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大小姐與上午有些不同。上午的她是素面朝天,腦後梳著兩根小辮子。現在她畫了眼影,戴了一對珍珠耳環,烏黑如雲的長發散開著。此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樓的關系,她的臉蛋紅撲撲的。之前她盡顯清純本色,現在卻渾身散發出一篷成熟女人的氣息,誘惑之至。
大小姐打開了檔案處的門,走了進去,隨手把鑰匙扔在桌上,問道︰「你怎麼又來了,有什麼事嗎?」其實她早就知道了,歐陽奮勇是來報到上班的。華天寶跟她說過,下午有一個叫歐陽奮勇的人會進檔案處任職,讓她關照一下。剛開始,她也確實想關照一下。但當她听到來人的名字是歐陽奮勇的時候,心里就打定了主意。常言道,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不但她今天要好好地「關照」他,以後也會對他重點「照顧」,以報答他今天上午的「恩情」。眼下的問話就是她的第一個「關照」,更多的還在後頭呢。
「沒什麼事,只是隨便坐坐。想到你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呆在這里,我不忍心,就特地過來陪你說說話。」歐陽奮勇把自己說得很無聊,是個閑得到處亂逛的人。他知道大小姐在裝傻,不可能不知道他是來上班的。王處長都給自己辦了轉職手續了,沒理由不給她通知。肯定是她為了要捉弄他,想出了一個計策。既然你要玩,那我就陪你好好玩,讓你陪了自己又折兵,歐陽奮勇心中陰笑。
大小姐本以為歐陽奮勇會說他是來上班的,然後她就有對策了。她會說她沒有接到通知,讓他回人事處核實一下。等到他核實回來,她又會說他的入職程序不合公司規定,讓他再回人事處從頭再來。如此,先讓他跑上幾個來回,活動一下筋骨,後面再上重頭好好招待。不把他累個半死,她就不是一代英雌。
誰料歐陽奮勇根本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主,偏出了她的預定軌道太多。這下她就不好把他往人事處支使了,扯掉幾根頭發想出來的計策也就這樣泡湯了。她心下一嘆︰出師未捷計先夭,長使英雌淚滿襟。不過她不是個輕易認輸的人,哪里會這樣輕言放棄。沒整著歐陽奮勇,她很不甘心,晚上她怎麼可能睡得著?好吧,既然你無聊到找我聊天,那我就只好找點事情給你做做了。大小姐臉上重現笑意,顯然又想出了什麼好主意。
大小姐指著飲水機上的那個裝水的塑料桶,慢慢悠悠地說道︰「我不孤單,但是我渴了。你能不能幫我去接桶水來,我想喝點水。」
「這有一桶水,還不夠你喝的呀。你還要一桶,莫非你是個水桶?不過我看你這身材不太像喲,該大的大,該小的小,沒有水桶的特征呀。唉,是了,肯定是隱性的。」歐陽奮勇的目光肆無忌憚地在大小姐身上游走,好像要看穿她的衣服,剝下她的偽裝。他夸張地張大了嘴,一副難以相信的模樣。
大小姐被歐陽奮勇這極富侵略性的目光看得心里發毛,身體不由自主地發抖,就像面前站了一個惡魔一樣。她明白,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她今天將一敗涂地。不但自己的一世英名付諸東流,以後在歐陽奮勇面前也抬不起頭來。竟然敢笑我是水桶,叔可忍嬸嬸也不能忍。小姐我身材凹凸有致,肌膚吹彈可破,哪里與外形圓滾滾、表皮粗糙糙的水桶沾得上邊。她怒了,叱道︰「你才是水桶呢,你全家都是水桶!老娘哪兒喝得了這麼多水,是這桶水太久了,達不到衛生要求,我要你幫我換一桶。如果你這點事都辦不到,那你就不是水桶,我得改叫你飯桶了!」
「這桶水對于女生來說還真有點重,有個四五十斤。我沒來之前,要由你自己換,這也太辛苦了。」歐陽奮勇長吁短嘆,好像在為她鳴不平,實則不聲不響地設下了陷阱。
「誰說要我自己換了!公司雇佣有專門的送水工,根本不用我跑上跑下。只要我打一個電話,總務處就會派送水工把水送上來!」大小姐洋洋得意,在為自己不用去搬水而慶幸。
「那如果送水工不肯來怎麼辦,你還不是要親自去搬水。」歐陽奮勇一步一步地向目標邁進。
「他們不敢,這是他們的工作。如果被派的人不肯來,一個電話就能夠讓他丟掉這份工作。公司的送水工薪水高、福利好,一般人可舍不得這份工作。」大小姐向歐陽奮勇娓娓道來,信心十足。
「哦,那既然這樣的話,我們趕快打電話去叫他們送水來。如果我去搬,總務處的還以為我們檔案處的不滿意他們工作。這樣對部門之間的關系不好,容易造成誤會。那些送水工呢,則會以為我是要去搶他們飯碗呢。」歐陽奮勇不咸不淡地說道。
