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蒼茫的暮s 從窗口飄進教室,屋內開始朦朧,似乎遮住一層面紗。獨暮一個人舉著手中的書本發呆,「智商的天才,情商的蠢材。」他嘀咕著什麼,小心翼翼地翻開書,從里面抽出一封j ng心譜寫的情書。
他心懷忐忑地折了又折,直到很久,他把頭埋在桌面的胳膊里良久,終于鼓起勇氣背起書包走出門去,沿著熙攘車流的街道,腳步時急時緩,路過的一間間店鋪和民宅都亮起了燈。他走到了縣城的愛情河邊,坐在河岸邊y n灘下的長椅,拿出書包里的情書端詳,晚霞為信紙涂抹上一層酡紅s ,他的心也不時跳得紊亂。
他是我嗎?他在做什麼?我穿過人群和街道隨他到了這里,卻像月兌離這世界之外的旁觀者,我發不出聲音,做不了動作,催眠中我已被定格成為一名看客。
獨暮等了許久,他看到夕陽透過樹枝在對他不停眨眼,他笑了,像個孩子一樣。一個長發披肩的女孩安靜地走過來坐在他身邊,兩人在斜暉脈脈中相對無語。待到一只燕子撲稜稜飛落到樹梢,獨暮開口說︰「好久沒來河邊了,梓歸。」
凌萬山的催眠讓我深刻記住了這個夢,如此安詳,如此美好。本子上這樣記錄著︰那是我夢里的女孩,半年里的夢里都是她,這輩子的夢里都是她!從初中開始,從我喉嚨變音到骨骼伸長,從我見到她的第一面,在我開學第一天報到的班級里……我的夢就沒再醒來過。」我回到了那時的感覺,青ch n期的萌動使得心跳都譜成曲子,她給了我一個童話,一個冗長苦澀中帶著微甜的初戀……
我細細打量著場景中的女孩,她眨動的眼楮里泛著河水的波光。她好美,一身花蕾般白s 裙裝襯著長發是那麼雋逸靈動。她的臉溫婉恬靜,像浸泡在月光下的玉石。她鼻子小巧,眼楮很柔,她就是梓歸嗎?再看,我只怕幾乎要掉下眼淚來!
「好久沒來河邊了。梓歸。」
「是啊。咱們現在都不像以前那麼閑。從高二開始,你好像變了一個人。」林梓歸說。
「確切的說,是今年四月份初中同學聚會組織登山活動以後。」獨暮的眼神稍顯羞怯地看了下林梓歸,轉而低下頭︰「他們真不該拿咱倆開那種玩笑,特別是王卓然那個混蛋!」
林梓歸敲了獨暮一記,說︰「呵呵,在意那麼多干嘛?只要咱們心里無邪不就好了!對了,你寫的故事我看了。我很喜歡。可是說真的,你為什麼要取材共和國時期的古羅馬?為什麼要歌頌愷撒大帝的愛情呢?」
獨暮閉上眼楮說︰「我做過一個夢,夢見自己和愷撒斗爭卻最終變成了愷撒。我會體會到他的心境,愛著的人不知去向,苦盼著無法尋找。那夢里有一只白s 的鳥在我宮殿的房檐下築巢,我就叫屬下每天去喂養。直到有一天,一個叫布魯圖的人聯合元老院幾十個人把我殺死在座椅上,居然和歷史發展一模一樣。但就在我死前才知道,這只白s 的鳥是他們特地抓來為了行刺我所用的暗號,白鴿為他們傳遞我看不到的信息,直到遇害時場景轉換,羅馬坍塌成廢墟,白鴿的尸體連同一切都被掩埋了。我的靈魂逃到一片草原里,不停地飄,最後居然飄回了學校。而那只鳥也化作一個人站在我的課桌前。它就是我的愛人被咒語變得,只是後來她變成了……」
「變成了我,對嗎?」林梓歸笑了起來,覺得這個夢實在荒誕。
「對!文章的末尾里描述的女孩特征和夢里一樣,的確就是你……」獨暮深吸了一口氣,拿出了那封準備好久的情書。他的手藏在背後卻像是被捆綁著不能動彈,認識了林梓歸四年了,無數次的表白都因為怯懦生生擱淺。每一次擱淺,就讓感情更沉重一分。每一次逃避,就會以r r 夜夜的思苦做償還。
此刻,他又一次茫然了。
往前一步,是天堂和地獄的分割點。退後一步,是苦海深淵。進退間是友誼和愛情的取舍,是一場沒有信心的賭局。就在這漫長的瞬間里,無數的畫面已經飄過他的腦海……
