實在狠厲狡猾,行刺之事哪里是避得過的,且又朝你設了套子,你為國事負傷,那又豈是你的錯?」他說到此處,神色認真地朝他望了一眼,沉沉一嘆,又道︰「不過,今日你負傷未愈便召你來,也確實同此事有關!」
「皇上可是為了那坊間流言發愁?」
「嗯……」陽修狄微微頷首,負手緩踱兩步,沉聲道︰「此事確實讓朕憂心,如今行刺之事毫無線索,那群賊人被俘的皆服毒立斃,逃走的卻又無影無蹤,一時也給不了那朱慎一個交代,想必如今消息已傳回南宿,偏生在這個關頭,坊間又傳出那些話來……」
他蹙了眉,側過身︰「肅珩,此事你有何看法?」
「回皇上,臣亦覺此事棘手,明王殿下既是南宿貴客,身份又特殊,代表的自是南宿一國,如今在我恆國遇襲,個中緣由若能解釋一清倒還好,若是一言稍岔,只怕對兩國關系影響深遠,再者,那行刺賊人居心叵測,意欲何為還未可知,如今更是牽扯了鄭相,明王殿下與南宿國內會作何想,實在令人心憂……」
清朗而平靜的聲音,然而語氣中帶著明顯的嚴肅與深沉。
「嗯!」陽修狄重重點頭,顯然對他的分析十分贊同。♀他凝神一思,緩緩開口︰「肅珩,依你看,鄭相與此事……可有關系?」
「這……」澹台肅珩眉眼一動,頷首道,「無憑無據,臣不敢妄言!」
陽修狄面色微滯,隨即揚唇一笑︰「無妨,這不過是你我閑談,並非朝堂議事,那些個冠冕堂皇的明哲保身之辭,今日在朝上已听了許多,朕如今想听听你的真心話!」
「皇上,這確是臣的肺腑之辭,皇上想必看得出,臣與鄭相向來疏離,對坊間所傳之事確無頭緒,但依臣愚見,鄭相想必不會有此大逆之行!」
「哦?」陽修狄似乎有些訝異,眸光一動,勾唇道︰「朕記得先前地宮一事,你可是義正言辭地指證鄭相私豢死士,存有異心,如今你怎地對他忽然生出信任了?」
「正是因為那次事急亂心,臣誤會了鄭相的拳拳忠心,如今……再不會那般魯莽!」
澹台肅珩頷首作答,語氣十分鄭重,垂眸的一瞬,眼中滑上一絲諷刺的笑意,一閃即逝。
「拳拳忠心……」
陽修狄轉了身,朝著桌前走了兩步,目光幽閃,口中低低地重復了一遍。
「朕倒希望如此啊……」
心中無聲默嘆,陽修狄輕吸了一口氣,幽幽的龍涎香涌入心田,卻仍難平復心頭隱隱的憂緒。
「罷了!」他揚聲一句,轉身看向澹台肅珩,醇朗的聲音繼續道,「後日,朱慎那鏡心湖之游,朕親自作陪!」
「皇上!」澹台肅珩陡然一驚,「皇上若要安撫,大可另行他法,如今行刺風波未平,皇上此行著實冒險!」
「你說得不錯!」陽修狄微微一笑,「不過,正因風波未平,朕才更應迎風而行!」
他微抬下頜,眸光倏凝,儒雅俊秀的眉宇間盡顯天子貴氣,「此次聯姻一事,朕十分看重,與南宿國的關系,朕必須用心處之!」言及此處,他目光忽而變得溫和,「朕知道此行冒險,不過……有你澹台肅珩在,朕放心得很!這兩日你先好生休養!」
他的話說到這份上,澹台肅珩亦不便再行勸阻,只能拱手領命。
待澹台肅珩出了御書房,不多時,便有一行裊裊身影迤邐而入。
那為首的端莊婀娜女子便是貴妃鄭懷音,身後跟隨的皆是一眾托著美食點心的宮娥。
「皇上……」清脆的溫柔之音奪口而出,下一瞬,那明麗倩影便已跨進了門去,身後的宮娥皆恭敬地立在門外,頷首候著。
「愛妃,你怎地來了?」陽修狄唇角輕揚,滿眼笑意。
「皇上,您快坐著!」鄭懷音快速挪到近前,將正要起身的他按住,漂亮的明眸含笑看著他,柔聲軟語道︰「臣妾心猜今日早朝皇上與眾卿議了那般久,午膳定是沒盡興,便讓我宮里的小廚特地做了些點心,皇上要不要試試?」
「呵!」陽修狄揚聲一笑,溫善地看她一眼,悠悠道,「你怎知今日早朝議事良久?」
「皇上這般問,可是怪罪臣妾婦道人家言及前朝之事了?」鄭懷音黛眉微微一挑,語帶嬌嗔,斜睨了他一眼。
「哈哈……」陽修狄朗聲大笑,繼而道,「這話朕可沒說啊,是愛妃你自己說的!」
「皇上就會誆臣妾!」鄭懷音佯怒地推了他一把,嗔怪道,「臣妾才無心管朝堂之事,不過是今日哥哥下了朝來看望我比尋常晚了許多,這才猜到的!」」原來是這樣……」陽修狄低念一句,眸光投向那美眸柔面,笑道,」聯原本不過是隨口一句,愛妃莫要生氣,不如讓聯嘗嘗點心吧!"鄭懷音見他一副笑臉,也眉眼一彎,沖他笑著點頭,揚聲朝門外宮娥喚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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