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幾日,翠芹打心里還惦記著為阿輝落實牛女乃的事,到現在也顧不上在村里繼續奔波,既然搞不到新鮮的,于是她干脆就在縣城里找了一家店鋪花了一些錢買了些女乃粉,听說是高鈣的那種,罐裝的,不過做父母的還是比較細心,這回她就先買回去一件。
早餐的時間到了,阿輝仍舊還在酣睡當中,于是翠芹預先拆開好了女乃粉的包裝,用家里燒開的熱水沖了一泡,聞著女乃香,她自己先品嘗了一小口,覺得甜度不夠,又取來些白糖摻進去一些,這回總算弄好了,趁著女乃水還熱乎著,連忙趕到床邊將阿輝喚醒,告知早餐的事宜,阿輝還在朦朧中,听見母親大聲地勸說幾句,這才猛然地溜下床去。
翠芹自己都不舍得再嘗一口,倒是阿輝的父親欣喜地發現了這一美味,本想讓翠芹為自己也搞上一碗,然而她卻很不情願地拒絕了,阿輝快速地洗漱過後,就奔向廚房里,美美地喝完母親為他準備好的牛女乃,看到這一幕,自己心里總算踏實多了,丈夫只能就著咸菜蘿卜干喝下了幾碗白米粥,湊合著僅剩不多的醬油水鯽魚,翠芹也端起了飯碗,站在餐桌旁用餐,正當她想去夾些碎魚肉,只見丈夫有意為難地果斷將大塊的魚頭夾到自己的碗里,一下子整個碗里空蕩蕩,翠芹愣了一下對著他發了牢騷,然而他卻裝作沒听見的樣子,一邊啃著魚頭大口大口地吐著魚刺一邊不停地呼喚著家里的大黃貓,其實大黃貓早已悄無聲息地躲在餐桌底下呆呆地靜坐著,眼神漂浮不定地望著每個人的舉動,阿輝的父親側身低下頭去,將吃剩的魚骨頭丟了過去,大黃貓起身跟過去,嗅著嗅著便「嘎啦嘎拉」地啃咬起來,翠芹還在發著牢騷,情不自禁地跺了一下腳,大黃貓驚嚇地叼起一塊魚骨頭,灰溜溜地躲到廚房外面。
「賣油條咯…番豆…咸瓜條…咸菜脯…」,翠芹乍一听,又是小賣部老板娘,一大早就在村里的小巷子里叫賣。
「阿母,趕緊去買些油條…順便要點番豆…」,阿輝剛要去找大黃貓,听到叫賣聲又轉身說道。
「…你自己出去跟她要…我給你幾塊錢…來,拿去…嘿嘿…我剛好也要吃…」,翠芹兜里掏出一大把鈔票,從中挑了幾張遞給了阿輝,阿輝拿著錢轉身便要飛奔出去。
「等一下…阿輝啊!順便問一下店里面有沒有賣魚…她如果說有的話,回來告訴我…」,听到父親叫喚一聲,阿輝稍有停頓,繼續前往。
不過一會兒,大黃貓又悄悄地守在了廚房里,「喵嗚…喵嗚…」地叫著,然後十分殷勤地在大人的褲腿上磨蹭幾下,這回阿輝的父親已經在收拾餐桌上碗筷,他將一大堆魚骨魚刺通通掃進碗里,從鍋里舀了少許米粥攙和在里面,攪拌幾下,叫喚著大黃貓一同前往院子的一處角落,那里一貫都是大黃貓享用正餐的場所,只見一個站有污垢的破碗靜靜地擱在那邊,大黃貓激動地緊跟在他的身後叫嚷著。
阿輝終于將幾根油條和一小打番豆買回來了,他輕輕地將院子大門敞開,奔走進來,大黃貓驚嚇了一跳,「…阿輝啊…有問沒有…」,只見父親正蹲在那里喂貓,「…啊…你說魚啊…,有啦…剛才我跟她說啦…」,阿輝放慢了腳步答話道,「…說什麼來著?」,「…她說今天他家的大兒子還會到小河里捕撈…大概傍晚的時候就會在店里賣…」,阿輝說著便跑進了廚房。
用過了早餐,阿輝一家人都各忙各的,很快大家都出門了,院子里只留下大黃貓在看守,听說父親要去阿龍家里找他父親的拖拉機幫忙收割稻谷,因此阿輝也便跟著一同前往。
最近幾天來,炎熱的烈日炙烤著廣闊的田園,正是稻谷成熟的最好時機,村民趁著這樣的天氣都在稻田里忙著將自家的糧食收割入倉,阿成和幾個同伙雇佣了幾輛收割的拖拉機,不分晝夜地奮戰在那里,比較早熟的稻穗很快就收割完畢,唯獨零星的幾塊稻田還在等待著開工。
