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
野豬好不容易找了一份工作,是在純淨水公司當一個送水的工人。每次送一大桶礦泉水,公司里給他一元錢,一天生意再好也只能送五六十桶。還要忙著搬上搬下的,少不了看別人的眼色做事。這遠比他去收別人的保護費辛苦多了。
但是,這好歹也是一份正當的工作,野豬也辛苦得心安理得的。小莉姐也去一家服裝店找了一份營業員的工作,兩人倒忙得顧暇不迭。
野豬笑著給我說︰「每個月將近一千多塊錢,還相當于一個正式職工的月薪呢。」
我笑,「嗯,早日存夠錢,好把小莉姐娶回來喔。」
「呵呵,那當然了。」野豬笑道。
「到時候生個兒子叫我做干爸怎樣。」我湊近著爛笑著和他商量道。
「呵呵,要做他干爸的人太多了,想提前掛號啊?排隊去吧。」野豬開玩笑也不遜于任何人。
「吝嗇鬼,那你多生一個吧。」我朝著他又是一陣爛笑。
「好吧,就沖你想做干爸的這份上,為你多生一個吧。」野豬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啊,最近沒什麼問題吧?可要把自己的身體注意好喔,一臉衰樣,我的孩子才不要找一個衰干爸呢。」
「沒事,嘿嘿……什麼時候這麼體貼我了?別對我這麼好哦,說不定我會愛上你呢,我才不想呢。」
「你少來。」野豬給了我一拳。
「嘿嘿。」我爛笑著,心里只希望他和小莉姐的生活從此可以步入正軌,平安而幸福地一直走下去。
六九
我現在已經無法再怎麼清楚地描述我和蒙湉的關系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對她會有一種怪怪的感覺。就譬如她要我陪她一起去做某件事,我其實很想回避她,但是嘴卻不容抗拒地應諾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怪怪地狗屁得不成樣子。
這年代,很多東西,以及很多事情都沒有什麼道理的。
我只能選擇陪著她,陪她一起學習,吃飯,談話……在別人眼里,我們儼然成了一對校園情侶。但是,我知道不是的,我只能歸結是滿足一個人要我好好照顧她的要求。
不管這世界誰能夠幸福,終究有幸福的人才會是幸福的。
我習慣了給 依岑每周一封信。信的內容大部分都是詢問張炮兒的,信中只有很少一部分是禮節性地向她問好。
我知道這樣做不妥,對她也很不公平。但是,除了她沒人能夠告訴我張炮兒的情況。我又不可以親自去問他。
所幸的是張炮兒在那邊一切都很好,也很被學校看重。
希望他能夠永遠幸福。
對不起,我親愛的好兄弟。
蒙湉要我每個周末都陪她,我居然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每逢周末,她都會給我惡補英語,原因是我的外語底子太差了。我沒有拒絕,卻也沒有心思去學,但我一直沒敢告訴她———我自內心的討厭英語。不是我覺得學外語沒用,而是我覺得國家教育部這麼大力的號召全民學習外語,實則一大蠢事,既勞命傷財,又適得其反,到時連華夏民族的姓氏也會被約翰伯伯和湯姆大叔給劃了去。
如果不是因為要高考,如果不是因為要四六級文憑……tmd英語老師不知道會不會被餓死。
但是我還是選擇去學了,既便我第二天就忘了。
蒙湉的各門功課都很好,如果照這麼平穩地展下去,考個重點大學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你想去哪所大學?」蒙湉曾這麼坐在我身邊滿臉復雜表情地問我。
「不知道。」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你心中沒有目標嗎?我不相信。」蒙湉又盯著我問道。
「復旦吧,我一直想去上海,那里是我的夢幻都市,不過只是夢想而已。」我望著遠方,茫然地回答道。
「我希望你能夠努力,因為努力過了就不會有遺憾。」蒙湉抓緊了我的手,認真地說道。
「嗯。」我避開了她的眼楮,沉默無語,也只能無語。
七十
媽媽的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了,讓我擔憂得要命。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去醫治她的頭痛,她的焦慮和憂郁已經壓抑了她那麼多年了,我卻沒辦法幫她解除一點點。
我惟一能夠做的,就是別讓她擔心,讓她因為我在她身旁而開心。
她想讓我考個好的大學,走出這個小縣城,去外面的世界活出精彩。
我不知道,就憑我現在的成績,能否拿到一張國家221工程重點大學的門票,在湖南這個教育大省,每年都有那麼多居高不下的高考人數,而每年的高校招生數卻是那麼永遠地供不應求———雖然每年都在擴招。
更重要的是,我一旦離開了b縣,誰來照顧媽媽,誰來陪她……
還有鄉下的娘,妹妹……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心里亂糟糟的,迷惘得要命。
生活到底能夠給我們什麼?
