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婦門續延 5、兩次閃婚(一)

作者 ︰

干爹**,逼她嫁人。

力透紙背,河里模錫。

辛亥革命過去好多年了,女人裹腳的陋習在**山一帶依然殘存,尤其是**溝里,生活稍寬裕的人家有女必裹。

二丫裹腳時,門續延在她家玩兒。她死活不願意裹,哭著揭她娘的短︰「你長成老婆子了咋還不裹?」「娘小時候,你姥家窮,裹不起。因為腳大,娘才嫁給你爹的。娘十七八時長的好看,有一個團副相中娘了;結果,他娘嫌你娘腳大,死活不願意。娘說啥也不能叫你再吃腳的虧。」

門續延勸說︰「裹腳只疼一陣子,不裹可得痛苦一輩子,長大了找不著男人。」「那你咋不裹耶?」「俺早就想裹,也哭鬧過好幾回。娘吵俺︰‘我和你爹和穿一條褲子,連個褲衩子都穿不起,用啥裹?再說了,要裹也輪不到你呀,還有你姐 !’」二丫抹把淚,瞅瞅門續延那雙黑而糙的腳丫子,頗有優越感地說︰「你別愁,到時候俺的破裹腳布子,還有破鞋換下來都給你。」

她朝思暮想著二丫的裹腳布子,眼看到了霜凍期,她還在打赤腳。一天上午,她又來二丫家玩,看見院子里繩上晾曬的裹腳布子,瞅瞅沒人,喊二丫也不應,就把還在滴水的裹腳布子掖在褲腰里。

走出大門口,迎面踫見老摳。他見她神色慌張,肚子鼓脹起來,象六甲出懷的婦女,更奇怪的是,又短又瘦的小布衫和褲襠都濕了。她正要撒丫子跑時,被他一把拽住,問︰「你的肚子咋鼓恁高?」她低著頭,顫抖著說︰「俺,俺吃的太飽了,喝三海碗稀飯,還吃一個菜團子饃。」「胡說!你的褲襠咋是濕的?」「俺,俺想尿尿,你一嚇唬,俺就尿了一褲襠。俺不給你說了,俺得趕緊回家換褲子。」「你把小布衫兒掀起來,叫我檢查檢查,是真撐還是假撐。」她雙手捂住肚子,十分緊張地說︰「俺不叫你看,一個大男人看一個女孩兒的肚皮,不要臉。你看,俺就大聲吆喝你,說你俺。咱這一片兒誰不知道你好往前使勁兒?連自己的兒媳婦都睡。」他趕緊用手捂住她的嘴嚇唬說︰「你再敢胡說,我撕叉你的嘴,撕到耳門子上。」她用力用肩扛著他的肚子,嘴里「嗚嗚」著,眼珠子往上翻看著他的凶狠的臉。

二丫解完手,從院子里走出來,邊系腰帶邊問︰「咋回事呀,爹?你想悶死她呀,你?」他仍不松手,怕她胡說八道。二丫上前去掰爹的手。「你掀開她的小布衫兒,看看褲腰里掖的啥東西,很有可能是你的裹腳布子。」「不用看,俺就知道是俺的裹腳布子,是俺送給她的。怕你看見,俺幫她掖腰里的。」他松開手,說︰「二丫呀二丫,不當家不知道油鹽貴,裹腳布子才爛幾個窟窿就不要啦?再裹幾個月再給她不中啊?這幾年咱家也沒少周濟她。去年種麥時,爹還送給她一雙單棉鞋 ,不信你問問她。」她噙著淚點點頭。

去年深秋霜已重,她挎籃在老摳地里薅豆茬。老摳雙手揣進棉襖袖筒里,監督薅豆茬的長工。看見幾個窮鄰居也在薅,就叫長工攆。門續延慌不擇路,豆茬扎破了腳,鮮血淋灕。老摳或是良心發現,或是好奇心驅使,喝退長工,上前盤問︰「天恁冷了,咋還光腳?」她哭著說︰「俺有一雙新鞋,年三十兒、初一穿兩天,初二俺爹都吵俺,說是太大不合腳,停幾年再穿。」「停幾年不就小啦?」「不小。做時俺爹吵俺娘叫做大點兒,說是管多穿幾年。今年還是有點大,不跟腳。」「你爹真狠,任仗扎爛腳也不叫穿。」「俺爹說︰‘腳爛了還長的,鞋爛了沒布補。’」老摳招呼長工說︰「這孩子怪可憐的。家有一只破棉鞋,墊著床腿哩,回去幫你嬸子拽出來,屋後的棗樹上墜牛衣胞子有一只單鞋,還通好著哩!你爬上去夠下來也給她。記住!白(別)把衣胞子(牛胎盤,生下牛娃後,胎盤往往耷拉在牛上掉不下來,就用一只破鞋墜在胎盤上,使之盡快月兌落,然後甩到自家的大樹上,越高越好,圖個吉利)弄掉了。那吧!再往樹梢上挪挪。」長工板著苦瓜臉,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今天,任她倆說的唾沫好點燈,他再也不會可憐她,不把裹腳布子掏出來,決不善罷甘休。有二丫作證,不怕她吆喝,真要下手扒她的褲腰。她跪在地上仰臉哀求︰「寇叔呀,俺知道你是個大善人,你對俺的好,俺一輩子也忘不了。你就再可憐俺一回吧!眼看快上凍了,俺還在光著腳丫子,你要是答應把這破裹腳布子送給俺,俺願意到你家扛兩個月的活,中不,叔?二丫蹦著跳著「嗷嗷」著拍手贊成。他遲疑一陣子說︰「看在二丫的面子上,叔答應你,多了也不叫你干,就干半年六個月算啦!誰叫叔長副菩薩心腸 !」

