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選擇了天下?
我想天底下再沒有比他更張狂更不可一世的人了,只要這天下一日未得到手,他永遠不會滿足,無論是誰,都阻擋不了他問鼎至尊的腳步。不過依他深沉內斂的性子,無論他心里有多麼渴望那個位子,這些大不敬的話都不該說出來,若傳到穆帝的耳朵里恐怕就難以善了了。
我斂下眸,怔忡的低語著,「你不該跟我說這些的。」即使他有再大的抱負都跟我沒有關系。
「哦?為什麼不該呢?」他驀地趨近我身前,俊美的面容跟我貼近得幾乎鼻尖對鼻尖,菲薄的紅唇輕緩張開的問道,「你只須告訴我,你信不信我會得了這個天下?」他呼出的氣息吹拂在我的脖頸間,熾燙灼人,我不禁顫了顫身子,下意識的想規避這種曖mei的狀態。可是他卻攫住我的雙肩不讓我逃,深黯的黑瞳緊睨著我,勾起了一抹淺淺的笑弧,「怎麼?很這個問題很難回答麼?」
我拼命咽著口水,低聲說道,「殿下英明過人,想做什麼自然能就能做得到,我信與不信又有什麼關系?」我發現只要他一靠近我就能影響我大腦的運作,整個人的思緒都跟著紊亂起來,很艱難才能維持鎮定,畢竟這個男人的氣場太強大了。
他倏地揚眸,挑起眉望著我,那打量的目光讓我的背脊泛出一層薄薄的冷汗。他輕笑地沉沉問著,「你真的這麼想的?可是眼下就有我一直渴望而得不到的……你知道是什麼嗎?」他話音剛落,在我還來不及回神就看到他突然用力摁住我的肩膀,俯面而下覆上我的唇。我驚恐的握著拳掙扎著,可是所有的抗議都被他的薄唇吞沒,我的拒絕讓他更變本加厲,不惜咬傷我,當我吃痛的低喊出聲時他就如鯉躍龍門般輕松直入,逼迫我與他的熱舌糾纏。
「唔……唔……」我雙手抵在他的胸前用力地想把他推開,他低吼了一下,似乎在發泄被打擾的不悅,大掌握著我的手腕緊緊的束縛在身後,那力道大得驚人,骨頭的疼痛讓我的力氣一下子都不見了蹤影。
他一直不依不饒的吸吮著,我幾乎透不過氣來,一怒之下狠狠的咬了他的舌頭一口。他猝不及防,驀地松開對我的牽制,我馬上推離他幾步,雙眼怒視著他大聲呵斥道,「你到底發的什麼瘋?你可別忘了我是你弟弟的未過門的妻子!」我的嘴里帶著屬于他的濃濃的血腥味,唇瓣上還有被吸吮的炙熱痛楚,昭示著這個男人剛才霸道的造訪。他真的不知道羞恥為何物嗎?還是他認為我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任他侮辱?
他的嘴角還殘留了一絲血跡,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平添了幾分噬人的魔魅,只見他用袖子隨意的擦去痕跡,過了一會才嗤笑道,「未過門的妻子?誰說的?父皇根本沒有下旨,所以你們根本沒有任何關系。」他又強勢的拉著我靠向他,不悅的皺著眉警告我說,「而且我早就說過了,你要嫁,也只能嫁給我!」
「除了不斷的威脅,你還會做什麼事?」我斥了一聲,冷眼看著他。現在的蕭澤天是一頭蟄伏的野獸,似乎稍有不順他意就會傾閘而出,把不乖的獵物撕咬殆盡。可惜,我不會甘于當他的獵物。
「因為我不進一步,你永遠不會主動靠近我,如果威脅的方法可以奏效,我不介意重復再用。」他斂起笑容,眸光轉為犀利,不知道又在算計著什麼。
我忿忿的譏諷道,「怎麼?不知道小女子又有什麼可以值得明王殿下您利用的,所以殿下如此大費周章?盡管開口罷了,不需要拐彎抹角。」
「你!」他使勁的掐著我的手,眯起眼恨恨的低吼,「為什麼你會以為我做的所有事都是別有用心的?」
「難道不是嗎?」我不假思索的反問道。
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重權的男人,會對一個女人上心麼?他要的不過是征服而已。他的眼中只有天下,難道會是因為喜歡我,才會不擇手段的想得到我嗎?我不會如此自戀。因為只要堂堂的明王殿下開了口,天下有多少絕色的女子會為他傾倒,心甘情願地成為他的女人,所以要不是別有所圖,他實在是不用低聲下氣,一次又一次被我激怒,能夠解釋的是因為我還有利用價值。
「你開門見山的說吧,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我都會配合你。我的條件只有一個,只要你能去把玉奴救出來。」我咬牙忍住手中令人昏闕的痛楚,開聲問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他利用了,什麼天下,什麼家國大義我都管不了,我只要玉奴的平安。
「你為了他竟可以犧牲到這個地步?」他的臉色鐵青,眼里似乎要噴出火來。