獨暮說︰「我記得咱們第一單獨出去玩,是用自行車帶你去縣郊區的苗圃。那時候臨近中考,咱們坐在麥田里一整天去背英語課文和單詞。我用英文說了一句段泰戈爾詩歌,你問我解釋,我沒告訴你。」
「是啊!到底是什麼意思?」林梓歸轉過頭問。
獨暮沒有回答,自顧自地說︰「認識四年了,每天都是上學、回家,兩點一線。我記得初三那次你的生r 聚會,我們一大群人去踏青。回來時,在立交橋附近我們走散了。那時候都已經半夜了,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在旋梯上找到你,那次,我是第一次知道你的先天x ng心髒病。你迷了路,我帶你回家。但是,你第二次問我要詩歌的解釋,我還是沒告訴你。」
林梓歸沉默了,听獨暮繼續說︰「高一時咱們同班,你第一次住院時我跑去看你,每天兩小時給你補課,最後一次你睡著了,我就跟你說了那段話的含義。你真的沒有听到嗎?」
看著林梓歸搖頭,獨暮輕嘆著說︰「那件事有關于一個玩笑。你還記不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樣子?」
「記得。」林梓歸想到那時不禁笑了起來︰「是初一班級第一次在c o場站隊。男女各自站一排縱隊,你和我正好對著,那時候你特別討厭,問我了我好多無聊的問題,我都沒有理你。」
「當時我就想,世界上居然有這麼‘靜’的女生嗎?我就問了你一個特別二的問題。」
「是啊,你用特別呆傻地口氣問‘誒,林同學,你听說過忘川縣一小的獨暮嗎?他參加全市學科競賽得過第一名,听說在咱班了。’我說不認識,你就說‘哦,那現在認識了,因為我就是!想學英文詩歌可以找我哦!’」
林梓歸捂嘴笑起來,獨暮的思緒也被帶到了過去︰「記得我們一起辦牆報,我繪畫的功夫不如你,你寫字不如我。當時是一周一版的,咱們因為風格問題鬧分歧,但是少了誰都不行,那時候咱倆吵得特別厲害。你記得咱們是什麼時候越來越默契,然後變成死黨的嗎?」
「這個……應該是你背我去醫院的那次吧。我記得那天我發燒很嚴重,你是第一個發現我難受的,上著課就把我背出去了。我記得從那以後我才開始不討厭你的。」
獨暮抓抓頭,「這個我也記不清。好像是初二月考那次,初三有個豬頭哥給你寫情書,然後放學時被我跟王卓然打了。後來才知道人家是你鄰居……叫你幫忙轉交的。但是事後你沒怪我,這讓我……簡直羞愧到死了。之後沒辦法,只能一味地去跟你道歉,對你彌補。呵呵……」
「對了,你說瞞了我一件事,到底是什麼?」
獨暮听了不由一怔,始終逃不開了,于是他說︰「很簡單。你應該感受的到。」
「什麼?」只見林梓歸一臉不解,也許正是裝出的模樣,在逼他表達。獨暮已經心猿意馬,幻想已經和她牽著手漫步在濕潤綠葉散發的空氣中,鼻翼里充滿她的體香和夕陽暖暖的味道。此刻他凝視著林梓歸的臉,心跳加速,他捂住胸口費力地說出了比蚊子更輕的一句話︰「我……喜歡上……一個很完美的女孩!」
獨暮收起信,藏進深深的褲兜里,仿佛堅守住了最後的城池。林梓歸問︰「她是誰?」只見伸手拂過林梓歸兩鬢的發絲,這是他每每要表達時唯一親昵的動作,而後總是僵直般尷尬地收住,說︰「你會知道的。」
晚自習獨暮在神游中度過,他瞟著右前排的背影,林梓歸正認真地听課。獨暮的心像蠟燭一樣搖曳著,他轉身向後看,死黨王卓然竟頻頻發出暗號提醒他放學有大事要辦。這天是獨暮的生r ,死黨專門策劃著為獨暮慶生,而林梓歸也問過他要什麼禮物。獨暮說︰「我要的,你可能給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