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知伶俐不如痴 第三十五回︰幾日行雲何處去

作者 ︰ 松窗棋罷

()「奴才今日剛從十三爺府中回來,還是貝勒爺親派的任務呢!!!」,我看他毫無尷尬可言,自身也不好太過于耽意糾結,只是攬了寢衣寬松的下擺將其下雪白的果足遮掩的嚴嚴實實,側頭將臉頰的亂發別至耳後,方笑著回答︰「只是還未來得及!!」.

不妨一抬眸正撞見縴雲杵在偏間蟬翼紅紗門簾處,小臂上搭著一件雪青色軟綢上襦和雪白的垂地百褶裙,眼神躲躲閃閃的站在哪里,面色踟躇尷尬,怔怔的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面上壓制的熾熱又噌噌的竄起,也只得裝作不知,卻禁不住羞慚的垂眸低聲道︰「奴才是待十三爺病愈方才打道回的府,本來是要親自匯報的,可健柏院中的小廝說貝勒爺正在前堂會見外客,奴才便未作打擾,還請貝勒爺贖罪!!」。

誰想我話未講完,便有凌亂的腳步聲自院門前響起,他跟前的青衣小廝恬愉已是快步跑來,只隔著門簾恭敬的道︰「納蘭府遣了轎來,請貝勒爺前去赴宴!!」。

他面帶不耐的懶懶輕應了一聲,若無其事的淡淡窺我一眼,這才撩袍自座上起身,清冷的嗓音說的有些莫名的意味深長,微不可察的擔憂和自責一乍而現︰「這幾日既然辛苦了,便好好的在府中歇息修養,多想也是徒勞傷神了!!!」。

「為貝勒爺做事,怎麼能叫辛苦呢」,斷然不容自己被他看輕,我故意岔開他話中暗藏的深意,故作不以為然的嬌聲笑道,看他正待邁開的身影一頓,強笑著揶揄道︰「貝勒爺若想要問什麼,只管遣了下人即可,那里還值得親自來一趟!!」。

他似笑非笑的撇我,雙眉微挑,只拿他那幽深的眼神看我一眼,已是提袍大步離開,行至門簾處,卻听見他清亮如玉的嗓音甚是威嚴的對著小廝命令︰「你稍後去管中,讓他們給瑾瑜院送些碎冰過來!!」。

看著他急急提袍而去,我不免浮出些無端的驚愕和猜疑,難道說這冷面王方才巴巴跑來,是基于愧意特地前來安撫我的麼?細想之下不覺好笑,是啊,以他素日的性情,不是猜忌便是利用,若他能做出如此貼心溫情的事還真是格外的滑稽呢!!

經他這麼一驚一嚇,我哪里還有半分睡意,無端收起滿月復的自怨自艾,看看時辰臨近午時,喊了縴雲替我換了家常慣服,又做了稍微的梳妝洗面,只是動不動便有沁出了一身的汗,我捏了手側的百花穿蝶六角菱扇剛隨意的扇了幾下,便有婆子進來通報,說是管中有人送了冰盆並一些瓜果過來,果然不愧是四阿哥吩咐的,這辦事效率真不是一般的速度啊!!!

四阿哥跟前小廝恬愉亦是緊跟其後,已進簾先躬身向我行禮得了令,命丫鬟將手中捧得幾個綠地套紫花的琉璃果盤放在的對側的長幾上,其內寒浸浸的紅瑩剔透的瑪瑙葡萄顆顆飽滿,黃澄澄鳳梨的清香似是氤氳著迎鼻襲來,去皮削瓣的質地細膩如同羊脂的西番紅心脆(哈密瓜某一品種)色澤橙紅,濃香四溢,經久不散,更甚者是產于台灣的番石榴,清香可口,如同幼兒拳頭般大小,淺黃綠色的脆薄果皮,看上去尤為喜人。

我面上一僵,受寵若驚之余不免疑惑,四阿哥這次擺的又是什麼架勢?難不成是因為我勸說十三有功,他今日特意打賞犒勞我的麼?自然不能細問,我只得將心中疑惑按下不表。

丫鬟退下,新換上一批褐衣短衫小廝捧著百鳥花卉的冰盆垂首側立,恬愉這才踏前一步,對著我異常謙卑的低眉道︰「姑娘可是要指示下這些冰盆擺在什麼方位才好?」

「且按照府內其他院中的規矩吧,我素日里也沒有這些計較」,我攬裙下榻行至長幾前,對著案幾上的瓜果隨意的看了幾眼,心中暗暗稱贊,卻不忘側身對正做著指點的恬愉,輕聲笑道︰「貝勒爺赴宴,你怎麼沒有跟前伺候?」

「貝勒爺身子不適,正在健柏院歇著呢」,他若有所思的看我一眼,有略微的躲閃,卻是緊踏至我跟前,尤為竊竊的垂眸恭敬答道︰「今日本是納蘭府安昭少爺大婚,聖上親自開的金口,自然是天大的榮幸,其他府中主子更是欣然往之。貝勒爺倒也奇怪,雖說不喜這樣喧囂的場面,只是素日里怎麼也會走個過場,可今日老相國遣人請了三遍,卻是徒勞而返,倒不知是什麼緣由呢!!」,他話音落下,挑起的視線帶上了幾分意味深長。

