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妻子 第五十章回歸

作者 ︰ 一口青梅

花了幾天的時間,看完所有的日記和各種圖片資料。我如遭電擊,腦袋亂如一鍋粥,還是有許多的疑惑。所有的事情都想碎片一樣,在記憶里完成拼湊,拼湊起來的那個人難道就完全是我麼?我不知道。

但故事還不完整,還沒有完整到推論所有的事情。我給陸羽打了電話,說我想起來了,所有的事情。陸羽沉默了很久後,就說見面再說。我強烈的要求他馬上說。他就說了後面發生的事情。尤歡被尤伯伯趕了出來,她退學了,離開了學校。他們調查的結果,不知道和尤歡kai房的人是誰,但找到了拍照的元凶被警察抓了,因為旅館也有所勾結,所以也被封了。郵寄照片到尤歡家的人,也是沒有線索,不過他說他很懷疑是蘇言。所以他利用自己叔叔的關系把我招聘到一個小城的公司去,目的是讓我離蘇言遠遠的。畢業後他就開始了創業,但那個時候經營不善,虧了很多的錢,最後蘇言提出了和我交換條件,把我找來,把她安排到你的身邊去,她就補上所有虧損的錢,我同意了。陸羽再三強調這是他人生最屈辱的一樁交易,並說無數聲「對不起」,並且說,後來的投資也是她給的。而且大大小小有許多的次的資助,所以最後高價賣掉公司後,我不止還了她投資的錢,所以大家分錢才會分得那麼少。

我大罵他是個騙子,而自己是個混蛋,一切都是我的錯。

然後我接到艾滋病防護中心的電話,說我等的人回來了。我去了他們告訴了我,尤歡在他們那里工作的情況。一個她最好的姐妹,她問起尤歡的情況,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起這個噩耗。當我說出,她就哭了。然後她說了,尤歡這幾年一直都很悲傷,時常心痛的不可自已。只有工作給與別人幫助,才可以給與她一些安慰。但不久前的一天,她說她早該知道她有什麼難事的,那一天在處理艾滋病人用過的針頭的時候,她看見尤歡在用那些針頭扎自己。

那一天離開那里後,我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高興,因為我知道尤歡是純潔的,並不像別人想象中的那樣,連陸羽都不知道那個和她kai房的人其實是我。

我去了醫院,在尤歡身邊呆了一會兒,和她說話。

「你知道嗎?你根本就不值得,我也不值得讓你這樣做。我原本該守護著你,但我當時卻只是想著逃跑,寧願去另一個地方尋死,也沒能在你身邊多呆一分一秒。我沒能珍惜如影隨形的緣分,辜負上帝的創造,辜負自己擁有的神的形象。畢竟,有些東西,來的輕易,丟得輕易,不懂珍惜。小時候,不懂你;長大後,懂你了,卻還是不會照顧你。」

她的眼楮不斷的流淚,雖然姜城說了,這是正常的事情。大腦已經死亡,身體卻還活著,這樣還有意義麼,我有點懷疑當初的決定了,生命到底算是個什麼呢?如果生命就是身體,就是一個生命向外擴散成另外的生命。一代一代的老去,一代一代的死去,又一代一代的重生。人若沒有意識和思想,那人和普通的動植物有什麼區別呢?

人們相互的幫助,也是為了一個簡單目的生存。但只是人們之間相互扶持,生活好了就夠了嗎?若是世界只剩人類,和貧瘠的大地和晦暗的天空,人能活下去嗎?一個人在人類中不能只顧自己自私的活著,就像人類不能只顧自己,自私的活著。因為一就是全,全就是一,只有這樣生命才會生生不息。

我離開醫院走在回去路上,我沒看綠燈走了過去。一輛車飛馳而來,然後很刺耳的剎車聲,響徹夜空。我倒在車前,身體變得前所未有的沉重,但卻不怎麼感到痛楚。我看到我走過的路那一邊,一個人向我沖了過來,那是小阡,她驚駭的沖到好不容易離我不遠的地方,我就看見一輛車一下,就把他撞飛離我的視線。但很快她又到我的眼前,她淚眼婆娑,鮮血都染紅了她半個頭。她在向我呼喊,我卻什麼都听不見,我的世界只有一種對于死亡的恐懼。死神的手,一把抓住了我的心髒,他正在用力的捏碎我的生命之火。我流下了淚,我好像明白尤歡為什麼明明腦死亡了也會哭。活著意味著承擔著身體的所有感覺,維持著身體各個機能,但也要承受身體上的痛苦,遠離這些痛苦,就是遠離意識,也就近于死亡。

我忽然回到了好久沒有回去的家鄉,那是清明的一天,人們在山上祭祀著閑人。繚繚輕煙,繞繞升空,飄飄散去,瞬息不見。就像相思,感恩從前,沒有樹根,哪有樹干?

