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在我耳邊呼呼地吹過,吹得我的耳朵冰冷麻木。秋天的夜晚帶著微微的涼意,本該是舒爽無比,可我披散著頭發,又赤足踩在冰涼的大理石石板上,一路跑過黑黝黝地宮道,轉眼間御書房就在眼前。
御書房前也是一片喧鬧,各宮的妃子都聚在一起哭哭啼啼地喊皇上,皇後在一旁急得直打轉,怎麼動用皇後的身份讓楚宴身邊的大太監李公公開殿門,可李公公硬是不吃這一招,死不放人。
我突然覺得這一幕莫名地好笑。這深宮有多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
見我遠遠地跑來,皇後立刻迎上來,也沒得注意我凌亂的不堪,拉住我的手急忙道︰「笑笑,你去勸勸皇上,再這麼下去,易沐他怕是活不成了啊!」她眼里閃著淚花,一臉的焦急。易沐和她從小一起長大,這兩人本該是金童玉女,卻硬生生地被一道聖旨拆散了,若是說薛玉對易沐無情是假的。
我和薛玉雖因楚宴之事生了隔閡,但起碼有過那麼一瞬的知音相惜之情,此刻看她可憐楚楚,心下也是不忍。
她的指尖微涼,想必是也被那殿內的情況給嚇壞了。我握緊了幾分她的手,道︰「皇後嫂嫂,你先讓這些後妃都各自回宮去。還有你,也趕緊回去吧,都是懷了身孕的人了,怎麼還跑出來呢?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她猶豫不決,但留在這里也無濟于事,最終還是點點頭,答應了我,再三囑咐我一定要保住易沐。我笑,易沐是當朝丞相,若楚宴不是怒到極致,也不會動易沐的。
看著這些宮妃宮婢該散的都散了,我這才踱步走向李公公。李公公見那些閑雜人等終于散完了,拭去額間的汗水細聲道︰「還是公主懂得規矩,這些個妃子不是來添亂嗎?」
「還請公公趕緊帶本宮進去吧。」我道。
他為難道︰「這……皇上下過令了,誰都不許放進去,」
「公公。」我嘆道︰「難道皇上的決定是錯的你也要遵循嗎?你可知若是再這麼下去,以皇上的性子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他臉色白了又白,最後咬了咬道︰「好!那老奴就豁出這條命給公主了!就算被皇上賜死都死得其所了!」
我笑︰「公公說哪的話啊?今日您是立下了大功,就是傾城拼了命都要保住您。」
「不敢。不敢。咱家是皇上的人,只要是為皇上好,咱家也就好了,哪里敢談什麼功。」他彎腰恭敬一福身,轉身去為我帶路。
進了御書房,易沐正背對著我跪在殿中央,屏風後的那人正怒斥易沐,還不時傳出打碎東西的聲音,這御書房可謂是狼藉一片。
我踱步到垂頭不斷重復著一句「請皇上開啟國庫為冀州賑災」的易沐身旁。他看見我的赤足,微微一愣,緩緩抬起頭來,看到狼狽不堪的我,身形一動,欲要開口。
我低子來拍拍他的肩膀,笑盈盈道︰「要賑災銀子也不是這麼要的。」我取下耳垂上的兩枚耳環放到他手心中︰「你把這兩枚環飾拿去京中的典當行拍賣,說這是寧國長公主的東西,我保證這對小東西一定能賣個好價錢,冀州百姓勉強能夠支撐上一個月余,之後另行辦法,但總比沒得救好多了。」
他呆呆地看著我,我笑出聲來,示意他趕緊出去。大殿的門輕輕關上,少了易沐的聲音,楚宴也隨之安靜下來了。
「易沐!你別以為你不說話朕就會放過你!你膽敢觸怒龍顏!賜死九族!賜死九族!」屏風後的他怒斥道。
我極力地忍著笑,一步步地接近屏風後的他,穿過屏風,他還穿著一身的月白色睡袍,偉岸修長的身影負手背對著我。
看見地上的正在接近他的一串影子,他怔了怔,隨即怒道︰「易沐,別跟朕玩這套!」我從身後環抱住他︰「陛下,你忘啦?易丞相的九族就剩他一個啦。」