阿輝的父親連同雄本他家的稻田相隔不遠,長勢也都差不多,說這個時候也應該收割了,但是他們兄弟倆並沒有去勞煩阿成,因為開拖拉機的除了阿成本人,阿加自己也學會了駕駛,以往的過節還在彼此的心中產生一定的隔閡,因此相互間都不願意有太多的交流。
一陣忙碌過後阿成兄弟倆便會前往小賣部喝點冰涼的啤酒解暑,然後再去田間繼續為其他村民服務,這些拖拉機成本並不高,只要灌滿柴油就能撐過一段時間,村民付給的錢倒讓他們兄弟倆還有其他的合伙人的收益倒也是挺樂觀的,夠花上一陣子了。
阿輝的父親騎著老牌的自行車,慢悠悠地行駛在馬路上,後面坐著的便是阿輝,放眼望見稻田里,除了幾輛拖拉機來回地運作,阿輝突然眼前一亮,他看見阿公正趕著兩頭水牛在不遠處奔走著,那是在阿杰家前面的稻田里犁地,時不時地揮鞭打在老水牛的身上,阿輝知道此刻的阿公正是為自己的田地翻新土。
途中遇見幾個頑皮的小伙伴,他們正在大榕樹地下歡叫著,眼楮都在盯著阿杰院子前面的那塊空地上的芭樂樹,阿輝很快就知道那里肯定有誰家的小孩在偷摘果子,正如他所預料,不過會就有個小孩從芭樂樹上跳下來,左顧右盼地留意著阿杰的家人此刻有沒有追來,于是將好幾個碩大的果子藏在懷里,飛奔著回到大榕樹這邊來。
阿輝和父親看在眼里都一臉詼諧地笑著,他們並沒有停下來,繼續往前行駛。
「…你們這群死孩子…竟然在這里偷摘我家的芭樂樹…別跑…」,就在這時,有個男子的聲音從那里傳出,阿輝和父親猛然回頭,只見酒鬼叔叔正好走出院子門口,發現自家的芭樂樹有動靜,就拼命地追趕著,原來那群頑皮的孩子都是見機行事的,干著這一勾當也會采用車輪戰,前面的幾個運氣還算不錯,後面幾個年齡都比較小,特別是此時正在逃跑的兩個小孩,阿輝仔細一看,其中一個便是阿成家里的小孫子,個頭也是最小的,酒鬼叔叔很快就竄到芭樂樹那邊,生氣地破罵了幾句,接下來便是窮追不舍地直逼大榕樹那邊。
阿成家的小孫子眼看就要被追上了,頓時嚇得哭喊了起來,或許是被田里干活的家人听到了,只听見從田里傳來了秀華的呼喚聲︰「…小子啊…你是不是又在跟誰家的孩子打架啊…」,酒鬼叔叔估計也听到了,然而他卻沒有停下來追趕,兩個小男孩同時跳到了阿公的田里,誰知腳底下都是剛剛灌溉進來的水源,阿公見到這一幕,看著剛犁過的田地被他們糟蹋的不成樣,也是一陣劈頭蓋腦地破罵,倆人來不及理會,只顧往死里逃跑,阿公一大早就過來干活,早已提醒他們幾個,料到這群貪吃嘴饞的孩子會有這一劫。
酒鬼叔叔步伐特別大,先跨過幾道坎,眼看自己就快跳進田里,然而他卻沒有沿著小孩的路線追趕,而是迅速地繞過了阿公的田園包抄過去,越是這樣還在奔跑的兩個小孩越是恐懼萬分,眼看就快上岸,阿成的小孫子突然「啊!」一聲停了下來,走起眉頭望了一眼前方,大榕樹那邊早就沒了其他同伴的身影,小男孩覺得腳底一陣鑽心的劇痛,原來時踩到了玻璃碎片,頓時鮮血直流,小男孩痛得大聲地哭喊了起來,「吼吼…踩到什麼東西了吧…這麼痛我說不要在田里亂跑嗎…」,阿公將將水牛緊緊地拉住,喝勸他趕緊上岸,于是小孩一瘸一拐地勉強地上了岸。
前面的那小伙伴只是回頭看了一下說著︰「…叫你跑快點嗎…唉…」,此時的酒鬼叔叔就在不遠處叫罵到︰「…這回看你往哪里跑…他媽的…整個芭樂樹都被你們糟蹋光了…」,說著他逃跑得更快,雖然沒被逮到另外那個小孩,但是孩子的模樣總算看清楚,「…不要跑得那麼快,我認出你來了…待會去你家里向你阿爸阿母告狀!」,酒鬼叔叔氣喘呼呼地放慢了腳步,眼下正好有一個掉隊的,只見他正坐在地上捂著腳掌嚎啕大哭︰「…阿嬤…阿爸…啊…我被玻璃割到啦…啊…」。
翠芹騎著的摩托車幸好從這里經過,看見阿成家的小孫子腳上不停地涌出鮮血,出于一種情懷,二話不說,將摩托車一停,湊過去查看小男孩的傷勢。