她爹娘說啥都是不同意,就是擔心閨女被老摳禍害。她哭死哭活地絕食,不是九天就八天半。

老摳主動上門領人。她爹娘提個條件︰要是認干親,就答應過去。老摳滿口答應,並保證說︰「一定當親閨女看待!」

她到老摳家扛活不久,莊上來個說大鼓書的。這天黑了說的是《金瓶梅》,很吸引人,挨家挨戶,孩大娃小,听懂的,听不懂的,都去听,也不怕冷。

晚飯後。老摳、他老婆、寇耀宗(傻二兒)、寇二丫各拿各的凳子。大兒媳婦小臭兒因為有病不能去。他老婆臨走對小臭兒說︰「起來把你的門上上,誰喊都不開!」話里有話,老摳听不中,但也沒啥說的,只在心里怨恨︰「萬一媳婦不給我開咋弄?壞我的好事兒,你個該死不死的黃瓜瓢!」他老婆仍不放心,又把大門用大銅鎖鎖住。

再說門續延,中午吃的是剩飯,又涼了,一下午肚就「咕咕嚕嚕」地叫,還一陣陣地疼,正在茅房拉稀的,就听見大門落鎖的「 嚓」聲。

她爬上茅房,蹬上院牆,正打算往下跳時,大門突然開了,嚇得她趴在牆頭上,大氣不敢出,動也不敢動。借助星光,隱約看見開門的是老摳。他把大門閂上,躡手躡腳走到兒媳婦的門口,先推後敲,輕輕地敲。然後,模到窗下,用手指蘸唾沫點破窗欞紙,小聲喊︰「臭兒,可到睡著了?開開門,爹想看看咱兒。」「不開!弄個兔孫王八孫,叫我咋見人?鄰居們根本不相信是耀祖的,他兩年都沒回來了。」「沒事!沒出懷的時候,攆你上娘家住一個月,還不知道爹的良苦用心?你走後,我就對鄰居們說,你上隊伍上了。」「耀祖要是回來咋交代?」「爹也不瞞你了,兩年頭里打仗就打死了,怕你傷心,沒敢給你說,鄰居們誰都不知道。再一說,爹知道耀祖外頭有女人,你對他也沒感情。爹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咱寇家絕後吧?快點給爹開開門!」仍不開。

他嘟嘟囔囔朝茅房走過來,嚇得她從牆頭上掉下來,掉在茅房坡上,又滾到地上。「誰?」「俺,俺。」他听出是門續延的聲音,壓低聲音問︰「你,你不是去听書的去 嗎?」「俺,俺回來給干娘拿皮襖,臨走忘了要鑰匙了,就從院牆外邊爬到樹上,再跳到牆上,不小心就摔下來了。你咋沒去听書?」「咳!別提啦!都怨你干娘,走時也不喊一聲兒,把我鎖在院里了。我正打算從這翻牆頭過去哩,你嚇我一大跳。你摔的不礙事吧?還管去听不?」「管!大門鎖住咱咋出去呀?」「那咱爺兒倆還從這翻牆過去。」她摔的生疼,但心里偷著樂︰「老摳呀老摳,听完書,看你咋進大門,看你咋給你老婆交代。」為了防止他從書場溜回家翻牆開門,她死盯住他,強忍著肚子響,任仗拉褲襠。他有心事,根本無心听書,正說到西門慶幫潘金蓮月兌褲子的動人時刻,他站起來要溜,說是想解手。她趴在他耳邊小聲說︰「你敢走,俺就把你的事給干娘學學。」「你,你……」他只得又坐那。

說書的終于說︰「欲知西門慶和潘金蓮在床上做活塞運動的關鍵細節,且等明天黑了再听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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