我徐徐揚起眉睨著他,咬著唇冷聲道,「是的,只要是為玉奴,都值得。所以殿下這次要的是什麼?沈家即使平反了,也不過是一個空殼,不會再有往日的風光,還有什麼值得殿下惦記的呢?」
他突然松了手勁,把我的手執起來細看了一下,上面已是一圈嚇人的淤青,他轉而輕輕的撫揉著,聲音也放軟下來,嘆道,「你知道的,我要的只是你而已。」
我選擇忽略他忽然溫柔的語氣,在我眼里,他不該是這麼一個溫柔的人,掠奪才是他的本性,我不能被一時的軟溫迷了心智。我緩緩重申著,「還是那句話,我要玉奴平安。」
他半眯起眸,眼底閃過了一絲不明的苦澀,「看來我在你心里就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只是,玉奴是我弟弟,我怎麼會不救?」
听了他的話,我馬上松了口氣,只要他承諾了,就證明還有希望。
他定楮看了我好一會,忽然問道,「如果是我出征,你也會這麼擔心我嗎?」
我沒有做聲,看著他白衣的袖口那刺眼的紅,想起他剛才的所作所為,才消下去的火氣又升騰起來,他有很多人擔心他,不缺我一個。見我沉默著,他又喃喃自語,「我早該想到的,你擔心誰,都不會擔心我的,偏我……」
偏他什麼?
我抬眼看向他,他卻不再說話。發現他又要靠近我,我下意識的避開他,他眼神一黯,只用不大的力道攤開我的手心,把一個東西塞到我手里,然後不再看我,轉身就離開了院子,只留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出神。
怔忡間,似乎他手心的余溫還在。許久以後,我低下頭望著手里的精致紫檀小盒,打開一看,居然是一只通體圓潤的白玉戒指!只消一眼便知道這是上等的好玉所造,我將它拿出來,覺得戒指里面有些凹凸不平,仔細看了才發現里面刻了兩個字——阿染。
我僵直了身體,遙遠的記憶忽然回攏,記得那時他在信陽府曾說過︰等回京的時候,我會送你更好的。
原來這個人,也會把這些小事放在心里。這個……是他給我的生辰禮物?難道我真的誤會了他麼?
蕭澤天就好比一株驕傲又神秘的曇花,只是在某個夜晚隨心所欲地現了真身,然後又沒了蹤影,他的那些張狂的作為仿佛只是我的一個夢境。
可是他有耐心等,我卻不能等。
兩日後,天方露魚肚白我就動身離開了別院,踏上去幽郡之路。我已事先交代了女乃娘,過兩天把朝曦送到明王府去,而我要去找玉奴。不知為什麼,我覺得自己此番一定要起行,不然鐵定會後悔的。
我終于想起了幽郡是什麼地方了,雖然我沒有去過,但是我卻听說過。拓跋信義曾在幽郡度過了十年,那里就好比他的第二個故鄉。玉奴他們進了幽郡,就等于是狼入虎口。我曾听仲孫靜月還有沅犁城的人說過很多關于幽郡的事,也許我也能幫上一點忙。
除了邊境,穆朝其他地方還算太平。我是作男子的裝束打扮,這樣方便出行。在穆朝雖然還是以男子為尊,可是女子不用裹腳,也不需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時常有公主千金去郊外打馬球,更勿論平民,因此還算方便。
我行走多時,覺得有些累了,便在一個茶寮稍作休息。忽然聞見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的傳來,才听見聲音,不一會兒就見到一隊人奔馳而來,頓時塵土飛揚。所有人都朝來人看去,我也好奇的抬眼望了一下,意外的見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心下一驚,怎麼他也來了?心里七上八下,忐忑地跳個不停。
他們一眾人浩浩蕩蕩,在茶寮前的空地上停下來,蕭澤天利索的下了馬,握著馬鞭滿眼怒氣的快步走近我,他的侍衛也圍成了一個保護圈,行人紛紛側目。我告訴自己,沒有做錯什麼事,無須怕他。
他板著臉,目光犀利的瞅著我,聲音如冰削般地冷冽,「從前我就知道你的脾性倔強,卻不知道你還听不得勸,竟膽大妄為到一個女子自己出來!現在東西面都有戰事,流寇山賊四處出沒,難道你就不怕遇到什麼不測?」
我慢慢的回答,「我自己會照顧好自己的。」
他粗聲呵斥著,「我說了我會去救玉奴的,你給我快點回京里去!」
「我不要。」我馬上反駁道,出奇的肯定自己的做法。我瞄了一眼他身後,看到他帶了不少人,似乎也是要出行,問道,「那你們現在是要趕到幽郡去?」
他輕抿著春,緩緩點頭。我眼前一亮,連忙說道,「那你帶上我行嗎?我保證不當一個累贅,而且我知道幽郡的地形,說不定可以幫上你們的忙。」
「不行。」他的語氣也很強硬,似乎沒有商榷的余地。
我腦子靈活一轉,四兩撥千斤的回答,「反正你不讓我去,我自己爬也會爬去的。」總之幽郡我是去定了!
