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聲悶哼,來不及做反應,下意識的便道歉,「對不起。」
抬眸看去,便見向古離劍眉微揚背光而立,一副冷峻的眸子低垂看向自己。
身後跟著昨夜為他翻牌子的總管太監夏侯。
他上前行禮,「奴才夏侯見過皇後娘娘。」
陽佟靜離望了過去。夏侯這眉目落得倒是個機靈鬼,舉止投足之間毫無太監的柔荑,聲音輕柔卻無俗氣,相反卻甚是好听。,步伐輕盈,能被皇帝選中呆在身邊,想必也是個練家子的。
她莞爾頷首,雪白的手掌虛抬,「夏總管免禮。」
向古離不怒不慍,平靜如水的聲音在陽佟靜離頭頂響起,「皇後一向如此莽撞無禮嗎?」
陽佟靜離原本打算行禮的心思被皇帝的一句話給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她秀眉微擰,揉了揉剛剛被撞的隱隱作痛的額頭,也不知道這人的胸膛是啥做的,簡直是銅皮鐵骨。
「皇上未免太過果斷了吧!」
皇帝嘴角淺淺一揚,「至少,在朕看來,確實如此。」
陽佟靜離退後一步,與向古離拉開了距離才算是有些舒心,總覺得和他離的太近有種毗鄰泰山山壓頂,除去巫山卻是雲的感覺。
她抬起雪亮的眸子從頭到腳的略了皇帝一眼,那目光更像是,恩…打量。
皇帝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嘴上卻沒說什麼。
「皇上,可有人對你說過對你的第一印象?」
皇帝青眉微挑,沒有回答她,卻也沒拒絕她,索性她壯了膽子繼續說起來,怎麼著也要搬回這一程吧!
她輕咳兩聲,「那麼便由我來說一下吧!」
一旁候著的夏侯悄悄瞄了龍顏,發現並無異色便又將眸子垂了下去。
「昨個兒第一次見皇上的時候,皇上不算開心卻也並不算慍怒,卻因為我……臣妾的稍有遲疑而暴怒離走,想必是對臣妾極有不滿之處吧,至于這不滿之處,臣妾知或不知……」
她欲言又止,卻又繼續說道︰「臣妾當時對您的評價印象積分,若說是十分為滿的話,那麼臣妾只能給你六分。這兩分莫在了你的不懂憐香惜玉上,這還有一分便莫在了您的冷漠與深不可測對您的忌憚上。」
皇帝觸眉,一向冷靜的眸子,忽然起了怒意,「陽佟靜離,朕不管你是誰的女兒又或是誰的旨意入了宮,朕只告訴你一句話,要想在這深宮里好好活命就必須懂得看臉色行事,不要隨意揣摩誰的心思,因為那樣,很有可能成為你命懸一線的催命符。」
向古離說完後,一震衣袂飄渺而去,離去時仍能瞧見他眉宇間那份低沉的不悅。夏侯對著陽佟靜離微微躬身便隨著皇帝離去。
陽佟靜離後背一僵,倏爾恢復平靜轉身望著皇帝消失的背影,秀眉微擰,她苦笑,「哪句又說錯了?明明就是真的!」
看吧,果然是君威難測。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早晚有一天,她這皇後的位置,會隨著她一起煙消雲散。或許,便是在不久的將來。
……
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覺竟然已近傍晚時分。
本來出了慈安宮已經是黃昏時分,只是打算出來透透氣,不願在一群女人堆里參與過多罷了,便沒多想什麼,如今一想卻似乎有些事情落下了。
她的婢子啟兒呢?
她記得當時就讓她在宮外候著等著,可是出來的時候卻不見她蹤影。後來向古離走了她才發現,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哪兒。這宮中路段多且迷惑,大多數都長得一個模樣,來時身邊有個啟兒,可這回去的路……
沒辦法,她只好自己隨處逛逛,權當了買了不花錢的門票免費旅游得了。
可這一轉悠便轉出了事兒來。這不,已經傍晚了還沒瞧見自己的宮門在哪!
轉眼之間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卻也沒回到鳳棲宮也沒有回去慈安宮。
眼前的宮殿有些破舊,似乎被冷落了許久沒人顧,房頂上竟長了些綠瑩瑩的草縷。那宮門前卻明晃晃掛著三個字,「落雲宮」,這是個什麼地方?