听見熟悉的聲音,他渾身一震,眉似乎皺了起來,拉下我的手,轉身怒斥︰「李德……!」話還含在嘴里,就被我如數吞進了肚子里。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反手圈住我,把我打橫抱起,輕輕放在柔軟的龍床上,身子也隨之壓了下來。我身體里的一寸寸空氣都被他奪走,他不斷在吸走我的空氣,令我幾欲窒息,我狠狠地咬了下他的舌尖,趁他松懈地那一刻,奪回一部分的空氣。
溫熱的液體緩緩流出我的身體,在暗野的被單里開出我幼時那穗朱紅流蘇般一樣張揚的姿態。我眼前一片昏暗,只听見楚宴瘋狂的嘶喊︰「傾城——!」
「傾城——!?」
傾城?傾城是誰?笑笑?寧國長公主?還是……耳邊是一片喧鬧,我睜開眼楮,看見了楚宴。那雙眸子里含有驚喜、期盼、失望、痛苦、糾結和我讀不懂的東西。好像是所有的情緒都融進了他的眸子里。我曾經有多喜歡這雙眸子,那里面的神采曾令我深深地著迷。他的驕傲、霸氣、溫柔、野蠻、憂傷……我都深深地迷戀過。那張俊美的容顏曾令少女的我浮想聯翩,午夜甚至會被自己與他的春夢驚醒。可當他覆上我的身體的時候,我才幡然醒悟過來。哦,原來他給我的不是春夢,而是噩夢。
我對他的感情亦如他此刻糾結不清的眉眼,他像是遇到了巨大的難題一般,面臨著抉擇。我听見他站在屏風後與皇後商談事情的聲音。
「皇上,秦國戰神秦修涯橫空出世,將來必將會是楚國的一大阻礙。臣妾祈求皇上派公主暗訪秦國,使出美人計……刺殺秦修涯!」她默了會,繼續道︰「寧國長公主是楚國公主,又是楚國第一美人,放眼這天下間沒人能與公主的美貌相比,公主又聰慧非常,必能完成任務!」
我睫毛顫了顫,心里覺得甚是好笑至極。暗訪?刺殺?聰慧?薛玉懷恨在心,此次借戰神秦修涯之事把我送進秦國!此次出行,必然是有去無回!薛玉啊薛玉,你真是好狠的心,我救你往日情人,你卻將我推入水深火熱。
指尖微涼,我仔細側耳傾听,卻只能听見他們細細碎碎的低語聲,過了很久,才听見楚宴道︰「朕答應你。」
我一顫,一顆淚水沿著臉側流下,冰涼順著我的臉頰滴落在玉枕上,化作一滴水印。
他離去的背影一僵,雙手抓成緊緊的拳頭,骨頭磨合發出「咯吱」的恐怖聲響︰「你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卻還要故意引誘我……親手殺掉自己的孩子!你既然在恨……想去秦國,朕準了!」他終于拼盡力氣說完,終于和我撕破這最後一層薄薄的臉面,毅然轉身離去。他離開得這麼堅決,一種可怕的念頭油然而生︰我會不會再也見不到他了!
恐懼的分子在身體里漫延。我想抓住他離去的背影,從床上滾了下來,手腳並用想追趕上他,卻落得一身狼狽,被門檻絆住了腳,重重地摔倒在御書房前的地上,身體好像要被震碎了一般。
一個執著拂塵的太監命宮女扶我起身,他身上穿的衣服不就是昨晚李公公穿的那套麼?
「李公公呢?」我突然問道。那太監幽怨地看我一眼,道︰「公公因為違抗皇上旨意被賜死了!」
身體一軟,邁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輕裝簡足地出宮,綠曼和紅衣執意要同我隨行,盡管我強調過此次出行會有一去不復返的可能,她們還是願意誓死跟隨,我允之。
踏上馬車,仿佛就可以看見我前面的路如何,楚國的繁華都如過眼煙雲一般被薛玉這陣風吹散,她亦把楚宴從我身邊吹走了。我心頭疑雲重重,昨日夜半薛玉究竟同楚宴說了什麼,楚宴竟然答應了她的請旨。這世間竟然能讓楚宴如此看重的東西。
我心頭「突」的一痛,回頭看華服的薛玉。她遙遙站在宮門,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像是那日御花園中她的神色一般,隔著霧氣,看得不真切。但我能感受得到。她的喜悅。她忍受了我六年之久,今日終于能夠把我這個強敵趕走了,豈不快哉?
