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藤無語地望著對方半響。*******$百*度*搜**小*說*網*看*最*新*章*節******
就算這一世他們連見面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可是既然人都找到家里來了,他也確確實實地正病著,至少禮貌性地客套幾句也是應該的吧,
不過這種做法,倒是挺符合塔矢的一貫風格……
進藤想到前世的未來,他第一次取得頭餃後的次日,就被這家伙找上門來,明明打著要讓他充分休息的名號趕走了同樣上門的和谷,卻在之後指出他對局上的某處失誤,兩人因此爭論起來,最終決定以對弈決勝負……當然,還沒從重要比賽中緩過來的他被殺得慘不忍睹。
後來,作為報復,他也在對方取得「棋聖」後的第二天,以「慶祝」的名義上門將對方也虐得體無完膚。
想到當時對方那不服卻又因輸棋而無法辯駁的隱忍表情,進藤不由得輕咳一聲,借此掩去揚起的嘴角,對此時在面前的這麼年輕的前世好友,也不免多了幾分寬容。
「盤子放在那邊吧,別一直端著,」進藤指了指對面的書桌,「搬個凳子過來坐。」
塔矢依言照做,最後少年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坐在床邊的凳子上,專注地望著他。
佐為早已讓開了位置,持扇立于窗前,好奇地看著他們的互動。
無視鬼魂的目光,進藤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家的地址?」
「棋院老師告訴我的,」塔矢道。
「然後你就這麼跑過來了?」
塔矢點點頭。
進藤嘆了口氣,「有和誰交代過嗎?」
「蘆原。」
「蘆原弘幸?」
「是。」對進藤能完整地叫出這個名字,塔矢有些意外,但是這些都不重要,「棋盤在哪里?我想完整地復盤給你看……」
「不需要棋盤,」進藤揉了揉眉間,「你就口述吧,我听著。」
塔矢頓了頓,在心里略作整理,然後開口道,「我今天的對手是座間王座,我執黑先行,並且有五目半的貼目優勢,我初手下在……」
塔矢並未多費時間去講解自己每一步的用意,而是用最簡單的語言將雙方所下的棋步按順序一一道來。
進藤眼簾半垂,隨著塔矢的聲音,腦海里勾勒出的棋盤圖像上,黑白雙方棋子化為兵士,佔領地盤,互相試探,彼此廝殺……
在听到中盤黑棋棄守轉攻,進藤微微睜了睜眼,若有所思。
而後便是白棋一步步平衡盤勢,並在後期抓住黑棋的失誤,一舉奪取了勝利。
「不愧是王座,」進藤感慨道,「該忍則忍,一旦出手便是雷霆一擊,絲毫不給對手喘氣的余地。」
塔矢神情有些黯淡地道,「是我太過急進,給了對手可趁之機。」
「那一步的失誤原因並不完全在你,」進藤卻道,「對方是王座,經歷的戰局數以千計,即便因為種種原因棋力有所減退,經驗仍不是你這樣的新人能比。在開始,王座可能因輕敵而走了幾步差招,這點體現在了布局上,也令他的白棋在之後一直陷入了被動。」
進藤咳嗽了兩聲,啞著嗓音繼續道,「但是在進入中盤後,白棋明顯變得沉穩保守,這時他已經在修正自己之前的失誤,並真正將你視為一名對手,因此他的白棋並不再是單純地迎戰,而是借由每一步的落下,漸漸形成一種暗示,最終促使你走出了那一步……」
進藤道,「你並非輸在了意識,而是輸在了經驗上,讓對手輕易控制了整個棋盤的勢,結果就是令你看不清當前的局勢,走出了錯招。」
塔矢听得怔然,「控制棋盤的‘勢’,是指‘外勢’嗎?」
[嘻~]一直在旁听著的佐為忍不住輕笑了出來。
進藤不動聲色地白了他一眼,繼續對著塔矢道,「不是圍棋術語中的‘外勢’,而是一種無形的,卻可以影響到他人的一種玄妙的感覺……」
塔矢的表情卻更加困惑了。
進藤有些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這麼說吧,例如長久處于某一領域頂端的人,身上都會自然而然地形成一股氣質,令即使是初次見面的人也能感覺出不平常,而心生尊敬,這樣的人通常被稱為‘大師’,他身上的那股氣質可以稱為‘勢’。」