她有些好奇,卻被心底那份陰森森的感覺而代替。
她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自己似乎迷路了?陽佟靜離感到諷刺,居然在「自己」的地盤上迷路了!好歹自己是個皇後,原本想著要找個宮娥太監來問個路,一路走過來卻發現一個人也沒有。
難不成大家都知道她被皇帝冷落,故意避開她的?
嗯,好像有這個可能!
如此一想,陽佟靜離「噗嗤」一下笑出了聲,笑自己的境遇。竟然如此奇妙,想必有一天能回去,她辦公室的同事肯定會說她鬼扯吧!
如此一想,心中那份陰森後怕的感覺一掃而空,渾身舒服了不少。
她呼吸了一口夜間微涼的空氣,眼角掃過「落雲宮」,平松的秀眉挑了挑。
宮門緊閉,里面似乎傳出來細微的聲響,剛剛從自己眼前晃過的可是微弱的殘光?好奇心又加重了一些,雖然宮外淒涼落魄了些,卻覺得這個宮門里面有一雙眼楮似的透過這重宮門偷偷盯著自己,忽然之間一個機靈,她渾身不舒服。
宮門緊閉,一路過來都沒有遇見個鬼影,就算進去瞧瞧,應該不會怎樣吧!
她往前挪了幾步,伸手便要觸及那宮門上的扣環……
陽佟靜離輕輕推開落雲宮宮門一條縫,夜晚太黑,她腳下一個站不穩,像是被什麼絆了一下,朝著地面摔去,這一下力氣不受控制的撞向了宮門,跌倒在地,宮門被她撞開了一個大大的縫隙。
她掌下吃痛,想必是剛剛那一趴,手掌蹭了地面出了血。
她坐在地上,拍了拍手,抬眸去看那被她推開的門……
「啊!」她驚呼一聲,一下子軟塌在地上,她的身子向後急速側仰,眸光里布滿異樣,伸手捂住嘴才讓自己忍下了想要繼續吼叫的沖動。目光閃動中,是震驚與驚嚇。
她剛剛看到了什麼?是人,還是鬼?那微微發亮的是什麼東西?人的眼楮,還是她的錯覺?
若是錯覺,可她真實的感覺到了毛骨悚然!
那「眼楮」一開始在陽佟靜離看過去的時候似乎正在看著她,紅色的,圓圓的,與她直視。那雙「眼楮」狠毒冰冷,充滿了恨意,似乎將她看成了仇敵,仿佛下一秒便會將她吞進肚里去。
等她再看過去的時候,卻早已消失,一切仿佛是錯覺。
好奇心害死貓,縱然她懂得這個道理卻還是好奇戰勝了理智。
她微微皺眉,即便害怕,但還是將身子再度探了過去。
「你在這里做什麼?」
「啊?」
听見聲音,陽佟靜離以為是里面的人又出了來嚇了一跳,一甩向了身後。
她倒下,面前是一雙淡黃色繡金邊神龍的靴子,陽佟靜離月復肌,天下間膽敢在皇宮中穿這雙靴子的能有幾人。
她抬頭看去,果不其然,是向古離。
還有他身後的夏侯。
夏侯上前攙扶起她,好心提醒道︰「皇後娘娘,皇上曾下令不得任何人接近,所以沒人敢在這放燈,這條路夜里黑,以後不要再隨處走動了。」
陽佟靜離呆呆站立听著夏侯的好意提醒,抬眸之間想要多謝他的提點,卻撞上皇帝深邃的眸。
如果這里曾被他下了令,那她今夜所做之事豈不是在違抗聖意?
「你在這里做什麼?」向古離不悅的聲音再次傳來,響在她耳側,許久後她才咕噥回話,「我迷路了,啟兒又不知在哪,只好自己找,走著走著便不知不覺走到這了。」
她似乎听到了夏侯憋笑的聲音,是在笑她愚笨到連自己的宮殿都不知道在哪兒嗎?
陽佟靜離忍下了想要問候他媽的沖動,咂了咂嘴,有些無辜的垂下了眸子。明明就是建築師傅的錯。
她剛有此想法,手腕便被人扼住,「陽佟靜離,你就是一個會逞嘴上功夫的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