他眯起眼看著我,過了許久才捺著性子說,「如果你答應都听我的話,那還可以考慮。」
「殿下?!這萬萬不行!」在他身後有人不滿地高呼,我定楮一看,原來是高泰安。他正不悅的望著我,然後又對蕭澤天規勸著,「殿下,此行關系重大,帶著一位姑娘上路似乎不太方便。」
蕭澤天並沒有理會他,只是定定的凝著我,再問了一遍,「一切都听我的,你能做到嗎?」
我忙不迭的點頭應承道,「我答應你。」
至此,高泰安的眼里寫滿了懊惱,挫敗和不情願。他對我,有一種莫名的敵意。
到了夜里,我們投宿在小鎮的一家客棧里。
我偏巧吃壞了肚子,半夜還得跑去上茅房,出來的時候看到槐樹底下有兩個人影,夜晚太黑,我看不到他們的臉,只是從對話中听得出來其中有一個人是高泰安。
「司大人,你怎麼也不多勸著殿下,讓他這般一意孤行?我們此行本就凶險非常,他居然還為了一個女人,連夜冒險先月兌離了大軍,就為了追上她!」高泰安忿忿的說。
司大人?竟然連司青也來了?還有,蕭澤天他們竟還率了大軍前來?我越听越糊涂了……
司青淡淡的道,「你也看到了,殿下的決定誰敢忤逆?他自有他的考量,我們只能听命而為。而且我們說了他也未必听得進去,就像這次,若不是我們好說歹說要跟著,他根本就打算單槍匹馬的來。太子在身後虎視眈眈不說,他的身子本來就沒有好全,一到秋冬天就反復咳嗽,與其讓他單獨行動,不如我們跟隨他,還能有個照應。」
「可是……總之我怎麼都覺得不妥。而且,那個女人不過是從前沈國柱的孫女,現下沈家也敗了,殿下何須如此費心,不只是他,就連……」高泰安遲疑了一下,隱含的話終于沒有開口。
「泰安,你總是沉不住氣,經過了這麼多事,難道你還學不會察言觀色?上次的那一仗就是你們太過于自滿才會敗的,殿下並未責怪你是你的造化,只望你能改了這個毛病。」
「司大人……」
看來這個司青本事真的很高,連高泰安這樣心高氣傲的人都為之折服。只是,我難以想象,蕭澤天竟是因為我而冒險為之,他圖的是什麼?我邊想著邊回房,甫進門就被擁入了一個溫熱的懷里。
我才想大喊出聲,卻被對方緊捂著嘴沉聲說道,「你別嚷嚷,是我。」
蕭澤天?我頓時松懈下來,而後掙了掙試圖月兌離他的懷抱,冷聲道,「放開我。」
他似沒听到,只是攬著我,把頭擱在我的肩膀上低喃著,「三更半夜的,你去了哪里了?」
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沒好氣的回答,「如廁。」
他愣了一下,嗓音這才柔柔帶笑,「我還以為你跑了。」
「跑?我為什麼要跑?」我還指望他帶著我去幽郡呢。
「我只是擔心你,現在好了。」他輕輕松開我,又說道,「好了,明日一早就要啟程,你還是早點睡吧。」他叮囑了我幾句就走了出去。借著微弱的月光,我才看到他竟然是穿著中衣的,明顯是剛從睡夢中醒過來,好好的怎麼就跑來我房里了呢?
我越來越看不懂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