我被他帶有幾分深意的眼神惹得有些訕訕,只是默默垂下視線笑而不語,捻指扭了一顆紅瑩瑩的葡萄含進嘴中,一股子清冽甘甜在口中暈開,格外的冰涼沁心,腦海中應景兒的浮現了四阿哥清冷依舊的眉目,心中莫名的便有一絲溫情順著喉嚨直抵心尖。

安昭大婚,納蘭府慶賀的絡繹不絕,比明珠大壽那日是過之而無不及,說來畢竟是太子(taizi)爺的連襟,迎來賀往的比比皆是,只听說那日迎接新福晉出轎吉時拋灑的糖蓮子,桂圓干,金錢桔,銅板錢等便使得府門堆圍的孩童撿拾了半個時辰,盛況想必也是空前的,听此才知我和安昭是如此的天真幼稚,不論他的身份是怎樣的尷尬,不值重視,只是作為納蘭府中的一員,他作為政治聯姻的效用從始就已經是注定了得。

秋去冬至,很快臨近異世的第四個年關,安昭除被康熙賜名永壽外,婚後生活卻也平和,其妻阿思帕溫柔賢惠,甚合揆敘夫婦心意,挑起的黨派之爭似是塵埃落定。

只是我倒過的不甚平順,一場風寒纏綿持續了數月,精力也去了大半,病愈之後,雖然每每提及前事,仍然心緒沉悶,只是相比之前,卻有些釋懷,而四阿哥曖昧不明的態度,卻也不願點破更是令我心生忐忑,念及京中諸事無礙,也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

下雪了,我信步踱到院中,任漫天雪花飛舞抖撒在我頭上,與瑾瑜一牆之隔的梅絳居內那遮天映日的紅梅,花團錦簇,溶溶蕩蕩開的正盛,隨著輕薄的微風掃過,點點紅凝如胭脂的紅梅花瓣越牆而過,落在我的肩上額頭,我卻是悄然站著,渾然不知。

記得初次與安昭親近交心也在飛雪日,音容相貌猶在昨日,呵,我輕拍額角,捻去粘在額上的清香梅瓣,借機掩去心間苦澀,暗自月復誹自嘲,想這些做什麼,既然決心離開,自要拋得遠遠的。

「小姐」,縴雲一聲怒色嬌叱,將我扯至檐下,探身替我拂去肩頭薄薄的一層落雪,不住的輕聲埋怨︰「大病方愈就這樣不顧惜身子,小姐真是要再犯病才安心麼?」

我掩唇輕咳一聲,揉捏著凍僵的手尖,看一眼她替我攏上的竹葉青壓銀絲飛鳳紋大毛斗篷,心中一沉,禁不住低聲問她︰「是從哪里得來的這般金貴的斗篷?先前我怎麼不曾見過呢!!」

「小姐不知麼?是晌午福晉著人送來的」,縴雲漫不經心的輕聲應了一句,替我系上斗篷的帶子,側身取了樹于一側的青綢油傘塞到我手中,鍥而不舍的暗暗囑咐︰「這過堂風最是厲害,小姐病根未除,回來定要喝藥去去寒氣」。

「好了好了,知道了,恁地聒噪」,我心不在焉的笑著隨口敷衍,斂下眸中的惴惴不安,轉眼瞥見隨行的小廝垂手側立,我側臉搖頭笑道︰「好了,你也回吧,再貧下去,十三爺怕是要等急了」。

說罷撐開油傘走下廊檐,碎步走到十三遣來的厚氈軟轎前,薄雪覆身的轎夫忙上前打簾,我傾身鑽了進去,拉起軟椅上銀白的狐裘氈毯蓋在腿上,捧了手側的鎏銀百花香爐在懷,在軟轎徐徐前行中,我陷入了沉思。

若要離開,亟待解決的便是我這身契問題,頂著李四娘的名頭,終有一天我會為此丟了小命,且驚鴻,霜遲我也不甚放心,京中總要有人照應,無一不需借助四,十三阿哥。我便提議,如四阿哥願意相助,離京之後,每逢年關我便將後世史書記載的來年大事,以書信告知,來作回報。這些自然不可當面說出,封了密函,求十三傳遞,也省了回絕的尷尬,十三未時傳話已辦穩妥,著我申時前往茶館會面。

不及片刻,小轎穩穩地停在了茶樓的偏門,轎夫打起簾子,十三跟前的小廝靈均正凍得畏畏縮縮的站在廊檐下四處張望,看到了我,忙俯身去了手側的油紙傘,疾步跑到轎門前,撐開擎到我頭上,卻不忘細細的笑著解釋︰「姑娘可來了,我們爺都等了好一會了,又怕姑娘凍著,特遣了奴才回府取了避寒的氅衣。!!!」

「有勞小哥兒了」,我忙溫顏出聲道謝,從小轎中踏出,手攏斗篷,隨著他快步向前堂走出,走到廊下,待他收了傘,打起門簾,我躬身踏進,已覺溫香拂面,撩一眼大堂,更加是驚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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