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離憂驚訝得無以復加,高聲問了一句後竟是半天再沒能說出話,瞠目結舌地看著溫墨情,臉上表情說不清是欣喜還是質疑。看書網言情內容速度比火箭還,你敢不信麼?
溫墨情仍是眉目清淡,語氣寡然無味︰「不可以麼?你以為我任務就只是為皇上天南海北找東西?」
「你身份到底有多深?」言離憂喃喃自語,蛾眉輕蹙,「起初我只以為你是什麼江湖俠士或者朝廷爪牙,為了命令才血洗青蓮宮;後來知道你是君子樓少主、皇上心月復,且與青蓮王仇深似海,對清理王痛下殺手是為報仇;再後來又冒出什麼名冊、玉璽,我開始弄不懂你目,到底是恨青蓮王還是忠心耿耿只為完成皇上交付任務;現看來……」言離憂一聲苦笑,淺淺嘆息︰「現,我真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了。」
溫墨情沉默少頃,開口雲淡風輕︰「沒必要知道。你既然不想卷入這淌渾水就別去管那些,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
「我不想管,可這些事總會與我扯上干系。」
假如溫墨情說是真話,那麼他反對言離憂與溫墨疏一起理由無從辯駁。往小了說這是為溫墨疏前途考慮;往大了說,這是一國未來命運,是與淵國百姓利益相關艱難選擇,容不得半點憐憫感情摻雜其中。
言離憂微微失神神色落入溫墨情眼內,靜靜凝視片刻,溫墨情淡道︰「其實你性格並不適合拘禁皇宮之中,就算你為了二皇子甘願忍受束縛,當他有朝一日真成為九五之尊時,你還能像現一樣開開心心對他展露笑顏嗎?有時候我真不明白,到底他哪一點吸引了你,讓你魂不守舍只想隨他而去。」
「他對我好,僅此而已。」
溫墨情話近乎對言離憂眼光懷疑,言離憂自然不痛,不冷不熱回了一句,他也不生氣,墨色眸子中撩起一層霧氣般,有些看不清晰。
「對你好人不只是他,只是你沒有注意到罷了。」頓了頓,溫墨情望向門口,「鈞白對你不好麼?怎麼不見你喜歡他?還有夜將軍、無念,誰也沒對你橫眉豎眼、挑三揀四,他們哪里不如那人?」
「不同就是不同。鈞白對我好是因為他把我當成了青蓮王,夜將軍對我是出于朋友情誼,而君老板和楚公子,還有你,你們不都是有所圖才肯接近我嗎?如果不是為了找名冊,早第一次見時我就已經成了你劍下亡魂。」
溫墨疏言離憂心里是容不得別人說三道四,溫墨情才說幾句她就有些動怒,語氣愈發急沖,被溫墨情深深望了一眼才按捺下火氣,悶頭坐著不再言語。
「你只肯看自己心中所想,卻不肯面對現實……你知不知道,這樣做很傷人?」
淡淡語氣好像說著與自己無關事情,言離憂輕輕咬住嘴唇,不願與淡漠直白溫墨情對視,她怕自己會不小心月兌口道歉,為著剛才沖動。
他對她關照,她一直都知道。
氣氛有些尷尬,言離憂道歉和沉默之間難以做出選擇,絞腦汁才想出要怎麼與溫墨情繼續交談下去,卻不等她開口,溫墨情倏爾起身,修長勻稱身影緊貼房門上。
「熄燈。」溫墨情命令果斷干脆,言離憂行動亦是毫不遲疑,也不問他外面發生了什麼,噗地把燭燈熄滅。
黑暗中傳來一縷淡淡蠟油味道,言離憂小心翼翼模向溫墨情身邊,大氣都不敢喘半口。溫墨情並未回身,只依著直覺向後伸出手臂,模索到言離憂手掌後用力攥了一下,噓聲低道︰「房里呆著,我出去看看。」
「別去——」言離憂下意識拉住溫墨情,動了動嘴唇,卻糾結地發現根本無話可說。
要怎麼說?告訴溫墨情他不身邊她就會感到不安危險嗎?他應該很討厭軟弱無能人才對,所以這種話,她絕對不會說出口。死咬著牙關一句話不說,言離憂仍舊攥緊溫墨情衣袖不肯放手,溫墨情無奈,方欲伸手擒她穴道逼迫松開,外面猛然傳來一聲巨響,令得整個青蓮宮都跟著轟隆隆震顫。
「是火藥!」
黑暗里听得溫墨情倒吸涼氣,言離憂心知情況不妙,遲疑少頃,毅然決然地扯著溫墨情站到他身邊︰「要去一起去,別留我一個人這里,很危險不是嗎?」
敢亂雪閣閣主下了殺令後大搖大擺去逛市集,如此膽大包天女人還明白什麼叫危險嗎?溫墨情沉吟少頃,終于點頭應允︰「見機行事,不許亂跑。」
「嗯,你也小心。」
彼此叮囑對話似乎過于生疏,言離憂總覺得有些別扭,帶著一絲怪異感覺,跟溫墨情身後向流瀉出火光正殿方向跑去。
