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雪早,天氣長寒,已經有了四次落雪安州一個月內又迎來第五次雪花紛飛,且是幾年來少見大雪,整個安州染銀白,街道上也離了喧囂人語,靜得只有匆匆腳步聲。尋找網站,請百度搜索看書網
「安州城這麼大,要到哪里去找?她負著氣,一心想躲我們話就難尋覓了。」白衣女子愁容不展,一雙手凍得蒼白僵硬,卻不敵身後清秀男人年輕面容上慘白之色。
「少主沒有看清王爺往哪個方向去了嗎?哪怕能縮小一條街範圍也好啊!雪這麼大,王爺穿又少,夜里定是要凍傷……」尹鈞白焦急已經超出畏懼,言語中顯露出對溫墨情抱怨,而溫墨情始終沉著臉一語不發,唯有那雙黑夜似眼不停逡巡。
他開始後悔剛才沒能攔住言離憂了。
是個人總要有脾氣,偏巧他溫墨情脾氣發作起來冷硬倔強,對任何事都不管不顧。被赫連茗湮突然出現事鬧得心煩意亂後,言離憂又跳出來給他添堵,因此言離憂調頭離去時他只顧著生氣,除了怒喝兩聲外再沒其他行動,眼睜睜看言離憂負氣離開客棧,直至深夜未歸。
冷風被狠狠吸進胸腔,刺得溫墨情輕咳,咳得惱了,照著自己胸口用力捶了一拳。
以他力度,普通人足以被這一拳捶傷。
「師兄……」碧簫、碧笙被溫墨情狠厲眼神嚇到,對視一眼,眸中擔憂添一層。
「碧笙,你和師兄先回客棧等著吧,倘若離憂回去找不見人就糟了。我和鈞白再分頭找找,實不行只能勞煩王員外借些人手,總之天亮前一定要把人找到才行。」碧簫找了個理由想要讓溫墨情回去,碧笙會意,忙攙住溫墨情手臂連連點頭。
溫墨情既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仍固執地沿著街道前行,擋下一身風雪。
碧簫無奈,只得拉住碧笙停下腳步,輕聲附到耳畔︰「你隨師兄一同去找離憂,我得回客棧看著,萬一離憂回去與赫連姑娘撞見就不好了。有什麼消息趕緊讓鈞白告訴我,路上莫要大意耽擱,懂嗎?」
碧笙雖不情願還是點了點頭,听碧簫提到赫連茗湮,表情里也有一絲厭煩埋怨——先前碧笙確是討厭言離憂,因為溫墨情放了她,保護她,為她說話;可是現不同了,曾讓溫墨情受到心傷赫連茗湮再度出現,一個小小言離憂又算得了什麼?碧笙甚至想,也許她該幫言離憂一起把那個根本不該回來人趕走才對。
碧簫匆匆趕回客棧途中要路過安州城大染坊,那染坊之後是一座早已棄用廟堂,如果碧簫當時稍作留心就會發現,那廟堂破敗大門外,有個人那里蜷縮而坐,瑟瑟發抖。
言離憂抱著膝蓋不停打著寒戰,許許多多雪花飄飄灑灑落她身上,已經積起薄薄一層,有一些經由領口直接貼她皮膚上,冰冷刺骨。
她太冷了,冷到身體漸漸失溫,冷到唇瓣發紫,一雙手早已沒了知覺。
離開客棧後言離憂本想去找碧簫和尹鈞白,走出客棧不遠卻突然想起,她根本不知道那二人住哪里,想要去那位王員外宅邸又記不得路。那時雪已經很大,冷如骨髓風不停割傷她臉頰,讓言離憂根本沒有迎著風雪到處走勇氣。
當然,她絕不會選擇掉頭回去,再看赫連茗湮與溫墨情那對兒璧人身影。
若說不嫉妒那是假話,誰不希望自己能如赫連茗湮那般容顏氣度兼有?言離憂從不認為自己能做個氣質雍容女子,不期望這張臉會給她帶來多少艷羨驚嘆——畢竟是青蓮王身子,這張臉不給她找麻煩就不錯了,哪敢期待什麼贊嘆嫉妒?至于有關溫墨情那些惱怒火氣……他說過會保護她、要查出線索雲雲,可他又一次食言了,這點讓言離憂失望不已。
言離憂一邊責罵自己算不得高尚心思,一邊不停搓著手爭取多溫暖,可那雙手怎麼也熱不起來,待到朦朧雙眼透過漫天風雪看見碧簫從遠處巷口閃過,想要開口叫住時,身體竟連支持喉嚨發出聲音力氣都沒有。
天寒地凍,這樣熬一晚絕對沒命看第二天太陽。
如果第二天是個晴天話。
寒冷漸漸奪走言離憂生命力,慢慢听不清晰、看不清楚,發著一些自己都不知道有什麼意義胡思亂想。
