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法 第十五章 杏林苑里的豪華屋子【求推薦】

作者 ︰ 中華太祖爺

()杜鵑真的會哭麼?

哭了就代表著哀怨麼?

別的不知道,至少成均學宮無稽崖上杏林苑里的杜鵑們歡快極了,一點也沒有哀怨的意思。它們在樹枝上,用像要啼血的尖尖紅嘴「布谷布谷」地叫著;學生們在樹枝下,興奮地圍著美美先生美美地轉著跳著。

人長得美並不能證明什麼。

但人長得美卻又笑得美就很能證明些什麼。

譬如便有人問了︰「先生你是仙女嗎?」美美先生優雅地轉了個圈,臉上帶著終年不化的微笑︰「那得看你們是否讓我操心了。我要是每日被你們攪得愁眉苦臉,不到半年,就要變成黃臉老虔婆啦!」

一干學生哪里吃得住她這樣賣萌,紛紛挺直了胸膛,凜然道︰「我們都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怎麼會讓先生操心?先生只要美美地站在那里,準保一個不落地乖乖听話。」

「哦,是嗎?」說著美美先生指向了易行,「那他呢?」

易行還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禍事。

他站在豬圈旁,觀察著里面的十幾頭豬。暗暗月復誹︰他娘的,難不成在這成均學宮想吃豬肉還要自己圈養不成?我可沒這許多功夫。這時的成豬大多去掉子孫根,騸得無比干淨,早就沒有了腥臊味,一經推出,馬上變成了大宋國民葷食首選。

這時一個叫馬文才的走上前來,喝問他道︰「喂,小子!你在做什麼?」

易行道︰「看豬啊,難不成不看豬看你?」

這話就有些不過腦子了。不過也難怪,任誰好端端的被一陌生人兜頭喝問,語氣都不會好到哪里去。

眾人轟然大笑。

馬文才臉給急紅了,哼哧哼哧說道︰「好哇!大家初來乍到,都在听起居先生的教導,你居然這樣不顧規矩,跑去看豬?你眼里難道只有豬沒有先生嗎?」

一听到易行居然眼里沒有美美先生,這一干學生可就老大不樂意了,紛紛要看他如何對答。

易行道︰「所謂起居先生自然是照顧我們的起居了,是也不是?」易行不答他,卻反問起他來。

馬文才昂首道︰「那是自然。」

易行道︰「那請問我昨天吃飯咬了舌頭,直到今天腳底都有些疼,這是為什麼?」

馬文才道︰「說什麼胡話?咬了舌頭跟腳底疼有什麼關系?」

易行攤開手笑道︰「這就是了。那我看豬圈跟眼里有沒有先生有什麼關系?」

馬文才急眼道︰「休要強詞奪理!」

易行苦笑,又問道︰「所謂起居,從你一直放在眼里的起居老師那里,你問到了什麼?」

馬文才哪里問什麼起居了,這會兒就顧著問年齡住址了,就差沒問是否婚配、有沒有男朋友了。他臉色不禁一紅,道︰「那你又知道些什麼了?」

易行道︰「苑里大門朝南開,方外子弟莫進來。」

馬文才道︰「掉的什麼狗屁書袋?有話直說!」

又一叫呂輕侯的年輕秀才出聲道︰「我知道啦!這位師兄說的乃是杏林苑里的大門朝著南方開,也就是這起居的屋子大抵是北向的。另一句方外子弟莫進來,說的是此苑只招明鬼境的子弟,方外境的要去他處。不知可是這個意思?」

易行道︰「不錯。」

馬文才道︰「這不是廢話麼?誰看不出來?別說方外境的,就是女學生這兒也進不來!」

有一光頭少年說道︰「這倒奇了。杏林苑既是招待明鬼境學生的,那麼一干女學生到哪里去了呢?這院子也夠大,為什麼不住在一起,也好增進增進同學感情?」這人叫南霸天。

「得,又一傻帽。」馬文才翻了翻白眼。

這邊的學生對成均學宮充滿了新鮮和好奇,那邊的美美先生獨立在那里,眼中充滿了笑意。她不禁想到上一個四年前,也是這樣的一群小少年,也是爭吵著同樣一些瑣事,也同樣有一個人,像易行一樣,忽視了她這個美美先生的存在。

那個少年有著一張俊朗的面容,劍削的眉峰,陡峭的鼻梁。當時的他背負著一柄巨劍,站在無稽崖的山牆上,眺望著遠方。

一個人究竟要飽含多少滄桑人事才能有這樣一雙無欲的眼楮?

