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萬山一臉刻板,不冷不熱,合著凌願在樓下彈奏的鋼琴曲,他讓我放松坐穩,示意給我催眠。r 記中寫著︰「我听出那是天空之城的樂曲,不由得讓我想起宮崎駿的動畫。那音符像構築在雲端的夢,水晶般純潔,是的,我的記憶就是一座空中飄來的城池。
凌萬山並沒發現我在沉思,直接建議我接受催眠,說這樣可以深入到我的潛意識,就算不能喚醒記憶,也可把樂觀的心態植入我的潛意識,對身心有益。他沒有掏出懷表,像氣功大師一樣挨到我面前說︰「盡力放松,內心不要抵觸。」然後伸出手在我眼前輕柔地擺動。微風緩緩飄過,我的眼皮越來越沉,琴聲越來越輕,直到漸漸消失。他開始用話語引導我,那聲音也越來越輕,越來越飄渺,伴隨著我的意識變得若即若離……」
那個催眠讓我進去了長久的睡夢里。這夢被清晰完整地記錄在本子上,可我至今對這段記錄保持懷疑,催眠恢復的記憶是完全真實的嗎?我不知道……
凌願醒來後簡單弄了弄頭發,看到我胸口上濕了一片的口水尷尬地笑了笑。她是被一陣八音盒式的手機鈴聲弄醒的,那是她定的鬧鐘。她說今晚十點,也就是美國時間的上午十點,她約好美國那邊的主治醫生談月底治療的事。她坐在沙發上將電話撥過去,嘴里不斷結巴地說著英語醫學類的專用詞匯,一會兒又極埋怨地瞥我一眼︰「Shit!你如果還記得一半的詞匯量,還用得著我這麼費勁!」
我從冰箱里拿出一袋速凍水餃,在燒開水的電磁爐里煮了一些。等到餃子漂浮起來,拿出碗筷和蒜醬端到了客廳的小桌上。透過窗子,我看到對面樓亮著燈的人家零星地熄滅,這時凌願對著電話開始不耐煩起來,用漢語大喊大叫︰「你丫的,大半夜的,一德人跟我裝什麼美國專家!別以為我不懂德語!」
「怎麼了怎麼了?」我見狀連忙上前,怕她一著急把電話甩餃子鍋里。
「Waitingforme!」凌願對著電話說完後氣急敗壞地看向我,「這德國佬用德語罵我,說我英文不好,沒辦法溝通。靠,我六歲就跟我爸媽去過法蘭克福……」
「給我吧!讓我試試。我感覺至少你剛剛說的話我都听懂了。」我把手伸過去,凌願將信將疑地把電話遞給我,然後端起碗筷夾起水餃,就張大了嘴巴生生沒吃下去。「Hello,wouldyouliketouseeasyEnglishorGerman?」「Oh,good.Thisismysituationnow……」
喬治醫生是jhh醫院最新聘請的德國籍著名腦科專家,話不多,在我說完癥狀之後他就給了我預定的時間。不過他在電話中提到一個叫郭四哲的人,說此人是他的摯友,而一問才知,凌願就是通過郭四哲聯系到喬治醫生的。
凌願蘸了蘸蒜醬,香噴噴地吃著。她也只有在心情好的時候才和我說說過去的事,她說︰「你以前是個天才,不止學習方面和語言能力。更突出的是你的邏輯推理能力和記憶力,很少見,很厲害,沒法形容。」燈下的凌願似乎回到了安靜狀態,冉冉說著︰「你曾經寫過一部幻想類的推理小說,叫《r 暮荒城》。小說里講述你經歷重重考驗的愛情歷險記。那里的背景是古羅馬,你用盡一切方法追尋愛人的蹤跡,卻始終沒有找到,但最後明白愛人從始至終離開過你身邊。」
「愛人?是我半年來反復夢到的女孩?」我突然停下來抓住她的胳膊,發覺自己的失態又松開手說了句抱歉。我心道面對未婚妻提夢里的女孩實在有點不該,轉口問︰「那郭四哲是誰?和我那故事有關嗎?」
