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曲老先生自己可能並沒有意識到,但他的一節課,卻解決了齊朗很大的一個困擾。
有關那些失落的記憶,一直是齊朗的一個心結,尤其那殘缺的記憶片段總是寫滿了血腥,逼得他直欲發狂。他為此痛苦過、掙扎過,尤其在他的靈魂剛與伊格魯融合的那一段時間里,雪狼那噩夢的糾纏,幾乎令他誤以為自己這一生注定要在狂暴中泥足深陷,要在殺戮中走向滅亡。
幸運的是,記憶中還保存了些許溫暖,而溫良的本性也在時時地提醒著他不要偏離正途。但仇恨的魔鬼仍然潛伏在靈魂最深的角落,只等外部環境達到了適合的條件,就會偷跑出來,擺出一副理當如此的架勢,向他舉起引誘的毒果;而那血紅的河水,滿天的烈焰,以及堆積如山的勇士頭顱,則更像一張張帶有魔力的圖畫,讓他每每在痛苦之中沉迷,長久無法自拔。
但現在,那位善良而睿智的老者已經敲響了晨鐘——噩夢該蘇醒了,睜開雙眼,又是一個美好的清晨。
于此同時,齊朗覺得他好像還有一個更大的收獲——是與狼牙項鏈綁縛在一起的那六個謎題,「神智將拼接美景」!曲先生提到了一個聲音,正是那個時刻提醒著他自己要專注于好的記憶,在齊朗的理解中,那應該是他善良的靈魂。謎面中提到的「神智」,從一般意義上來講,正該是人內心深處最清明的理智,正是在那理智的告誡下,人才會在美麗與丑陋中做出正確的抉擇,把記憶中的美景一點點拼接起來,從而對未來充滿憧憬與堅信。
從這樣看來,「記憶」應該就是答案了,不過那幾顆狼牙卻沒有生出任何的顯兆。仍然只有三顆改變了顏色︰一顆已經變得像火一樣紅,一顆的灰色正逐漸加深,另一顆已經完全透明了。
這說明那第四盞聖杯並沒有開始盛入美酒。大概它還在等待著一個契機,齊朗已經掌握了訣竅,不會逼著自己在這幾個謎題上過于糾結,因為它們都已經在路上了,或許就在不遠的前方。他現在要做的,只是接納那幾顆狼牙偶爾會帶過來的力量,把它們歸入體內那條無形的通道中。那是種很神秘、很奇妙的感覺,盡管齊朗現在還說不清楚它們竟然會有多大的用處,但至少他已經有了收獲——同時開啟修道者和勇戰士兩條道路,那已經是個巨大的好處了。
在祖魯鎮休整了一周後,看到鎮內的秩序漸漸恢復了正常,奧托帝國的軍隊也並沒有重新殺來為害,希望軍團應該可以上路了。
出了東面的山谷,就將踏入翡翠公國的國土。遠遠望去,那不知幾萬公頃的碧綠草地,好像一方巨大的翠玉平放在腳下,向無限的遠方伸展開來。向鎮口送別的人群揮手,戰馬轟鳴,飛馳東去!
在為數眾多的東方國度里,翡翠公國曾經是一個極為富庶的小國,它原本是中土帝國一個分封諸侯國,創建者是一位聶姓的公爵。但在六七個世紀前,隨著中土帝國的瓦解,諸侯國相互合並,形成了許多新的國度,諸如宗浩王國、明玉王國、蒼土王國,等等……只是翡翠公國沿用了原本的國名,用以表達對逝去先王的敬意。
翡翠公國在地理位置上處于明玉王國和宗浩王國之間,種族與語言均毫無差別,但抱殘守缺的忠誠使得他們備受孤立,尤其是在十幾年前,當強大的奧托帝國第一次將擴張的魔爪伸向東方時,翡翠公國成為了第一個犧牲品。沒有任何國家樂于向他們伸出援助之手,只是默契地冷眼旁觀,看著那美麗的國度在戰火硝煙中淪陷。
在第三十九任公爵戰死沙場後,翡翠公國已經成為了單純的一個稱謂,更像是一個地域的名稱,那個享有盛譽的國家早已不復存在。
不過正如曲老先生所描述的那樣,雖然翡翠公國已經形同一盤散沙,但抵抗者卻是從來沒有放下手中的刀劍。在齊朗的希望軍團深入翡翠公國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里,戰斗的痕跡隨處可見,死尸與鮮血,就像翡翠當中無法去除的雜質一樣,時常會散布在草地之間、道路兩旁和溪流岸畔。
