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呵？到老？」灰衣人反反復復的琢磨這四個字，一張臉似司馬閨房里懸掛的本朝千溝萬壑的疆土地圖。最後，鷹爪一抓何來兮衣頸，老鷹抓小雞的架式，問︰「你怎知道老夫的外號？」
「拜托。」何來兮輕輕扯回自己那可憐的衣頸，整整被鷹爪抓出的褶折污痕，在某人銅鈴似的眼珠子的怒瞪下，幽幽嘆道︰「我不僅知道你外號嘻呵老人，我還知道你姓誰名誰，年方幾何，有甚愛好，有過幾段戀情，有過幾段婚姻，有過幾個孩子，得過多少獎狀，殺過多少人，被多少人追殺，有多少道傷疤。我更知道，司馬瑋收到的狀元鏢和字條是你干的，巴豆是你灑的，茅坑板是你換的。我更更知道，寧王府西北角的一畝三分地是你的，地里的爛白菜是你的，拜托，五月天種大白菜，白痴啊你。白菜旁邊的小茅屋是你的，茅屋里的狗窩是你的，狗窩里的半碗冷飯，也是你的，冷飯里的蒼蠅，還是你的！」
何來兮邊說，嘻呵老人邊掰手指頭數，手指頭不夠用，便用腳趾頭，仍不夠用，就借了何來兮的手指，最後驚呼︰「你知道我二十多個秘密？」
何來兮聳聳肩，一幅不怕死的得瑟樣兒︰「那又如何？拜師得有誠意啊，我要連您老底子都不知道，英雄史奮斗史都不曾了解，您怎會收我？在我們家鄉，學個畫或者學個表演什麼的，那得從人家祖宗十八代開始供奉起。」
嘻呵老人認真的想了想，道︰「不行，你知道我太多秘密，我得殺了你滅口。」話畢，輪掌欲劈。
「好！」何來兮不怕不急，反笑︰「只要你殺了我，你的英雄史奮斗史，以及現在的辛酸狼狽史，就由我的好姐妹親自通過高音喇叭，傳遍大江南北，傳給江湖快報，傳給娛樂八卦網站，放心，很快，那些追殺你的人的後代子孫們，子子孫孫們，便會蜂涌而至。你的那些爛桃花，死桃花，活桃花們，全會穿了比基尼來找你！」
「丫頭，你這是威脅老夫？」嘻呵老人收了掌，事實上，他不知道快報，網站和比基尼的殺傷力。事實上，他真心沒想過劈死她，劈死誰也不能劈死她呀，他最多也就嚇唬嚇唬這囂張的丫頭。
「不算威脅，您收我為徒，那也不是白收的，至少，您潛伏寧王府的事，得罪程幫主的事，便不了了之了。徒兒我啊，還會隔三差五的用工錢給您打點好酒，買點好菜，總比啃冷飯加爛白菜的強吧？再說了，我這小身板，也是有些武功底子的，潛力與前途是不容小覷的。名師出高徒，終有一日，徒兒威震天下之際，也是您東山再起，昂首挺胸之時啊！」何來兮仔細分析，耐心指導，認真洗腦，終于把這嘻呵老人听暈了。
「行，別人收徒，得喝徒兒茶。」何來兮眉開眼笑，正準備沏茶去，剛一邁步，被嘻呵老人拎了回來。「但我嘻呵收徒兒，徒兒得喝老夫精炖的湯。」
「嘖嘖嘖，瞧我師傅，多麼的善解人意啊，這怎麼好意思呢。」何來兮臉上笑著，內里卻在打鼓，妖娥子，絕對是個妖娥子。
「十年血蛤，精炖一天一夜，明兒一早，老夫就給徒兒送來。」嘻呵湊近何來兮，低聲囑咐道，生怕這好東西被屋里正哼哼著做噩夢的何小思听去。
「雪蛤？師傅，能否放點木瓜？我家鄉有言︰木瓜雪蛤，潤膚養顏，女人喝了不愁嫁。」何來兮使勁琢磨著，這妖娥子出在哪呢？湯里？嘻呵的笑里？嘻呵笑著煮湯的時候，發的神經里？
「乖徒兒，此蛤非彼蛤，血蛤，鮮血的血。」嘻呵老人說完，衣袖一揮，咻的飛走了，比現代版的戰斗機的啟動還要速度高效。
恍然大悟啊，後悔莫及啊，此血非彼雪，還放個屁的木瓜啊？！敢情這瘋老頭是知道本小姐海鮮過敏來著？
「妹紙。」屋里的何小思突然驚恐的叫喚，估計被噩夢驚醒了，黑燈瞎火中又不見何來兮，瞬間感覺跌進了萬丈深淵。
「到！」何來兮邊應聲邊點燈，一見這位滿頭大汗，滿臉淚痕的親姐，立刻心如刀絞，拉了她顫抖的手，親切的問︰「怎麼了？做了什麼夢？」
「那個掌。」冰鎮嗓夾帶哭腔，就如一塊冰，淋了雨，格外濕噠噠的，寒涼涼的，心酸酸的，何小思指了指自己的那兩根肋骨。
「沒事，那家伙，最後掉屎坑了，被屎嚇得瘋顛了，滾蛋了。」何來兮溫柔的撫著何小思的肩，柔聲安慰。「別怕，有我在。」心里卻在叫苦不跌，有我在有個屁用呀，這一掌若被我接了，那不是斷兩根骨的小事，那是丟半條命的大事。
「餓。」何來兮認真的看了看何小思手指的方向，哦，原來人家指的不是肋骨，而是肚子。
可是，今晚無飯，明早也無飯！
何來兮想了想，問何小思︰「可還有銀子？」
何小思點頭，又拿出銀燦燦的一坨。
「想吃什麼？」何來兮決定了，找個人替她跑趟腿。
「肉。」
「什麼肉？」
「肉。」
「蝦？蟹？牛？羊？雞？豬？狗？蛇？鼠？狼？」
「肉。」
好吧，了解了，只要是肉，何小思不挑剔是何種肉，她沒那麼多講究。
起身去找那小冤家，那是她上面的人，指天發誓要罩著她的。
敲窗，司馬倫開窗。遞銀子，司馬倫接銀子。
「餓了。」何來兮簡單明了的表達完來意。
司馬倫會意，將銀子丟給隨侍的跟千蕁大人差不多級別差不多職能的小侍。
「要肉。」何來兮補充完，小侍心領神會的出了門。
「今天想唱什麼歌？」輪到司馬倫開口。「今天的課，本王教老師唱了恭喜發財，他樂了，贊本王有音樂造詣，放了本王半天假。你再教本王唱個歌唄？」
想起明早的那碗湯，何來兮不無傷感的道︰「教你唱情歌吧，《下一個天亮》。」
司馬倫見這張俏麗的小臉此時竟焉焉的，不禁關切地問道︰「失戀了？遭司馬瑋踹了？听說你偷看人家褻褲，沒事兒了吧？」
此時的何來兮，才叫真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