大小姐起初听著還是不斷地點頭,覺得歐陽奮勇說得很對,不應該去破壞部門之間的關系。她細細一想,又覺得有點不對勁,但不知道是哪個地方出了問題。待到看見歐陽奮勇那一絲詭異的笑容,她茅塞頓開,心道︰慘了,不知不覺間上了這家伙的當了。華董事長還說這家伙一腔正氣,我怎麼覺得其面目截然相反。這家伙陰險狡詐,油嘴滑舌,一看就不是什麼好鳥,肯定是一肚子壞水。
大小姐暗怪自己多嘴,本該到手的鴨子被她嗑飛了。事實都讓自己給說出來了,搬水這條計策肯定是行不通了。現在他又站在了道義的至高點,如果還要讓他去搬水,她自己就難月兌整盅專家的嫌疑。她是要不著痕跡地達到整人的目的的,如果要是會讓人起懷疑,她首先就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此計不成,再來一計。大小姐深信一句古話︰鍥而不舍,金石可鏤。這麼硬的東西都能隨意雕刻,她就不相信不能在歐陽奮勇的柔軟的智商上戳出幾個窟窿來。
「既然這樣,那就不用你去搬了。那你拿我的杯子,去幫我接杯水,這總可以吧。唉,如果你不願的話,我就自己去打水吧。」大小姐一改前兩次的強硬口吻,開始懇求了,還掙扎著要站起身來。
歐陽奮勇看著大小姐可憐兮兮的樣子,觸動了他最柔軟的地方,心中的防線便轟然崩塌。他這人,吃軟不吃硬。如果別人強硬,他會更強硬。如果別人態度柔和,他怎麼都不想硬起來。大小姐吸取了以前的教訓,放出的這一招賭對了方向。
「好了,師姐。你呆在這兒別動,我幫你接。作為男人,連這點忙都幫不上的話,我還不如去做東方不敗算了。」歐陽奮勇把大小姐按回了座位,不讓她起來,發表了一番「豪氣干雲」的演說。
他屁顛屁顛地跑去接水,然後又屁顛屁顛地將杯子送到大小姐的跟前,討好地說道︰「師姐,你要的水來了,請品嘗吧。」
大小姐接過了杯子,看著杯中冒出的熱氣,還沒喝呢,怒道︰「你看這水氣氤氳的樣子,肯定很熱,你想燙死我呀?」歐陽奮勇馬上道歉,說道︰「對不起,師姐。我以為你喜歡喝開水呢,就接了開水。」
大小姐憤憤地說道︰「誰讓你自作主張的!我不喝開水,給我接杯冷水來!」事實上她心底快活得很呢,計策已經奏效,看本小姐整不死你。
歐陽奮勇一臉歉意,跑去把水倒了,又接了杯冷水,然後屁顛屁顛地將杯子送到大小姐面前,腆著臉說道︰「大小姐,你私人訂制的冷水已到,請簽收吧!」
大小姐接了,還是沒喝。她眼泛寒光,看了眼歐陽奮勇,然後盯著杯子,聲色俱厲地說道︰「你仔細看看這杯子,哪有一絲熱氣。你用手模模這杯子,何處有點溫度。在這樣的天你給我喝這麼冰的水,你想冷死我呀?」
歐陽奮勇終于明白了,大小姐還在跟她玩呢。前面那個我見猶憐的模樣是裝出來的,她運用了女人的本錢,對他使出了美人計了。在正常情況下,這對他沒有什麼效果,好只念紅粉骷髏咒就可以了。壞就壞在大小姐把握機會的能力太強了,在他得意忘形、放寬心防之際,乘虛而入。他呢,就傻傻地步入彀中了,最終于做出了蠢事。被她賣了,還笑呵呵地幫她數錢呢。
好,既然你還要玩,那我就舍命陪女子了。不從你身上討點彩頭來,怎麼能解得了我此番的心癢,又如何能顯得出我的高明。我就再去接一次,來一個冷熱水混合。如果你不發難就罷了,若還發難,那就是你自己送上門來了,怪不得我了。歐陽奮勇抬了抬頭,心中堅定了信念,但臉上卻不表現出來。否則,萬一露餡,他的計劃不就無用武之地了。
歐陽奮勇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道︰「都怪我,我早就應該想到的。這麼冷的天,男人都不能喝冷水,女孩子就更不能喝了!我再去給你打一杯,保證溫度適宜。」
「這還差不多,快去!」大小姐白了歐陽奮勇一眼。
歐陽奮勇高高興興地把冷水倒了,冷、開水各接了一半,然後送到大小姐面前,說道︰「大小姐,正宗的溫開水到了,您可以漱口了。」
大小姐伸手接了,然後她喝了。就在歐陽奮勇以為他準備的計劃要作古的時候,大小姐發話了︰「這水,怎麼一點味道都沒有,真難喝!」
「不可能吧,我精心調制的水怎麼會沒有味道呢。你不會騙我吧,又想法子整我呢?」歐陽奮勇非常不相信。
「我怎麼可能整你呢?你要不信,你自己喝一下就知道了。」大小姐心虛地說。
歐陽奮勇心中大笑,任你奸似鬼,也要喝我的洗腳水。他等的就是這句話,得到的就是和大小姐間接接吻的機會。
他用懷疑的眼光接過了大小姐的水杯,看見杯口上還留著大小姐的唇印。他不再等待,張口就朝唇印位置喝了水,然後咂吧著嘴,笑道︰「師姐,你的嘴唇就是香甜,我真舍不得離開!」
大小姐听了這話,臉刷地紅了,耳朵也紅了,脖子也朱了。她哪里還不知道,自己又中了歐陽奮勇的詭計了,給了他一次和自己間接接吻的機會。自己的第一次就這樣沒了,她卻毫無辦法。奇怪的是她自己好像並不排斥,還隱隱有些高興。不管怎樣,這筆帳都要算在歐陽奮勇的身上。但現在她已黔驢技窮,便只好舉起雙拳,一邊捶著歐陽奮勇,一邊羞罵道︰「我要打死你這個騙子!」那惱羞成怒的樣子差點讓歐陽奮勇笑岔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