突然回眸一笑。這笑,笑她的愚蠢。走了一個傾城,誰能不保證又會有千千萬萬個傾城呢?畢竟,這世間的靚麗女子不止我一個。
微風輕輕吹過我面上的白紗,絲綢柔軟的感覺滑過我的面龐,我第一次覺得這秋風是如此得涼爽。
心頭滋味萬千。馬撒開了蹄子朝前走去,漸漸地把宮門模糊。我挑簾朝那高高的宮門望去。此生若是再也回不來了,就讓傾城這個名字化作一捧黃土埋于風沙;若是回來,我傾城發誓,定要風風光光的回來,我要讓薛玉後悔她今日所做的決定。
放下車簾。對上綠曼意味深長的目光,我一驚,手卻被她緊緊地握住了。
她說︰「傾城。我永遠守護著你。」
眼淚驟然涌出,我仍不住撲進她懷里抽咽起來,所有的委屈難過傷痛都化作淚水流出。她輕輕地安慰著我,拍著我的肩膀。我們之間的距離從來沒有這麼近過,我們就好像是上一世的姐妹一樣心靈相通,她懂得我的所有一切,那麼了解我。我傷心的時候她安慰我,我快樂的時候她分享我的快樂。她的懷抱里有娘親身上熟悉的母乳味道,就像是娘親抱著我,在搖籃里哼著歌謠︰「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
這個調子……
「娘——!」我醒來多日,呆呆地坐在床前發了幾日的呆,在綠曼的多次強調下才能確定這不是夢境。我上次在秦國邊境被白衣公子所救,並留在這白玉堂修養,我一直昏迷了個把月有余,大夫說我要是再不醒來怕是就會醉在夢中,不會再醒來了。
綠曼和紅衣都急壞了,但卻束手無策,虧得那公子提醒道︰「你們小姐平日里有沒有什麼特別懷念的東西?」綠曼想起我平日里無事最愛哼的那首歌,就和紅衣反復輪流哼唱了一個晚上,直到我的突然轉醒,並且大喊著娘親。
見我醒來,兩人高興壞了。
我醒來後確是呆呆地坐在床上,任是誰叫都不應,就這麼坐了好幾天,確定自己不是在楚國,眼前一黑,高興得暈了過去,後就住在這白玉堂中悠閑得過了幾個月。
很快便到了開春。
這白玉堂的庭院里種滿了粉白的梅花,如今默城的雪都融化開來,梅花開滿了枝頭。這是那公子獨家栽培的迎春梅花,遙望去是雪白一片,近上前來看才看到了那純白中夾雜著的淡粉。可愛小巧的花蕊散發著淡淡的香甜氣息。
這梅花經過綠曼的巧手一改就立刻變成一碟梅花糕點,綠曼親手教我煮了梅花酒,剛開始的幾次還生澀,後來的幾次明顯地在進步,就連口味挑極的紅衣都連聲贊嘆不錯。我樂滋滋道︰「不如我們在這默城開個酒館吧,有綠曼這雙巧手在,生意一定很好!」
紅衣往嘴里塞滿了糕點,說不出話來。我取笑她︰「你啊,慢點吃!沒人跟你搶!」遞過梅酒給她飲下。
她吞掉嘴里的食物,道︰「綠曼姐姐百年難得一次做菜,我要多吃點,免得以後饞了忘記是什麼滋味。」她的樣子實在是滑稽,忍不住就笑出了聲來。
「小姐看上去心情很好呢,紅衣果然是只開心果呢。」綠曼從外間走進來,笑道︰「奴婢听說默城梅嶺的梅花也開了呢,上萬棵白梅齊放,那景象真是艷麗。」
艷麗。也只有默城梅嶺的梅花才配得上此詞。我原先在楚國的時候就已經對秦國默城的梅嶺梅花早有耳聞。據說梅嶺是秦皇每年投入大筆錢財精心栽培的花海,但奇怪的是,每年一到梅花盛開的季節梅嶺就會開放多日,任游人們觀賞,起初還沒有人進去,但後來賞梅的人多了名聲便傳開了,中原大陸的游者們莫不慕名而來,于是這秦國的梅嶺便成為了中原大陸的一大奇觀。
我早就有此心,听綠曼提起,想去的心情就越發明朗了。
紅衣見我眼里閃著孩童見到糖果般的光芒,也忍不住笑開來了,允了此事。紅衣卻像是比我還要興奮,我們問起,她笑著說︰「梅嶺的梅花若是開得極好,那想必做成糕點味道也是不錯的……」