他似乎堅不可摧。

無論是信念,還是身體,都是那樣的剛強。

只要他穩穩地站在那里,你就會覺得他原本就該在那里,那個位置也一定是屬于他的;筆直陡峭得像一座山峰。

美美先生問他︰「為什麼你要這樣憂愁?」

他回答︰「這世界太糟、太亂了,而我不想這世界這麼糟、這麼亂。」

她說︰「這事情太復雜,不是你能管得到的。」

他說︰「沒有管上一管,又怎麼知道有多復雜?」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之後的問題,因為她覺得女人不該有太多思想,思想越多,煩惱便越多,煩惱越多,便越催人變老。她不想變老,所以她寧願想得簡單一點。

但是她卻不能不敬佩他的勇氣。

她說︰「世界上沽名釣譽的人已經太多了。個個都要說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其實最關乎自己心思的,無非還是名與利。難道你強能強過他們,無論是能力,還是意志?」

他的手在空中定定一指,仿佛斬斷了萬千阻礙︰「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為什麼我的眼里常含淚水?

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這是一個講求真理的人。真理在哪兒?在自己心中。只要合乎本心,那就沒有什麼是做不得的。

美美先生的視線又飄了回來,飄在了這群吵著鬧著的學生們身上。雖然他們中有一部分人一定會留在這里,也有一部分人一定會離開這里,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都曾經來過這里,而且現在就在這里。

而曾經,就代表著回憶,可以回憶。

人能夠擁有一段不可消滅的回憶,豈非快事?

于是美美先生說︰「今晚聚餐,我請客。」學生呼地驚叫起來,幾乎想要將她拋起來。她擺了擺手食指,俏皮地說道︰「但是你們最好休息一下,不僅是登了山的腿,還有沒吃午飯的肚子。休息好了,才有力氣吃飯嘛!」

一干學生高呼萬歲,齊齊送走了美美的起居先生,便拿著自己的門牌開始找屬于自己的屋子。成均學宮雖然不講道理,但在照顧學生起居方面還是極為妥帖的。大比子弟不必攜帶起居物事,只要幾件換洗的衣物,便可在這苑里居住無礙。而在進入屋子之後,這群學生幾乎驚掉了下巴!

「娘類,這屋子……見過豪華得不像樣的,沒見過豪華得這麼不像樣的!」馬文才砸吧著嘴,感嘆一串接著一串。但見那屋內五香掛角床臨著牆壁,盈室紫檀香繚繞足底,碧瑩瑩的短檠燈掛在屋角,黃橙橙的舊圍屏扯平窗際。頭頂正中漂浮著一團紫氣,時而散發溫暖,時而散發微寒,總要維持著室內的氣溫濕干。

另一間屋子里忽然傳出一聲驚呼,眾人急忙跑了過去。只見呂輕侯怔怔地指著窗外的一角,囁嚅道︰「靈……靈陣……」

眾人隨聲看去,果然看見窗外的一方廣場上,一座石雕屹立十丈,石雕底部,卻是一座靈陣支持。眼看得靈陣附近,雲霧繚繞,一雙仙鶴頡頏飛旋,眾人一如置身天宮,渾身都飄起來仙氣。

整座石雕宏壯非凡,高十丈,寬三丈,人身儒袍,立地如聖,瞰視著這亹亹諸生,寥廓蒼旻。

「想必那石雕便是至儒王守仁先師了。」一個叫岳不群的說道。

馬文才道︰「不過現下成均學宮可不盡是儒家的天下啦!還擺著那麼大個石雕不肯拆麼?留著給鳥築巢?」

這邊有幾個儒生就不高興了,斥道︰「休得胡言亂語!」

南霸天道︰「馬兄雖然話糙,理卻不糙。當下的成均學宮可不是百余年前的成均學宮。自打學宮主張‘百家爭鳴、百花齊放’以來,儒家與其他百家便在這學宮內平分秋色了。難道你等還要咱們外門人去拜王守仁不成?」

幾個儒生看那光頭禿子南霸天形象可惡,不願在大比前先行得罪,便冷哼一聲各自離去。其余別派子弟則無可無不可地笑了笑,也沒人再說什麼。

易行看了一番熱鬧,眼見人群散開,便也要走了。這時卻听人叫道︰「那邊的兄弟,沒錯,就是你!甭看了,除了你長得那麼欠扁,還有誰值得我馬文才來叫?來來來,你且過來。」

看向那邊,卻是馬文才在扯著嗓子指著他。

易行不想惹事,卻也不怕事。但是你要是被人呼之則來、揮之即去,你會是什麼感受?

別說你想揍他,易行已經打算先在他上踹上一腳了。

可是馬文才卻沒有讓他踹。

是馬文才修為太高?

是馬文才酒量太好。

跟朋友,尤其是跟酒量好的朋友在一起喝酒,難道不比跟他打上一架更加快意?

那麼,馬文才何以成了易行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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