我們到底能夠給它付出什麼?
七一
又是一個周六。
昨天蒙湉已經約了我,叫我今天陪她出去買一件冬裝。
我答應了。
所以在吃完早餐後,我準時在她家樓下等她,準備陪她去步行街購物。
和她在一起時,我已經習慣了她說,我听。雖然她的話不是那麼特別的多。
我陪她去了好幾家品牌專賣店︰以純、森馬、真維斯、摩高、黑騎、自由空間……每次她都會去試衣間穿出一件衣服出來要我給意見,我卻只能沉默著微笑。其實我也不能給她什麼意見,原因是她試穿的每一件衣服在她身上都是那麼的合適、得體,好像都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而每次我和她共同走進服裝店時,營業員都會把我和她當作情侶一般對待,我臉紅得緊張不迭,她卻在一旁訕笑。
終于在美特斯邦威,她選定了一件淺藍色的尼絨風衣,穿在她身上也只能用完美兩個字來形容了。
「好看嗎?」她微笑著問道。
「嗯,和你的微笑一樣好看。」我自內心地贊美道。
「呵呵。」她笑得更燦爛了,營業員也順勢趁陪她笑的工夫,把這件衣服打包了。
買完衣服後她挺神秘地拉著我說︰「走,跟我去一個地方。」
「去哪里?」我納悶。
「走吧。」她把那包衣服扔給了我,拖著音調給我說。
「哦。」我便跟著她走了,也不知道去哪里。
走了半會兒,我倆終于走到了一個酷似泡泡堂的店面前,我佇了下來,想看看這到底是賣什麼狗屁膏藥的地方。
「來啊,進來啊。」她在店里面喊。
「喔。」我張望了幾下,走了進去,卻現里面放著幾台偌大的大頭貼相機,店里的生意接近火爆。一大群少男少女正在布置得精致的沙座群中細心地挑選著大頭貼的相框和背景。
「喏,你自己挑幾幅喔。」蒙湉一坐在了沙上,從茶幾上撿起一本相冊遞給了我。
「哦。」我不知所措地接過了那本冊子,隨意地亂瀏覽了幾下。抬頭卻看見蒙湉在那里饒有興趣地翻著,還在一張紙上記錄著。
「你倒是選幾幅啊,」蒙湉挑選了好大一會兒,才現我正一臉茫然地看著她,「難道上面沒有你喜歡的背景?」
「哦。」我在她的提醒下才反應過來,然後挑了幾幅有法拉利賽車和大海背景的相框。
「你很喜歡賽車和大海嗎?」她合上了畫片冊子問道。
「嗯。」我很肯定地答道。
「希望有機會可以陪你去看海,但是賽車我不怎麼喜歡。」她一臉認真地對我說道。
我低下了頭,搓著手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她選完了貼紙,然後叫老板去把貼紙序號輸進大頭貼相機中。那男老板一臉的爛笑接近詭異,讓我渾身不自在。
蒙湉卻不在乎這些,等老板輸完號碼後說了聲謝謝,就拉著我鑽進了影棚中。
我不知所措地愣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去配合蒙湉擺的pose。看得出她今天很高興,希望別讓我給攪和了。
她今天笑得真好看,如仙女般的微笑閃著霞霓。
她擺著pose,歡快地按著按扭,在我身邊,微笑著……
「嘿,照完了,出去吧。」她推了我一下。
「喔。」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照完了。
出了相棚,她又跑去叫那個老板沖洗,我又愣站在一邊,看著那些各形各色的少男少女們。我突然看見在後面的一個相棚中,兩個男孩正在歡快地相擁著拍照,看著他們親密的樣子,我不由地想起張炮兒來。
照完大頭貼後,蒙湉和我走出了那個大頭貼吧。她歡快地把照完的大頭貼拿在手上邊走邊給我看,末後還遞給我一個瓖有我們挨在一起的大頭貼吊墜,「喏,一人一個喔。」
「謝謝。」我接過了吊墜,看了一下,就趕緊把它塞進了口袋中,我怕把它握在手中,會燙著我的手。
「喏,你看那邊,怎麼圍著一大群人?」走了一陣子,蒙湉突然驚叫道,嚇得我方才元神回竅。