青蓮宮正殿已是火海一片,不可預料轟然巨響之後是火光沖天,當人們意識到有人暗處埋放並引爆**時,正殿三個出口已經失去通行作用,只剩刺目火光與滾滾熱浪。
「大家不要慌,到這邊來!」混亂之中,定遠王從容冷靜指揮著,帶領一批理智尚存朝臣皇戚躲到巨大壁畫之下,另有一些已然狂亂人沒頭蒼蠅似四處亂撞,拼命朝被大火吞沒門口擁擠,終都逃不過一死命運。
「王爺,這火太大了,好像混了松油進去,門口根本出不去啊!」隨行侍衛查探一圈回來,捂著口鼻沙啞道。
定遠王嗅了嗅,空氣中果然有一絲松油香味,所以火藥爆炸後火勢才會迅速蔓延擴展,不過轉眼間就將所有出口湮沒。緊緊皺起灰白長眉,定遠王正氣凜然臉上露出一抹凝重之色,大袖一揮,高聲亮喝︰「都聚到一起,不要單獨行走,小心有埋伏!」
被火牆隔開主殿外,幾個黑衣裹身、手執刀兵人面面相覷,當中一人底氣不足道︰「真、真要動手嗎?里面可都是惹不起人物啊……」
「又不是讓你殺所有人,只要找到畫像上那兩人殺掉就行了。」剛剛引燃火藥男人收起火折子,順手卸下腰間短刀,眸子里一抹殺意閃過,「殺了那二人,燒了名冊,事成後再不會有人知道侯爺和青蓮王秘密,我們也就安全了——你們幾個都小心著些,定遠王世子就是君子樓那位破軍少主,沒有萬全把握絕不可以輕易動手,懂了嗎?」
數個隱沒黑暗和火光中人齊齊應聲,一半圍繞主殿形成包圍圈,另一半則悄無聲息潛入其他殿內,開始搜尋為了保命必須要除掉目標。
正月初七,夜色方至,正是淵國風俗中大吉之時,然而青蓮山上沖天火光不得不叫人懷疑,千百年來固守觀念中所謂大吉之時到底是真是假。那樣熾烈火光席卷了大半宮殿,即便站帝都威嚴高聳城牆之上也能看到,身著紫金九龍十二紋章帝袍男人負手而立,面相青蓮山方向露出不屑冷笑。
「這場火燒過,讓皇上心煩人足可去掉大半,罪名卻會落江湖中那些亂臣賊子頭上。丞相大人計謀實是高妙,遠非常人能及。」趙公公彎著腰,有些不忍看天邊淒厲火光。
溫敬元哼了一聲,端起趙公公手中奉著參湯喝了一大口,神色似是意猶未︰「朕當皇帝之前吃過無數山珍海味,當上皇帝之後是想吃什麼有什麼,卻唯有藍兒做飯菜茶點總也吃不夠。也不知怎麼,平素再膩食材到了藍兒手中就能讓朕食欲大振,就如同她人一樣,想不夠,念不夠。」
習慣了溫敬元說說話就會突變話題,趙公公流利接茬︰「芸妃娘娘廚藝連御膳房都遠遠不及,人也是一等一端莊賢惠,後宮之中哪個下人不說芸妃娘娘善良和氣,哪宮娘娘不自嘆弗如?奴才說句大不敬話,能得芸妃娘娘為佳偶,也算是皇上福分啊!」
「不也是她福分嗎?當初她若沒有主動聯姻到我大淵,只那彈丸之國隨便選個王公貴族嫁了,又怎會有今日榮華高貴?」溫敬元反駁道,語氣里卻沒什麼怒意,「她有姿色才華,也要有朕給她施展機會才行。就好比連嵩,憑他心思謀算可謂天下卓絕了,只可惜生青岳那種不起眼小國,要是出生大淵能讓朕早些見識到,那麼不用等他到如今年歲就可封官加爵、位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世上沒什麼公平不公平,機會都是自己爭取,有才能便找機會去展示,否則一輩子憋屈死也不值得可憐。」
作為備受先帝提防手足、封于偏遠之地沒什麼實權郡王,溫敬元能走到今天這步于他果敢與耐性。許是前半生遭遇使然,這位混亂之中抓緊淵國皇權榮登帝位帝不喜歡憑借前人功績居于高位朝臣權貴,喜歡則是左丞相連嵩那樣,擁有強大實力並且懂得抓住機會出頭人。
任人唯賢是成為明君條件之一,溫敬元一直以此為自豪,殊不知,離他近趙公公卑躬屈膝低下頭時,眼中漫過滿是譏笑和不以為然。
芸妃,左丞相連嵩,如今前朝後宮備受溫敬元信賴二人均來自青岳國,難道這僅僅是巧合嗎?就連沒怎麼讀過書趙公公也知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偏偏溫敬元不當回事,完全沉迷于自己英明通達形象中,漸漸失去那雙銳利清明眼。
一場火燒權臣戲碼,縱是能痛除掉燙手山芋,造成損失無可估算。
趙公公忍不住抬眼望了望那片火光,心底無聲嘆息。
帝王昏,連定遠王那樣清明正直好人無辜受累也不乎;帝王毒,連私下為其出生入死、立下汗馬功勞心月復也要一並除掉。這樣男人,真可以帶給大淵國泰民安嗎?
遠處火光淒厲,無聲無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