我輕輕推開家門前的門扉,走了進去,媽媽還坐在門前織著毛衣睡去。那童年的我,承歡膝下,枕在母親的膝頭,向外張望。他看到了我,高興的和我打招呼,他拉著我手,進到家門。在飯桌前,高興和我說話,還給我倒了一杯熱熱的開水。

他的聲音還帶著稚氣,「哥哥你從哪里來的?」

我笑了一下說︰「我就是從這兒來的!」

「哪里開始,哪里結束!」他忽然說出這樣一句難懂的話。

「什麼意思?」

「何時開始,何時結束。」

我怎麼感覺我好像被小時候的自己給教訓了一樣似的。

「我來這里是干什麼呢?」

「你是來找我的啊。」我有點看不慣自己兒時的得瑟樣。

「喝,就你這吊樣。」我嘲笑他。

他好像並不在乎,然後問我︰「如果我現在要一封給未來的自己的信,我該寫些什麼呢?」

我忽然哭了出來,「你一定要提醒自己,千萬不要逃避,千萬不要……愛上任何人,千萬不要再傷害任何人了……」

他攔住想要說話的我︰「那又怎麼樣?我還巴不得,快點去經歷一些,早晚我也是要離開家,出去的。」

「那是你不知道,等待你的到底都是些什麼?」

「如果因為知道,就去避免,這不是玩游戲開掛麼?」

「那還不如,現在就把你殺了,一了百了。」我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他也不反抗。忽然我們一下就來到家鄉的一座山上,不知何時他已經站在一邊,而我的手上,卻什麼都沒有。

「這,這是怎麼回事?」

我看著山下的麥浪,我看見了兒時的我和尤歡在那里站著。我突然哭得很傷心,很傷心︰「我真的不行了,我要放棄了,我無法若無其事的再活下去。」

「若是相見,也算三生有幸,此生無憾麼?」

「哦?」

「你自己寫的啊。總有那麼一些人,一旦相見,就發現原來相見恨晚。人生又有多少的不經意,不經意之間你一閃過多少想死的念想了呢?可你現在又剩下了什麼呢?」他的聲音雖然稚氣,但話語卻沉穩如一個經過了世事滄桑的人。

「你懂什麼,你怎麼知道我的事情?」

「假裝堅強太久了,都忘記了怎麼自由的哭泣和歡笑了。如果有翅膀,而不去飛翔,是不是太可惜了。」他笑得那麼燦爛的看著我,而我卻只想哭。不是小孩才會容易哭麼,為什麼在小孩面前哭的人卻是我。

忽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我站了起來,一看卻是尤歡,她看著我欣喜地指向遠方,「看!」

我順著她眼光和指向,看去,只見天邊落日似火,晚霞燒了半邊的天。然我一不小心從那里掉了下去,然後一只手抓住了我,我看清楚,原來是小阡。她把我拉了起來,我還沒站穩就向我退,我察覺誰在我的身後踫著了我的背,我轉身看去,卻是蘇言在那里看著我。她說了句︰「對不起。」轉身就走進了濃霧之中,我看向後面只看到尤歡的家門口,尤歡被她爸爸推了了出來,路上丟了一堆的行李衣服等等。尤歡在那里哭泣趴在門前哀嚎,求她爸爸開門。忽然有人打了我一拳,我吃痛的倒在地上,只見陸羽站在那里憤怒的看著我,拳頭捏得緊緊的,牙齒也咬的咯咯作響。我忽然感覺全身好像沒有了力氣,眼淚模糊了雙眼,拼了命也站不起來,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換成了泥濘的泥路。一雙手把我牽起來,當我的手接觸那雙手的時候,我仿佛有了一種回家的感覺,溫暖從心底升起來。我才看清她是張楠,她抓著我的手說︰「跟我走。」

我們卻在走一條獨木橋,下面是萬丈深淵。我在獨木橋的中間,嚇得不能動,全身都沒有了力氣,而她很快就走到了對面,卻站在那里對我喊,給我鼓勵,叫我過來。我第一回感覺到生命是這麼的艱難,呼吸沉重,心跳虛弱,步履蹣跚。路越來越難走,獨木橋正在迅速的腐朽下面的木板開始掉落。

終于一塊腳下的木板掉落,我掉了下去,我抓住繩子,繩子瞬間也化成了灰燼。

我掉進了無盡的深淵,所有的黑暗開始侵蝕我的眼前看見的所有的記憶。兒時牽著我手那只有力的手,姐姐,最後忽然消失不見,怎麼找都在那個小小的家里找不到她了。直到長大我就把她給忘了,可她慣壞的我的脾氣卻還留著,總是軟弱尋求保護的心卻還留著。還有我一個人去爬雪山的畫面,從學辦拿到文學社鑰匙的畫面,在床上叫羅瑞打開門透透氣的話語。曾經兩個人的溫暖,卻只剩一個人的孤獨。然而一個人的孤獨,又有什麼可怕?當失去的時候,才會知道什麼才是你最重要。

一滴水掉落我的額頭,我看著水花四濺,瞬息化為不見。我想我懂了,所有的事情,所有緊繃在頭腦里的神經都得以松弛,所有的周圍的影像全部不見,什麼都沒有了,沒有聲音,也什麼都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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