我向前方看去,現前面的順旺福市門口,正圍簇著一大群人,也不知道里面又會有什麼熱鬧供人去圍觀。
「去看看吧。」我轉過頭對蒙湉說。
「嗯。」
趕到人群邊,卻被里里外外圍了幾圈的人群擋住了視線,里面只听見一陣陣粗魯的怒斥聲和小孩的哭泣聲。好不容易從擁簇的人群中覓到了一個可以看見里面的視角,卻現里面竟是如此毫無人道的一幕——一個保安模樣的男人,正打罵著一個跪在地上的小孩,而那個一臉恐懼衣衫襤褸的小孩的後頸衣領上,正像一個刑犯樣地插著一包餅干。那個保安邊朝人群大聲地解說是因為這個小孩偷吃了市里面的餅干還敢耍賴,邊還不忘在解說後狠狠地賞給那小孩幾腳,最後一腳還把那小孩踢倒在地上,他又重新提了那小孩子起來叫他跪好。
「這孩子,從小就不學好,這麼小就開始偷東西吃……」
「是的啊,現在的孩子,越來越……」
「該打,也讓他長個教訓……」
「……」
圍觀的旁人開始津津有味地議論起來,仿佛那廝的雜耍是一堂生動的法制與道德講堂課。蒙湉緊張地拉緊了我的手,而那保安听到了眾人的議論後,更加得意地提高了自己的分貝,又加劇了自己的雜耍表演。
「住手!」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個小孩在眾目睽睽之下受那個保安的凌辱,我的心會如此抽緊,實在看不下去地叫出聲來。
那個保安倏然一驚,向人群外邊覓聲尋人,群人也一驚停止了議論。
「你憑什麼打人?」我擠開人群,沖了進去,推開了那個保安,扶起了那個孩子,扔掉了孩子頸上插著的那包餅干。
「他偷了店里的東西,為什麼不能打?」那廝一臉天經地義地答道,好像受委屈的人是他一般。
「偷你餅干?他帶出來了嗎?他只是偷吃吧?這麼小的一個孩子,你打得出手,你打得忍心嗎?」我不由地怒斥道。
「關你個屁事,這里的事你少管,讓開。」那廝開始惱羞成怒,仿佛我攪和了他的當街賣藝的好事踢了他的場子一般,怒視著朝我走來,準備拉那孩子。那孩子也驚恐地閃到了我身後,緊緊地拉著我的衣服。
「總之你打人是不對的,警察也沒有這個權利,」我攔住了他,「吃你多少我賠你行不?」
「你……」那廝說不出話來。
「這孩子,也不知道他管的什麼閑事……」
「他不會是那個小偷的同伙吧?」
「有可能,現在的犯罪團伙可狡猾了。……」
「不像吧?那個人可能是個學生呢,戴著個眼鏡一幅斯文的樣子怎麼會是小偷的團伙呢?」
「這社會,什麼都有可能呢,現在的學生……」
眾人又開始議論起來。
听著眾人的議論,那廝和我僵持著,有些吃準不住了。
「請讓一下,請讓開。」隨著一陣急促的聲音,一個大月復腆腆卻衣著講究的男人從店入口的人群中擠了進來,後面卻跟著蒙湉。
「經理。」那廝卻似找到了救星似的,一臉欣喜地朝那胖子叫道。
「你啊,你!」那胖子訓了他一句,卻絲毫不理會那廝的殷勤和討好,快步朝我背後的觀眾走去。
「對不起啊,各位顧客朋友們,今天的事情純屬偶然哦,希望各位見諒,我們會妥善處理這件事情的,請大家自便吧,歡迎大家的惠顧哦……」那胖子訕笑著朝眾人說道,引了眾人的又一陣議論。
「請各位自便吧……本店一定會對此事作好處理的……」那胖子急著疏散人群,好像這些人會配丑他一般。
「經理,這……」那廝又湊了上來,一臉無辜地朝那胖子說道。
「你啊你,怎麼一點也不顧及市的形象,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會給店里造成多大影響?」那胖子指著那保安的鼻子怒斥道,說罷便拂袖轉身怒氣沖沖地走進了店內。
那廝開始一怔,然後便像個哈巴狗一樣跟了進去,走之前還不忘恨恨地瞪了我一眼。
蒙湉走了過來,圍觀的人群也倏然解散了。
