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進入那倆藍色的法拉利,瞿世桀面上的笑容才疲憊的隱去。那溫和如玉的眼眸,變的十分幽遠,和扭曲,眉目間,沉沉的失落瞬間浮現。
月兌掉大衣,他兀自點了根雪茄,開了車篷,讓寒冷的風肆意的吹過來,發動車子,逆風而去。
「他們已經結婚了,你不懂嗎?」病房里,葉楚倩盡失了耐性,他拽著徐默的胳膊,使勁的搖晃,「你有點良心好不好?我為你捐了半個肝啊!」
徐默被她搖的煩躁,墨眉緊蹙,似要爆發,卻終只嘆了口氣,「我餓了。」
葉楚倩一愣,然後一笑,殷勤的起身,「我喊人去買。」
徐默打手止住她,「你連飯都不會做——」
話還沒說完,葉楚倩凝著他那凝重的眉,打著呵呵道,「會,當然會了。我不是因為要在這陪著你嗎?如果你想吃我做的飯,我這就去,啊,你等著……」
葉楚倩邊說邊穿上大衣,胡亂的帶好帽子圍巾,熱切的往外走,「等著,很快的……」
看她的背影終于消失在門後,徐默長長的舒了口氣,拍了拍耳朵。然後揭了被子要起床。
「少爺,您要去哪?」見狀,一直守護在一旁的,徐昊天的心月復,左衫,立即的大步上前來,扶著他起床。
「我想去外面透透氣。」徐默說。
「少爺,今天外面很冷,快要下雪了。而且,您的身體也不方便出去。」左衫委婉的勸說。
徐默的臉色有些蒼白,眉目間似是纏繞著似有還無的愁緒,眼底,是深深的思念和愧意。
冷……這不禁讓他想起她冰冷的身體,怎麼樣的在他的懷抱里慢慢的軟化。
她一定,恨透了他……
「在床上躺久了,也不利于身體的康復。衫叔叔,」說到這里,徐默微微歇了口氣,「拿輪椅來,你推著我,隨便逛逛。」
「可是少爺——」左衫為難。老爺有交代,不讓少爺出病房。可是,他也不好強硬的阻難,這一躺就是大半年個月,對于一個從來都是很健朗的男人來說,有多煎熬,他怎麼能不了解。
「沒事的,他怪罪下來,有我扛著。」徐默善解人意的說,輕輕一笑,很是體貼溫和。
左衫踟躕了幾秒,便推來輪椅,攙扶著他坐了進去,感慨道,「少爺,其實老爺真的很,可憐。」
左衫苦澀的為徐昊天說著好話,「您還是原諒了他吧,您是沒看到,那天您受傷,老爺有多緊張。若不是他的肝髒和您的不配型,如今,您的身體里,可不僅僅是流著他的血液了。」
徐默沒有表情,這話,他已經听了很多遍了。
左衫推著輪椅,嘆道,「誰都有年輕過,糊涂過,自私過,沖動過。犯過的錯,造過的孽,只無奈是沒有後悔藥可以賣……」
誰不曾自私過,沖動過?
就說他,不也是一時沖動,傷害了覃霓……
「去花園走走。」
徐默心中一動,臉上卻淡淡的。他岔開話題打斷了左衫的喟嘆,「阿姿的情況怎麼樣了?」
她將全部的感情都傾注在了那個男人的身上,到頭來,他卻將她推到了浪尖口,心一橫,便讓她萬劫不復。
雖然,制毒,販毒。徐姿的確是罪有應得。可卻是毀在自己最心愛的人的手里,那種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了的——就比如,當年他的媽媽。雖是不同際遇,卻是同樣的悲劇。
「小姐的情緒倒是穩定下來了,案子的事,很惱火,恐怕是要坐牢。」左衫的聲音有些沉重,老爺那邊能動用的關系全都動用了,只是,鐵證如山,又是國際緝毒組全權負責的這個案子,只恐無力回天。他跟了徐昊天幾十年,徐姿是他看著長大的,一想到下半生有可能都要在牢獄中度過,他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花園里花團錦簇,並沒有因為冬天的到來而黯淡了色彩。天氣陰沉沉的,寒風撲面而來,徐默打了個激靈,左衫便說,「回去吧,少爺。」
徐默看著盛放的紅梅,像是沒有听見,「衫叔叔,你去跟他說,只要他把覃玥還給覃霓,並不再為難她們母女,我出院後,就回公司幫他的忙。」
左衫听了這話,很是有些激動,還有感動,「誒!」
他重重的應了一聲,目光隨之多了幾分的灼濕。不過,他的心里立即又咯 了一下,玥玥小姐,怕是老爺舍不得。那小丫頭,真是個討人喜歡的人精。這一段,要不是她陪在老爺身邊,只怕是,老爺的境況會更加的淒涼。
不過,他的心思卻不敢顯露,忙又開口掩飾他內心的嘆息,「少爺,我們回去吧。」
徐默頓了頓才點頭,飛揚的墨眉被愁雲傾壓著,迎著風,他吐出了一口氣,那眉間的凝重並未因此而消減分毫。
還有機會向她解釋嗎?
「衫叔叔,有沒有覃霓的消息?」
左衫沉睿的目光滯了滯,吞咽著口水答道,「沒有。」他不經意的一瞟,透過繁華茂枝,看到一個行色匆匆的女人身影,不由的又一笑,「少爺,葉小姐來了。」
他的腳步不由的加快,卻有意無意的嘆道,「真是為難她了,也不過是才剛能下地,這大冷的天……」
徐默微微一怔,心里為之一動。的確,她也還是個病人,卻被他趕回去做飯……
「葉小姐!」左衫瞟一眼徐默,他並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不過是習慣了將自己的心封鎖,不肯輕易付出,不願輕易接受。他朝著葉楚倩喊道,「我們在這里,你慢點!」
葉楚倩裹的像個猩猩,大紅的圍脖大紅的帽子,大紅的靴子,穿著黃色的羽絨服。很明顯,回去是換過衣服的。
以前她不怕冷,可現在……即便穿了這麼多,在風里,那略顯臃腫的身子還是有些哆嗦,她哈哈的喘著熱氣,手里提著保溫杯,呵呵的笑著跑來,卻是動作快了些,牽動了身上的傷口,她微微皺起眉,卻是忍一忍就過去了。
「你出來吹風呢。」她笑道,「還是來歌頌這一園子的紅梅?」
徐默是經驗豐富的醫生,病人的一個表情,便可以告訴他無數的信息。他的內心有些觸動,看她的目光不忍太寒冷,微微一笑,「看這寒風太寂寞了,給她喂點人氣。」
葉楚倩咬咬唇,然後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好久,好久,從那次拉他充作男朋友去接機,他就沒有和她說過笑了!
她那嫵媚的鳳眸里,純淨的淚光在閃爍,然後嘴角的弧度劃的更大,爛漫如盛夏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