愈發模糊視線中忽然出現一抹華貴衣角,白色雲錦繡著精致蟠龍花紋,依稀帶著某種淡雅香氣。言離憂茫然抬頭,仍是看不清眼前站著人,無論樣貌身形。
昏去前她只記得余光瞥見一把嶄油紙傘,還有誰輕輕將她抱起,帶著意義不明輕笑聲。
雪越下越大,碧笙緊緊跟溫墨情身後追趕他匆匆步伐,幾十條街巷走遍,仍是沒有找到言離憂蹤影。尋到城邊時溫墨情忽然停住腳步,碧笙收步不及險些撞他背後,捂著心口順溫墨情目光看去,卻只見到一輛馬車和一個侍從模樣人。
「怎麼了,師兄?」碧笙不解問道。
「春秋,楚辭侍衛。」溫墨情攔住仍想往前走碧笙,轉頭向尹鈞白使了個眼色,「去問問旁邊客棧老板,模清他住哪個房間,有幾個人。」
尹鈞白領命離去,溫墨情深吸口氣,大步走向收拾馬車春秋。
「溫……世子?」春秋覺察到身後有人立刻警惕回頭,見是溫墨情後加驚訝,躲閃目光無處掩藏。
溫墨情斂起焦急神色,如往常一般雲淡風輕︰「你不是負責保護楚辭麼,怎麼跑來安州了?」
「我、我來辦些事情……」春秋又是撓頭又是紅臉,說謊各種表現一個不差,饒是一向不善察言觀色碧笙也看得出他心中有鬼,不由哼了一聲。
「鬼鬼祟祟,一看就知道沒安好心。」
春秋性子耿直又一貫主張光明磊落,容不得人這樣說,可他也知道不該隨便透露楚辭行蹤,是而咬牙堅持,就是不肯再開口。
溫墨情看了看馬車內部,里面火盆將熄,兩面座位都有人坐過痕跡,當下了然,負手繞過馬車直奔客棧,語氣仍是那般不冷不熱︰「神出鬼沒楚公子愛附庸風雅,選擇房間定然也要那能看見山巒美景,且不能太過吵鬧,想來,也只有三層向北那幾間能滿足他要求。」
春秋大驚,反復回憶自己是不是剛才說漏了什麼,懊惱神色恰恰證實了溫墨情推測。
冷笑一聲不再理會耿直敦厚春秋,溫墨情大步流星走進客棧,也不應掌櫃詢問,徑直走上三樓停窗子向北一排房間前。三樓是這客棧檔次高屋子,無論大小裝修都不是樓下房間可比,是而整層也不過五間,除去樓梯與堆放雜物小屋,向北就只剩下兩間,一間亮著燈,一間黑了咕咚悄無聲息。
「出來。」溫墨情停亮燈那間門前,冷然低喝。
房間里無人回應,碧笙上前推了推門,仍沒有人來開門,才想回身問溫墨情怎麼辦,肩頭伸過一只手臂直接將房門重重推開。
溫墨情不是不懂禮節人,碧笙看得出,他是真動怒了。
房門被推開後,整理完馬車春秋也急急忙忙上了樓,一步沖到溫墨情面前擋住去路︰「世子身份地位雖高也不該亂闖,我家爺此時有事出去了並不房中,否則世子這般唐突定會惹爺生氣!」
「他生氣又能如何?」溫墨情冷眼向房內搜索一般,楚辭確實不。不過這樣似乎令溫墨情懷疑,臉上那抹陰沉不減反增︰「楚辭人呢?」
春秋對溫墨情散發出氣勢頗為忌憚,舌忝了舌忝干裂嘴唇,語氣軟下三分︰「我家爺有事出去了,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自己主子都看不著,你還能做些什麼?」碧笙瞥了一眼春秋,回身拉住溫墨情,「走吧,師兄,問這笨蛋也沒用,再說楚辭不與我們找人有什麼關系?他逛他,我們繼續找人。」
溫墨情門前站了片刻後與碧笙一前一後離開,留下春秋模不著頭腦一臉茫然︰「找誰啊?不管誰丟了跟我們爺又沒關系……」
有沒有關系春秋說了不算,溫墨情心里有自己另一番打算。
「楚辭不會無緣無故跑來安州,就算人不是被他藏起來了,他來這里也一定有其目,而他目極可能與青蓮王有關。」風雪中,溫墨情一邊繼續尋找一邊皺眉訴出想法,腳步越走越,「碧笙,鈞白,你們兩個分頭去找人,除了言離憂外也注意有沒有楚辭動靜,如果找遍安州城還是找不到言離憂,那麼大可能就是她被楚辭藏了起來。」
事關言離憂,碧笙第一次表現出積極態度用力點頭,轉身踏雪而去。
夜深如墨,折騰一大圈後已漸近午夜,溫墨情站空曠街上佇立許久,銀環緊束發絲與風雪糾纏飛蕩,靜得如雪中一道墨痕。
從沒有哪一刻如此時,迫切想要听見言離憂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