「小弟弟,你為什麼要去吃里面的東西啊?」我模著那孩子的頭,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哥哥,我餓。」那孩子睜著很大卻無神的眼楮看著我說。
「多久沒吃飯了?」
「兩天了。」他委屈得快要哭了。
「哥哥帶你去吃好嗎?」我模了模他的頭。
「嗯。」他殷切地閃著眼答道。
我看了看蒙湉,她朝我點了點頭。
我們把他帶到了一家大碗飯的餐館。看著他看見飯就如餓狼般放光的眼楮,我的心不由地抽緊。
給他點了幾盤菜,還沒等得及菜上來,他已經把碗里的飯扒了一大半,噎得說不出話來,急得蒙湉直拍他的背。
「小弟弟,你的爸爸媽媽呢?」靜靜地等他吃完了飯,蒙湉給他倒了一杯水,開始詢問起他的情況。
「媽媽和爸爸離婚了,走了,爸爸一天到晚地打牌,他不要我了……」他還嚼著嘴里的飯,打著嗝說道。
「那你現在和誰在一起呢?」
「老大……哦不,沒人和我在一起……我一個人……」問到這里,他卻條件反射地撒起謊來,眼里流露的全是恐懼。
「小弟弟,小孩子是不能撒謊的……」蒙湉也听出了端倪。
「姐姐,他不讓我說的,他要我每天都交錢給他,不交的話他就要打我,我就跑掉了。可是他還是會找到我……」他委屈地又要哭出來。
我拉了一下蒙湉,暗示她別問了。
吃完飯後,我把身上的錢都掏了出來給了他,模著他的頭,告誡他道︰「小弟弟,這些錢你拿著,餓了就去買吃的哦,千萬別給壞人搶去了。趕緊回去找你爸爸,有事就在公用電話亭打11o,以後不要一個人出來了哦,小弟弟,一定要記住,以後無論做什麼事,都不要讓別人瞧不起,做人要有自尊……」
「嗯。」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後不舍地告別了我們,走之前還不忘給我們深深地鞠了一躬,眼楮里閃著淚光。
「剛才你為什麼會沖進去幫他?」蒙湉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問我。
「因為當年有個人也是這麼打我的。」我吁了口氣,一臉沉重地答道。
「光給他錢能幫他嗎?」蒙湉盯著我問道。
「不能,但我只是盡我所能。如果這個社會的人都可以盡自己所能去幫助別人,那這個世界就太平了。」
七二
不知什麼時候,廖佳和隔壁班的一個體育生好上了。那體育生既踢足球又打籃球,每當他在場時,廖佳都會去看。那男生長得還算對得起m中的人民群眾以及花花草草,一米七八的身高倒還蠻般配廖佳的。但是相對于張炮兒,他還是差了一大截。至少我是這麼覺得的。
我原以為心中有一個人,會延續得天長地久,但是在這塵世中,總會有那麼多可以替代的人。就像一旦存在了一個空位,馬上會有人補上去的一樣。畢竟,這是一個能源型社會,資源有限。
祝你們幸福,我在心里對她們說道。
也不知道為什麼,平日里生龍活虎活潑嬉鬧的小妖,卻逐漸安靜了下來。我不知道這是否歸功于高考的壓力。
但是,從她找我問張炮兒的近況時,我從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那份失落。
她沒有問我張炮兒是怎麼離開的,其實她也知道原委。
我沒敢取笑她的少女懷春,因為每個人都有這個權利。
可是,紅塵姻緣中,卻總有人歡笑、有人愁、有人憂、有人哭……
月老太忙了,原諒他總有搭錯線的時候。
七三
野豬家不知道什麼時候買了一套商品房,他家的那幢老房子他媽媽賣給別人了。裝修完後,野豬還特地請了一大群人吃喬遷新居酒。
請客的那一天,野豬在席上幸福地摟著小莉姐向大家宣布說道︰「我要結婚了。」
大家先是一怔,然後都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的小莉姐,只見小莉姐甜蜜地笑著點了點頭,算作是認可了。繼而大家便歡呼起來,仿佛要結婚的人是自己一般。好久不見了的二狗,馬上拿起酒瓶要去灌野豬,野豬以前的那幫兄弟也一呼而上,搞得野豬接應不過來,急得小莉姐慌亂地擋住那些圍上來敬酒的人。