凌願嘆了口氣,繼續道︰「那個故事很長,我記不清楚。我只知道那故事發生在古羅馬,是三頭同盟愷撒大帝掌權的時代。你進到那里和皇權斗爭,開篇就是講述你進到蒂奧斯庫雷神廟學到了無窮知識,而後跋山涉水地流浪……有關郭四哲的其中一章,講述的就是在皇宮的遠處有一座迷宮。當時愷撒從希臘請來很牛逼、很有智慧的四大先哲,他們的名字分別是莫納、明納、其納、妙納。他們各有所長,不僅洞知天文地理還有特異功能。愷撒令你和四人比拼,各自進入迷宮,如果你贏了可以活命。額……那迷宮很長又有無數難題,只有超凡的智者才能通過。而你最大的對手妙納會讀心術,他憑借讀懂你的心思和你一起走出了迷宮……這是一個漫長悲劇,你最後取代了愷撒的位置變成了掌權者,趕走了四大先哲,你自己卻被y n謀殺害了。」
「再後來呢?」
「再後來你就死了唄!你死後羅馬經歷了一場非常殘酷的戰爭,城堡坍塌人都死絕了,成了荒城。」凌願說︰「知道嗎?你小說里所說的四大先哲,就是郭四哲,他是你最好朋友之一。他也是個天才,我本以為世界上本沒有什麼天才,但我認識了你們我才直到我錯了。」
凌願和我吃過了夜宵,主動到廚房收拾了碗筷。接下來要忙的是辦理護照、申請簽證,然後飛美國治病,在霧蒙蒙地夜空下我目送著凌願驅車離開,天上沒有星星,暖空氣稀薄地籠罩著月s ,我點上一支煙坐在花壇邊上,記錄本上凌萬山催眠的夢境又募得浮現而來……
仍是四月十六r 的那篇︰周身的環境從別墅瞬間轉換到一片蟬鳴驟熄的森林里,四周漆黑一片,顯得靜謐而空洞。前方有個小亮點,正隨著我的腳步越來越大。我感到很舒適,十步,五步,我接近一道雲霧繚繞的城門,推開它我會去到我想去的地方。那里是從前,我會看到以前的我,以前的天空和景s ,以前丟失的人和事。在凌萬山的引導下,慢慢地,我走了進去…
「僭越的愛,乃是停留。」那片羽毛還在我手上,我記得那是夢里宮殿房檐下,一只白鴿落下的。眼前的街道很陳舊像老電影模糊而發黃。這是我的家鄉,排列于愛情河兩岸的垂柳,綠意延綿不絕。我走進一所高中的校門,像是我的母校。花壇里的串紅和月季爭相吐蕊,教學樓正門上方寫著篤實、執著的金s 標語,在白s 石牆上泛著光。門衛室里看門的大爺似乎沒有看到我,正對著老電視機津津有味喝著茶。
走近教學樓,書香氣也愈發濃郁,伴隨著明脆的朗讀聲沁入心脾,似乎青ch n也向我張開懷抱歡迎我的回歸。進到門里,右手邊牆上紅s 的榜單映入眼簾。再看走廊盡頭的那個班級,銀灰s 的牌子寫著高一十班,透過窗子,我看到一個瘦高的男生站在講台,手捧課本朗朗宣述︰「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為楚懷王左徒。博聞強志,明于治亂,嫻于辭令。」
原來,這天恰逢語文老師請假,學校臨時又抽不出一位代課老師。班主任得知後卻沒有調課,向語文組要來教案就塞給了課代表。他講得很專注,直到下課鈴聲和掌聲先後響起,男生才回到座位里。書桌面貼著**的海報,周圍年輕的臉龐都是那麼熟悉,再看班級後座的旁听的班任那贊揚的眼s 投向他,就是那個男生,獨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