鮮血還在流淌著,小男孩始終「哇哇」大叫著,翠芹匆忙地從挎包里取出了紙巾為他止血。
「哎呀…我說小子…你怎麼在這里…啊…被什麼東西割到啦…流了這麼多血…趕緊叫你阿爸過來…他們就在那邊…」,話說廟里的阿公也出面,剛才還在廟宇的附近撿些柴火準備做早飯,听見孩子們的吵鬧聲,于是就趕了過來探個究竟。
「…秀華…趕緊過來!你家孩子受傷啦…快…」,阿公捧著大煙筒朝著田園里的秀華大喊著,而後重重咳了幾下又說道︰「…好了啦…你一個大人就別再嚇小孩子,他還這麼小…你就這麼追趕…趕緊回去啦…別過來啊,等一下他們家人就會趕過來…到那時就不好說話啦…」,酒鬼叔叔還在氣頭之上,眼下這個孩子已經受了傷,再這樣對待他也不合情理,再說一路上人來人往地都在看著,心想著就當是一次小小的懲戒,不過其他的幾個一定得找他們家人告狀,于是他便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向村里。
估計是拖拉機的聲音掩蓋了這里,秀華現在都還不過來,翠芹的紙巾都染紅好幾張了,阿公心里看著也心疼地說︰「…這樣吧…翠芹吶…你就順路載他過去吧,秀華還有阿成就在那里,小河岸邊那幾個就是咯…」,「…來來…孩子起來…我這就帶你過去…」,翠芹大概也正有此意,事不宜遲,只能將孩子交給他家大人處理,她將孩子迅速地抱起,因為後座上載有貨物已經容不下,只能暫且安頓在前座上,翠芹干脆就將剩下的紙巾全部取出墊小男孩的腳底,然後從地上隨手撿起一根稻草綁好,在了前座的踏板上,小男孩只好做出「金雞獨立」的樣子,雙手緊緊地抓住摩托車扶手的前端,這就去見自己的家人。
小男孩被送走後,廟宇的大榕樹下又恢復寧靜,守廟宇的和養水牛的兩位阿公,一個在馬路岸上的大榕樹底下撿些稻草和干枯的樹枝燒飯,哄「叭叭」地吮吸著老煙筒,嗆著咳嗽幾聲也是那樣的舒適,另一個則是在水田里芭樂樹延伸出來的樹蔭底下稍作休息,將犁子一擱,讓老水牛自由地在田埂上采食青草,看著它們邊啃著草料邊在那里大小便,阿公點燃了一根老煙,悶「噠噠」抽起來,隱隱約約地聞到了芭樂成熟的香味,正好四下里沒人看著,就當是摘野果一樣隨手采下幾棵成熟的芭樂,在衣服上蹭了幾下,就啃咬起來,感覺酒鬼叔叔家的果子就是那麼軟滑爽口,于是他又多摘下幾顆藏在懷里,心想著帶著回家去給二女兒也嘗一嘗。
廟宇的阿公和他的年齡也都差不多,都是同一個年代出生的人,只不過廟里的這位吃的軟飯,會幫村里人抽抽簽算算卦,幾十年前廟里被封鎖,有一位守廟的老人被驅趕到深山老林的革命標語那邊有一片破土房子,那里也有幾個像他一樣的村民,他們整天靠種些地瓜和著野草過日子,就連米糠也當飯吃著,他就是阿公的父親,由于幾年下來,營養不良,加上病痛纏身,沒過多久就去世了。
如今阿公還是孤獨一人,听說老伴很年輕的時候就意外死去,那是一個夏季的傍晚,天空烏雲密布,黑壓壓的雲層越來越低,老伴就在自己的庭院里收拾著曝曬過後的稻谷,只听叫一聲刺耳的雷鳴聲,「啊」的應聲倒地,雷電就樣將她活活地劈死,現在一直葬在深山老林里,每年清明節的時候都會捎些貢品進山去祭拜。
老伴生前就一個女兒,撫養到十幾歲那年,村里回來探親的幾個華僑,阿公覺得呆在村里只能跟著他受苦,早早就將女兒托付給了一個年輕的華僑小伙子,至此就將唯一的親人拱手送給了人家,在遠方過著不一樣的生活,前幾年女兒一家人都有回來一趟看望父親,老人十分激動,過後不久又離開了,到現在就再也沒再回來過,阿公只能仍舊守護著這間廟宇,或許能夠體會當年自己的父親在這里生活的情形。
給讀者的話:
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