事後野豬告訴我說,這次他與小莉姐的婚事能夠提上日程,歸功于他爸親自去小莉姐的家里和他爸媽懇談。也許,只有現實生活中最有現實資本的人,才能夠搞定現實的事情。
「你爸很關心你的,你應該感謝他。」我拍了一下野豬的肩膀。
野豬卻不作聲了,一臉復雜的表情。
我不知道為什麼大人們都喜歡輕易地去犯錯,在事後要為這個錯誤付出沉重的代價去彌補。
也許,犯錯的人是通項。但是,犯有悖于良心的錯誤,代價會是一輩子的不安。
七四
周六還是會去陪蒙湉,她會在她家給我補習外語。
她爸爸很忙,但是每天都會抽空陪她談上幾句。可惜,蒙湉和他談話的態度依然是那麼地不冷不熱,不清不淡。
她爸爸見過了我,一個勁兒親切地管我叫小寧。
我卻不知道怎麼回他,只有拘謹地叫他蒙叔叔。
他很會談話,和藹可親雅俗皆知卻又不失品位,一個成功的商人能夠修身到如此境界,可謂是成功到了極致。就如蒙湉一般完美。
可惜我不知道怎麼描述他和蒙湉的父女關系。我只是個外人,不便多嘴。只有默默地為他們祝福的份。
不知什麼時候,蒙湉的桌上多了一張上海市的城市地圖,她在上面把所有的高校都用彩筆畫了一個圈,卻在復旦大學上面加了一圈著重號。
看著那顯眼的夢想中象牙塔的名字,我的心就虛得慌。但是我不知道她會不會考復旦。我知道她喜歡的城市是北京,因為那里有古老而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就如老照片一樣,不禁惹人想去那里找尋回憶和展望。
我沒敢問她。
七五
張炮兒晚上來電話了。
一天晚上,我下晚自習回到家,剛做完白天留下的試卷,伸了個懶腰,客廳里的電話鈴就響了。
我走進了客廳,接了電話。
「喂,你好,請問你找誰?」我不知道是誰這麼晚了還會打電話過來。如果是那個人打電話過來找我媽媽,也不會沉默不語的。
可是電話那頭還是不說話。
「喂,你再不說話我就掛了哦。」我想不出誰會和我惡作劇。
「別掛!康寧。」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打破了沉悶。
「炮兒,是你啊。」我心頭一怔,卻又萬分地激動。
「嗯。」他應了一聲。
「你最近還好嗎?」
「還好。」
問完這句話後,我卻不知道要說什麼了,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心里堵得慌。他在電話那頭也不說話了。
兩個人就這麼拿著電話僵持著,沉寂不語,就連對方的呼吸聲也听得那麼清楚。
「蒙湉還好嗎?」也不知道沉靜了多久,張炮兒終于打破了僵局,嘆了口氣送了句話過來。
「還好。」我除了回答這兩個字已無話可答。
「嗯,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張炮兒和我又沉默了一陣,拖著哀傷的語調說了這句話。
「你能告訴我你的電話號碼嗎?我有時間打電話給你。」我猛地反應過來,趕緊問道。
「我以後會打給你的,早點休息吧,晚安!」他繼續沉重地對我說道。
「嗯,晚安。你自己多注意身體。」我知道他內心的矛盾。
「啪……嘟…嘟…」電話掛斷了。
我仍拿著電話,听著那不知該如何形容的忙音,心亂得和它的節奏一般。
我終于明白,就算兒時最要好的朋友,在這個現實的世界中,他們友誼都會受到現實的沖擊。迅哥兒和閏土的膈閡來自于地位的懸殊,而我和炮兒的隔膜,卻是因為感情的不公平———都源自于現實中的無奈。
隔膜,也正是因為在以前所擁有的感情的基礎,才會築得起來。
可悲,可憐。
七六
生活中我們到底能夠做些什麼?