「圍棋的領域里也是如此,在頂級比賽中,決定勝負的已經不僅限于棋力的較量,還有體力、精神等多方面的對抗,其中最關鍵的在于棋盤上‘勢’的爭奪……一旦一方的‘勢’壓過另一方,那麼這場比賽也就到了得出結果的時候。」
「但這只是指‘勢’的爭奪,而經驗豐富的圍棋大師,能善加利用這種‘勢’影響不知情的對手的認知。剛才那局棋,進入中盤時,黑棋佔據優勢,卻棄守轉攻,雖然這麼做是放棄了明處的優勢,也令盤面更加復雜,但是如果行招無差,卻可進一步拉大差距,令白棋再無反抗之力……」
進藤說到這里,已經有些力竭,不得不暫時停下,輕輕喘了口氣。
塔矢原本正听得入神,見此,起身將水果盤端到了進藤的面前。
進藤搖了搖頭,疲憊地閉上眼,接著啞聲道,「座間王座必然發現了你的用意,但他此時已經因為先前的輕敵使白棋陷入了完全的被動之中,他只能等待黑棋的失誤,或者,創造黑棋的失誤……中盤之後,白棋看似毫無作為,只是壓縮地盤,不斷放出誘子,實際上卻是在用這種方式減弱自己的‘勢’,誤導你的盤勢的認知,最終令你看錯了時機,走出了急進的那一步錯棋。」
「父親……從未教過我關于‘勢’的事……」塔矢略帶遲疑的聲音響起。
進藤並未睜眼,只是道,「所謂的‘勢’畢竟過于玄妙,而且非頂尖棋士無法感受到,因此不被大眾得知,也未得主流認可……就像我剛才說了這麼多,你仍然一頭霧水……只有等你真正地達到那個境界,自然而然地便能明白,又何必要教……」
「……那你呢?」塔矢忍不住問,「進藤你達到那個境界了嗎?」
床上病臥著的少年並未回答,嘴角卻微微揚起。
房間的另一邊,千年的鬼魂持扇而立,同樣但笑不語。
塔矢不由得後退兩步,眼楮睜大,「不可能……你棋力再強也不可能真的與王座一般厲害!你的年齡……而且‘勢’什麼的,至今為止我也只是听到你這麼說……」
塔矢搖著頭,內心在抗拒著去相信……自海王國中的那次對弈後,他認識到了與進藤之間的差距,便一直將對方視為目標……但是如果對方已經到達了現在的他觸及不到的高度,那他此刻的努力,在初段賽上的展現……豈不是太可笑了……?!!
在暗處握緊拳頭,塔矢根本不去看進藤的方向,語氣無比生硬地道,「今晚冒昧打擾,我很抱歉……祝您身體早日康復,告辭!」
美津子吃驚地看著從樓梯上快步走下的少年,「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你們吵架了嗎?」
塔矢卻只是匆匆向她鞠躬,「謝謝伯母的招待,我要回去了。」說完,他便徑自來到了門前,大門一拉開,頓時寒風夾著雪花席卷進來。
盡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看著那孩子單薄的身體,還有那被寒風一掛就陣陣發白的臉,美津子急忙上前阻止道,「等下,外面早就天黑了,氣溫也比你來的時候降低了許多,你想就穿著這一身獨自回去嗎?」
「沒關系……」塔矢咬了咬下唇,就待往風雪中走。
「不行!」美津子一把拖住他,「這樣就算你安全到了家也會凍病的!听話,打電話讓你家大人來接!」
「真的沒關系……」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倔!」美津子急道,「就算吵架了,也不能用這種方式賭氣啊,听伯母的,再待一會,等你家大人來接……要不然這樣吧,我讓我家混小子給你道歉!」
塔矢已經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不敢強行甩開美津子,卻也決不願在此時回去面對進藤,便只能僵站著。
兩人頓時就這麼佇在了門口。
「……這是在干什麼?」
緒方從車內下來,走到進藤住宅前,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不由得挑眉問道。
「緒方先生!」塔矢如同見到救星一般,連忙開口叫道。