我和綠曼互相對視一眼,都默契地扶額輕嘆,嘴角卻忍不住掛起一抹淡淡的卻是發自內心的無奈笑意。不過幾日,我們便出發了。初入秦國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里的市井。秦國大路寬闊,中間是官道兩旁小販經營生意,極為熱鬧。
放下簾子,突然想到了什麼,心一涼,只覺得無限的悲哀。若不是遇到公子,說不定我們如今已是有去無回了。剎那間,心被拋進了懸崖萬丈,只覺得無限悲涼。從小便認識的薛姐姐,殺我之心竟然會這麼重……
我的背部僵硬,好久才緩緩抬起了身子,靠在馬車的靠背上。
這秦國國主心機之深,短短數年就已經讓秦國繁榮至此,若是讓他們統一了天下,那將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娘親呢?她又去了哪里?但願她萬萬不要來到這秦國才好,若是兩國開戰必會受到牽連……
梅嶺地處與一座山丘之中,山丘上種滿了白梅。我們下車之時已經是另外一番景象。綠曼在下車之前就已經為我覆上白紗。「小姐貌美似天人,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若不是我和紅衣認識了小姐這麼多年,怕也是要愛上小姐了呢。」綠曼幫我覆上白紗的時候是如此說的。
我自嘲地勾起嘴角,美?若是美,為何留不住想要留住的人?如今尚如此,待到紅顏老去的那一日又該如何?
今年來梅嶺的游人頗多,大半都是華衣貴族,一家人或是姐妹好友一同前來,其中也不乏些清秀雅致的美人和偏偏玉帶的公子。我們這三人在這人流之中怕是最引人注目的。
當其首的月白色紗衣的女子白紗敷面,看不清容顏,但行動之姿扶風弱柳,縴致風華,身材窈窕,膚色白皙瑩潤,墨色的長發柔順地用赤紅的絲帶隨意一束,更襯得膚若凝脂。而後的兩位丫鬟更是春花秋月般貌美。穿著粉衣的女子俏皮可愛,雙丫髻上的絲帶迎風飛舞,圓潤的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而穿著綠衣的那女子則是端如翠竹,嫻靜溫婉,面上掛著淡淡的微笑,雖不足以傾國傾城,但也是世間少有的貌美。尚且看丫鬟就是如此,那小姐還了得。
我甚為疑惑,見眾人的議論紛紛和投來的目光。紅衣在一旁掩笑道︰「小姐可真是受歡迎呢,覆了白紗尚且如此,若是摘下豈不是要傾倒眾生了?」
我笑回她︰「你呀,真是嘴甜,他們那是見我的兩個女伴美麗,才會紛紛猜測我的模樣,所以受到的注視也多。」
紅衣爭不過我,嘟著嘴道︰「是是是。」綠曼伸手擰了下她的圓臉,眼中含有笑意。
我們走到梅嶺的入口處,梅嶺的門類似于城門,上面題了兩個大大的「梅嶺」兩字,筆鋒剛勁霸氣,似有一股睥睨天下之姿,就連綠曼也忍不住贊嘆。
我們走進梅林之時才領略到了其中的深奧和它為何會紅遍中原的原因。梅嶺的梅束好像是按照某種陣法來布置的,錯綜復雜,要是兩人走進,若不緊跟著,便會很容易走失。像是撥雲散霧一般,我漸漸有些明白秦國殘暴卻為何會昌盛繁榮的原因了。秦國的國君不僅武功不輸,並且心機和城府實為深沉至極,並且秦國又得秦皇在寒冰窯靜多年的胞弟秦修涯相助,統一天下那只是時間問題罷了。楚國人多地廣,百姓富裕安康,這若是放在天下統一之後必會是一個好兆頭,可是現在天下多分,這乃是亂世,亂世之中,唯有兵權做主。弱肉強食是亂世中必然的事情。