面包會有的,牛女乃會有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但是誰能夠給我們這一切呢?
我們自己嗎?
一月一次雷打不動的月考又開始了。考完後我預測了分數,我不知道那點分數能否擠進上海一所二流大學的大門。
確切地說,距離高考越來越近,人就會變得越來越浮躁。畢竟,一塊巨石掉下來時要比你成天看著它高懸在你頭上舒坦得多。達摩克利劍讓人提心吊膽的程度,不是一般人可以隨意承受的。我知道一場戰爭,一個成功的將軍寧肯輸在戰術上,也不願輸在心理上。
但是,我面對的是一場沒有把握的戰爭。
所以,等待我的只有未知中彌漫的灰蒙蒙的迷惘。
我不想,我卻不能。
七七
又是周末,蒙湉昨天已經打過電話了,叫我去她家繼續補外語。
也不知怎的,經過她這麼久的一陣惡補,我的外語考試成績還真的得到了相應的提高,特別是做佔較大比重的听力和閱讀理解題。由此,我很感謝蒙湉給我的無私幫助。
但是,我還是提不起學英語的興趣。
平常,我在她家呆到下午五點鐘,我都會起身告辭。那天,快到五點的時候,我收拾了東西,準備起身告辭回家。
「可以留下晚點再走嗎?」蒙湉仍坐在沙上,攤了攤書桌上的書,抬頭突然對我說,「我爸今晚不回來,我不想做飯。」
「喔。」我放下了手中的書包。
「你會做飯嗎?」她仍抬著頭盯著我問。
「你想吃什麼?」我輕輕地問她。
「隨便。你去冰箱里看看里面還有什麼,你看著辦吧。」她不緊不慢地說道。
「哦。」我應了一聲,說罷便朝廚房走去。
到了廚房,打開冰箱,里面除了幾樣剩菜,還有雞蛋、火腿和一小塊瘦肉。菜藍里還剩有青椒、西紅柿和黃瓜。我走出了廚房,月兌了上衣擱在沙上,然後又回到廚房,圍上了圍裙,開始做起了晚飯。我洗淨了電飯煲,然後洗了兩碗米,放進了鍋中,蓋好鍋開啟電源後,我就開始洗菜、切菜。我把那塊瘦肉分了兩部分,一部分切成肉絲,一部分切成肉片,分別做了一份精肉汆湯和青椒肉絲,還有西紅柿炒蛋,黃瓜炒火腿。
等我炒完菜時,飯也熟了。我把飯菜端上了餐桌,又去把那幾樣剩菜熱了一次。
「吃飯了。」我朝里屋喊了一聲蒙湉,卻現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在了餐桌邊。
我端上了那幾盤剩菜,然後去櫥櫃取飯碗和飯勺。等我回來時,蒙湉的手中卻變戲法似多了雙筷子,正在挑菜吃。
「吃飯了哦。」我輕輕地對她說。
「你也吃吧!」她淡淡地說道。
「我就不吃了,我還要回家去。我媽在等我。」我解下了圍裙,站在她的對面。
「我叫你留下來好嗎?」她一字一頓地說,卻不曾看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只能為難地選擇繼續站著。
「今天是我媽離家五年的紀念日。」她還是沒有抬頭,卻沉沉地說了這句話。
我的心卻猛地一怔,不知道該怎麼和她打開話題。呼地一下,我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餐桌走到了客廳。抓了一下頭,我走到茶幾旁,拿起電話,撥通了家里的電話號碼。
「嘟……喂……」媽媽接了電話。
「媽,今晚上我有點事,遲點回家好嗎?」我矛盾地對媽媽說。
「那你的晚飯?……」媽媽慈愛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關切地問。
「我吃過了,您先自己吃點好嗎?別等我了。」
「嗯,你記得早點回來哦。」媽媽嘆了一口氣,又輕輕地說。
「嗯,我會的。
「那我掛了喔。」
「嗯。」
打完電話,我又回到餐廳,卻現蒙湉正扶著一瓶紅酒拿著杯子朝她嘴里灌著。