同所有被奧托帝國佔領的東方國度一樣,這里的村鎮幾乎已經很難見到原生的居民。他們要麼成為了奴隸,被賣往了西方,要麼成為了佔領軍的附屬品,為滿足惡棍們的一切需求提供的服務。在一些荒村中,偶爾會看到幾個混血的孩子躲在破舊的屋檐下。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不管是黃皮膚的,還是白皮膚的,只要發現走向他們的是人類,那些孩子們就會像受了驚嚇的田鼠一樣,順著牆縫鑽進草叢,直至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在齊朗看來是很容易理解的。歧視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就像他當初在加入旋鋒軍時的遭遇一樣,佔據主流的人群會把外來的異族當成個怪物對待,冷嘲熱諷已經是最仁慈的表現,而在這戰亂的環境下,那種歧視將很容易升級成為血腥的暴力。但孩子們又有什麼罪過呢,那一切都並非出自于他們自己的願望,如果他們可以選擇的話,他們可能從來就不希望會來到這個殘酷的世界。
不過由于這支希望軍團的士兵們基本來自于盧曼帝國,而在亨利氏族的之前那幾任國王的努力下,對于種族歧視的狀態已經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改善——至少在法律上是這樣的。有色人種或者混血,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出入公共場合,甚至從事一些低等的工作。所以當士兵們發現那些孩子竟然過上了野獸般的生活時,同情與憤慨成為了主流的態度。
士兵們在私下里曾經嘗試過和那些被遺棄的孩子進行接觸,但遺憾的是,那些孩子們的心防早已經根深蒂固。他們不會相信任何人,為了躲避士兵們那充滿善意的援助之手,他們甚至敢于跳下那足有五十公尺高的山澗。
由于希望軍團目的地在數千公里之外的東方,在翡翠公國這里無法停留得過久,同時還要盡量避免和奧托帝國的駐軍發生大規模沖突,雖然眼見可憐的孩子們過著茹毛飲血的野蠻生活,但在目前卻無法采取任何的援助行動。
在翡翠公國東行了超過五百公里後,在這一天的日落時分,希望軍團來到了一個名叫龍首的山間村落。根據曲寧先生修訂的地形圖冊的提示,這里曾是著名的尊聖教總教會的長期落腳點。尊聖教是在翡翠公國境內影響力極大的一個教派,在戰爭爆發之前,全國大概有三分之一人口都是尊聖教的信徒。
在翡翠公國淪陷後,尊聖教的傳道士們開始利用自身的影響力,組織起一個又一個反抗力量,或明或暗,同奧托帝國的入侵暴徒展開抗爭。教會的領袖級人物被尊稱為法士,級別最高的**士名叫文昌,據稱是神明的化身,降臨到世間的惟一目的就是解救眾生。
這位**士早已經成了奧托帝國的頭號通緝要犯,而為了滿足躲避圍剿和對外聯絡的兩方面需要,他選擇了綿延起伏的龍居嶺最南端的這個小村落定居下來。
在齊朗的想法中,既然他需要在浩宗王國長期與奧托帝國的惡棍們周旋下去,在東方的國度里尋找到自己的盟友自然是最為理想的結果,因此盡管曲老先生在言語中表現出了一定的擔憂,他還是決定帶著隊伍去拜訪一番,畢竟他本人就生了一張東方人的面孔,加上曲先生的一封親筆書信,應該還有幾分把握可以成功。
不過當齊朗帶著隊伍依照地圖上所標示的秘密路線終于進入龍首村時,眼見的一幕立刻令士兵們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死尸,滿眼的死尸!
他們全都站立著,排得整整齊齊,被釘到了村口那些粗大的油松上,而最觸目驚心的,在他們的左胸,那里無一例外地留有一個巨大的窟窿——正在心髒的位置!
「邪術!」古爾夫驚慌地嚷了起來。他的臉色已經嚇得煞白,額角的汗水正不住地流下。
「什麼邪術?」齊朗陰沉著臉色,轉身走到了那膽小鬼的身邊,「古爾夫,你知道這里發生了什麼嗎?」
古爾夫的口齒已經不大靈光了︰「是休金告訴我的……這是你們東方人最邪門的一種儀式。把人心投到火里……大概是要祭煉什麼可怕的武器!」
齊朗的眉頭皺了起來,心中升起強烈的不祥預感——難道曲寧老先生說的都是真的,那些反抗者已經變質,仇恨令他們變成了異常凶殘的惡魔?
從那些尸體身上的鮮血來判斷,慘劇發生的時間就在一兩小時內,也就是說——行凶者很可能並沒有走遠,他們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