我正這麼想著,三人就已經走進了梅林,一個分身的瞬間,我就已經和紅衣、綠曼兩人分散了路途,等我回過神時再也看不見她們的身影,而我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之間走到了梅林的深處。四下一片寂靜,我站在梅林中間看見了被梅樹環繞著的一片幽靜之處。我側頭,一朵梅花放大在我的眼前,我仔細一看,發現這梅花的骨朵竟然和白玉堂前的梅花如此相像。
白梅被我摘下放于掌中,梅花上還帶著冰涼的露水,滴在我的手心,很快冰涼的梅花也被我手心的溫度給溫暖了。
我並沒有想象中的慌亂,反而被這些冰肌玉骨的梅樹放松了心境。
耳畔傳來一陣簫聲,我側首,梅樹枝勾住了我的白紗,我並未察覺,只側耳听著那簫聲,那簫聲恍若隔世佳音,高水流水潺潺而出,音色純美調皮,但同時還帶著憂傷和想傾訴的**,讓人听了不禁悲從心來。
我輕蹙眉頭,走出了密麻的梅林,眼前一片豁然開朗。我就像是闖入了一片梅源之地,一方白玉的桌子上還擺著兩方茶盞,溫熱飄著香味的茶水霧氣彌漫在四周,襯得此情此景就像是仙境一般美輪美奐。
春雨過後的草地上冒出女敕女敕的青草,草地上鋪著一帆地毯,毯子上竟還擺放著一架十六弦的古琴。古琴通體呈潤澤的暖橘色,木色光滑一體,我忍不住走上前試了試音色,音色醇厚柔美,細膩無雜音,是一把上好的古琴。
我試了試琴弦,耳畔又不斷地回響著簫聲。我哼記了幾句,就抬手彈起琴弦。一串優美柔順恍若女子低唱的琴聲流出,我彈起了娘親時常唱給我听的歌謠,又夾雜了些安慰那吹簫人的調子。那吹簫之人頓了一下,慢慢地合上了我的拍子。
指尖收回,滿天的梅花飛舞在我的身旁,耳邊只余下余音裊裊。當真是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起身捻過一片梅花放在鼻尖輕嗅,覺得更是香甜可人。此刻的我心情大好。自從幾年前曾和薛玉姐姐彈奏過一曲後就再也無人能同我于今日一般彈奏出天籟之曲。那吹簫人所吹的曲子空谷傳響,若那人不是心境明朗靜如止水一般,很少人能夠吹出如此絕世的佳音。
我的指尖一頓,梅花從我的手心飄落。那吹簫人定然是一個男子,曲中無不是睥睨天下的氣息,眼前恍若閃過入嶺前看見的那兩個方勁的大字。若是說那男子雖然心如止水,不如說是心如寒冰,仿佛這世間的所有東西都不能夠打動他的冰冷之心。曲子吹到後面漸漸變得無比平靜冷銳,似克制隱忍。
我不解他竟會有此種情緒。突然美眸一顫,轉身提起裙擺往那蕭聲起源的地方跑去。他是個孤獨的人吶!他竟然忍受了這麼多年的孤獨和寒冷!心會被冰凍,那是正常的事情。
我跌跌撞撞地往那里跑,結果越繞越亂,心里越是焦急。我徘徊在那個附近尋找他,卻怎麼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小的時候娘親就給我講過各種各樣的愛情故事,娘還會抱著我說︰「笑笑啊,你知道嗎,緣分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東西呢,它就像是月老的紅線,把兩個本來毫無交集的人牽在一起。這種緣分呢,有很多種,比如青梅竹馬的愛情。這最美的一種啊,就是一見鐘情、心靈相通,世間那個和你一樣的人……」
我轉身去找綠曼和紅衣,心境豁然開朗。
有時候,人生真的就是那麼精彩,錯綜交織。月老仿佛忘記梳理好紅線的關系,任由它們錯綜復雜的交纏在一起,從而衍生出這世間的多種愛情與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