我走了過去,坐在她的對面,不知所措得只能默默地看著她喝酒。每當她喝一杯,我的心就抽緊一次。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蒙湉已經把那瓶酒喝的見了底,酒杯被她踫倒在桌面上,她卻趴在餐桌上開始了抽泣。
「蒙湉。」我走了過去,搖了搖她的胳膊。
「你別管我。」她揮了揮手,用力地推開了我,頭卻繼續趴在桌上。而當她抽回手時,卻由于用力過猛而將桌上的湯碗打翻了,湯馬上傾溢了出來,淌了一桌子。
「你看你!」我趕緊拖起了她,現她的頭和衣服上都沾上了湯。
「嗚……」她卻又要趴下去。
「你別趴下去了,桌子上都是湯了,很髒的。」我無可奈何地又扶起了她,把她拖到了離桌子較遠的地方。安頓好她後,我又趕緊跑回去收拾餐桌,拖地。
等我收拾完後,卻現她如一團爛泥般地癱在了地上。
「唉。」我嘆了一口氣,只得又跑過去把她扶到了沙上,然後取來冷毛巾給她擦臉。
「蒙湉,你醒醒呀。」看她一身髒兮兮的,怎麼能夠回房睡覺呢。看著外面越來越暗,我不由地焦急起來。
過了好一陣子,也許是受冷毛巾刺激的原因,她終于清醒過來,張開了眼楮。
「蒙湉,趕緊去洗個澡,早點休息好嗎?」我搖了搖她。
「喔。」她抬了抬眼皮,應了一聲,然後趔趄地朝里屋走去。
「小心點啊。」我跟在她身後,真怕她會摔壞了。等她走進了浴室,我趕緊轉身回來了。
又過了一陣,我听見里面嘩嘩的水聲。
「唉。」我又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朝著窗外的夜黑無奈地搖頭。
過了一陣子,里面的門叭地一聲打開了,她穿著拖鞋裹著睡衣叭啦叭啦地走了出來。
「你早點休息哦,我要回去了。」我起了身,準備告辭回家。
「康寧,」滿嘴酒氣的她卻叫住了我,一臉認真地看著我,「陪我好嗎?」
「這……」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但不由得被她那燙的眼神刺得低下了頭。
「康寧,看著我!」她令似的叫著我。
我鼓起勇氣抬起了頭,卻現她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月兌掉了睡衣一絲不掛地站在我的面前。看著她冰潔如玉的tong體,我驚呆了,只感覺心像馬達一樣轟隆了起來,耳根也燃得燙。
「你!」我過了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我馬上轉過頭,閉著眼楮對她說道,「你干什麼,趕快把衣服穿上!」
但是她卻默不作聲了,我也不知道她到底穿上了衣服沒有。過了好一陣子,我回過了頭,卻現她仍是那樣雕塑般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倔強地盯著我。
「你!」我趕緊又轉過頭來。
「康寧,我愛你……」她卻朝我走來,一把從後面抱住了我,伏在我背上,抽泣著對我說道。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感覺心如條一樣緊緊地擰著,我用手指甲拼命地戳著手心,繼而拼命地掙月兌了她,呆呆地佇在那里。
「啪。」她沖到我的面前,拼命地扇了我一耳光,瘋似的哭著朝我吼道,「康寧,我這麼愛你,難道你一點也不知道嗎?……我知道……你這個孬種,你不敢接受,你只知道回避……你沒種!……」
我不知道該回答她什麼,我只感覺她的話像針一般刺得我的心痛。我痛苦地看著她,我確實在心里喜歡她。可是,因為張炮兒,我的確不敢,我只能壓抑著。
她仍用冒火的眼楮盯著我,刺得我渾身燙。終于,在她火一般的眼光下,我控制不了自己,伸手緊緊地抱住了她,瘋狂地吻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