「是認識的人嗎?」美津子臉色稍緩。
這樣的天氣和夜晚,一個陌生男人突然出現在他們家門口,她還想著會不會是壞人呢。
「是的,他是來接我的。」塔矢回答。
緒方此時已走了過來,他穿著一件大衣,手上還拿著一件外套,走到近處,手一抖將外套展開,蓋住了塔矢身上,然後將他攬到身邊。
「這位太太,我家阿亮承蒙照顧了,十分感激,我是來接他回去的。」緒方禮貌地道。
「哪里,太客氣了。」美津子不好意思地道,「那個,雪好像還沒停,要再進屋子里坐坐嗎?」
「不用了,我的車就停在前面,那麼先告辭了。」
「慢走,路上小心。」
微笑著和美津子道別後,一轉身,緒方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去。
「阿亮,你這次的行為太任性了。」他語氣里帶著指責,道,「新人初段賽上用那麼無禮的方式屢次挑釁王座的事暫且不提,你不該在比賽後擅自中斷圍棋周刊主編的采訪,更不該不向人交代清楚行蹤就一個人亂跑。」
「我和蘆原說了……」
「蘆原?」緒方冷哼一聲,「那小子自己都還是個孩子,遇到事只會慌張,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就直接一個電話打到了你家里去。」
「父親知道了?」塔矢有些緊張地問。
「我替你瞞了下來。」緒方道,「當時老師在與人談話,叫我去接的電話。」
塔矢咬了咬唇,低聲道,「謝謝你,緒方先生。」
緒方瞥他一眼,「還有呢?」
「……對不起。」
這時他們已經來到車子前。
「其它的事就算了,但是圍棋周刊主編那里,你需要在之後補一個專訪,記得到時要向對方道歉。」緒方一邊說著,一邊拉開前座門讓塔矢進去。
「還會冷嗎?後面有毯子。」
塔矢搖搖頭,拉緊了衣領,「有這件外套足夠了。」
等到車子發動後,緒方打開雨刷,在等待雨刷將前窗玻璃上覆蓋的那層薄薄積雪掃落時,忽然問道,「你們都談了什麼?」
後視鏡里,塔矢的表情有些茫然。
「你和進藤光。」緒方淡淡道。
「……我給他看了今天和座間老師的對弈,」塔矢停頓了下,忽然問,「緒方先生,您知道‘勢’嗎?」
「‘勢’?」緒方反問,「‘外勢’嗎?」
心里驀地一緊,又驀地一松,塔矢怔怔地看著車窗外疾閃而過的景物,一時竟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時究竟是如何感想的了。
***
[阿光,他們坐上那個跑得很快的箱子走了!]
千年的鬼魂按照進藤的交代,在窗戶那邊盯著,一直看到了這里才連忙跑過去報告。
進藤點點頭,放松地靠回床頭,他滿臉疲倦地揉著眉間,盡管頭腦昏昏沉沉,但還是努力將剛才
與塔矢的對話重新回顧了一邊,[佐為,我剛才沒有說出什麼不該說的吧?]
[沒有啊,阿光都說得挺好,講解的部分那一段也很棒~阿光真的很會教授弟子呢!]
[只有你才這麼說,]進藤似真似假地抱怨著,[我前世的弟子可不覺得,他最愛的就是和我抬杠……]
鬼魂眨了眨眼楮,湊了過來,擔心地問,[還很難受嗎?]
[好多了。]進藤道。也許是藥效開始發揮作用了,他現在反應開始變得遲鈍,睡意漸漸涌了上來,[佐為,我要睡了,放心吧,明天一醒來就能全好了……]
[嗯,明天見,阿光。]
[明天見……]
[對了,阿光,我這才想起剛才那孩子,我們以前是不是和他對弈過?]
[是啊……]進藤已經困頓得不能自已了。
[我記得好像是在另一個學校里……我想起來了,哇!才這麼短的時間,他的棋力竟然進步得這麼快!]
進藤勾起了嘴角。
因為,那個人是塔矢啊……
卻沒能抵得過睡意,在回答之前便已沉沉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已補完,小五盡力粗長了……/(ㄒoㄒ)/~~
"border="0"class="imagecont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