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湖溝中學高中部新生報到的日子,學生們穿上平時最喜歡的衣服從四面八方趕來,並盼望著曾經的朋友也在。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愨鵡曉因為如果朋友消失了那麼只有兩種結果,一是去了縣城高中,二是干脆下學。十五六歲年紀的人都有一種心理就是擔心自己的朋友過得比自己好。所以他們寧願像以前那樣混在一起也不願意看見曾經的朋友往更高更遠的地方飛去。
于小寧拖著沉重的行李箱從城鄉公交車上下來,額頭上布滿密密的汗珠。剛才在車上听著旁邊的幾個中年婦女嗦了一路,她們頂著過時的卷發,操著極為粗俗的方言在高談闊論。她們村誰和誰偷生了,誰和誰偷情了,又是誰誰誰偷東西了,仿佛她們村的人都是以偷為生。對面的倆小孩在玩吐口水的游戲,但是又總吐不準,明明是照著對方的臉吐過去的,可最後卻落在了于小寧的臉上。小孩子太小,大人又在跟前,所以于小寧不好發作。從大人和那幾個婦女之間的談話中于小寧了解到這倆小孩是龍鳳胎,男孩六歲,女孩五歲。生他們的時候剛好是在那一年的最後一晚,男孩在前半夜出來了,丫頭估計是怕外頭冷,賴到後半夜才出來。護士等著回家過年,看見丫頭出來了拎起來照著就是兩巴掌。從此留下後遺癥,只要有人模丫頭的她就會不要命似的哭。于小寧听著感覺挺新鮮便欲伸手去模,手還沒接觸到丫頭的便被人一巴掌扇在臉上。「不相信老娘的話是嗎?非得想開開眼是嗎?」小孩她媽雙手恰腰凶神惡煞地看著于小寧。「東西掉了,撿東西呢!」于小寧做出無力的辯解。本來是要去模人家的結果卻被人扇了臉。于小寧一邊捂著臉一邊期待著車快點到站。
于小寧習慣性地掏手機看時間,可是翻遍了所有的口袋還是找不到手機。他想起來半路下車的那兩個年輕小姑娘,她們與他搭訕原來是有原因的,不是因為他長得好看而是因為他的手機長得好看。看來英雄難過美人關是亙古不變的真理,他母親在上車前說的那十八句「路上當心」一點作用都沒起到。于小寧要求看車上安裝的攝像頭,售票員說那些攝像頭只是擺設,天天開著不耗電吶!無奈于小寧只詢問了那兩個小姑娘下車的地方叫什麼名字。售票員告訴他是楊廟鄉。
已經接近傍晚,可是天氣還是熱得不像話,絲毫沒有涼下來的意思。夕陽在背後沉重地落下去,緊隨其後的便是突如其來的黑暗。
于小寧拉著笨重的箱子走在陌生的小鎮,街上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偶爾呼嘯而過的渣土車卷起巨大的灰塵撲面而來。于小寧的心情異常沉重,此刻他非常想念他初中時的同學和好朋友,估計他們現在正待在縣城中學帶有空調的教室里準備上晚自習。他想起了他們以前的快樂生活,還有畢業時他們給他寫的同學錄,現在在他家里的書櫃上擺著。還有他們照畢業照的時候穿的統一白色T恤衫,現在被他媽媽收在衣櫃里。來到這里只怪自己成績不如意,達不到縣城高中的錄取線。當初擺在于小寧面前的有三條路,一是下學二是花巨額資金開後門三是到湖溝中學。對于一個單親家庭來說一和三是最合適的,但是于小寧不想太早下學,他堅信知識能改變人生。
想一想自己要在這樣一個破敗不堪的小鎮生活三年,悲從中來,不能自已。鑽進一個小巷,到了盡頭是一個好大的池塘,四周堆滿了生活垃圾。于小寧蹲在地上暗自流淚。落日的余暉映在他的臉上,他的臉因哭泣而扭曲。池塘里的水草蔓延到了地面,開出白色的小花。于小寧在心里默默問自己︰「我真的可以在這里度過三年嗎?我繁花似錦的青春啊,將要在這里埋葬了嗎?」于小寧突然想起來有首詩很應景「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
于小寧為自己的矯情嚇了一大跳,若是被曾經的朋友知道自己在開學的第一天這樣狼狽哭泣還不得樂上半個學期。
只是曾經那些純淨如水的初中時代真的一去不復返了,永遠停在了相對來說繁華一點的縣城。
離開,讓一切變得簡單。曾經所有的愛恨情仇都可以輕輕放下,留下的只是回憶罷了。曾經那麼生動的悲喜都可以這樣輕易化為記憶,那還有什麼不可以呢?
曾以為漫天的風雪只有你們的擁抱能給我溫暖,後來才知道,蹲下來抱住自己一樣可以抵擋嚴寒。曾以為漫長的黑夜只有你們的笑容才讓我不恐慌,後來才明白,當我真正置身與黑暗當中的時候所謂的恐慌只是自己編造出來的允許自己懦弱的理由。曾以為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後來才幡然醒悟,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誰離不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