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mance有兩樣東西是永遠不會缺的,一樣是咖啡,另一樣則是流言蜚語。
不過,Romance關于余一得的八卦不多,就算有也無關痛癢。
瘦、高。
長眼、高鼻、大嘴。
尖下巴、招風耳、絡鰓胡。
這就是余一得的樣子,一位長相略有些抽象的中年男子。
他是作家,只是市面上很少再看到他的書。在半月一期的《A城畫報》上倒可以找到他的名字——副主編余一得。
《A城畫報》就擺在Romance的報刊架上,一字排開,每期4份——是它的主編張克遠自Romance開門營業這8年來每年必送的禮物,全年24期,從未間斷。
張克遠與我的這點交情,全拜周御所賜。他是周御的朋友,也是我們婚禮的證婚人。難得的是,我和周御離婚後,他還是會隔三差五會來Romance消費的。有時是朋友聚會,有時是商談公事,更多的時候是相親——5年前他升任主編,時隔一周,他的太太便死于一場車禍,如此,他變身為A城街知巷聞的鑽石王老五。
我和周御離婚後,張克遠一如既往光顧Romance。或許是習慣,或許是念舊。
每到Romance,張克遠要的都是靠窗的大包廂,樂呵呵地對我說︰「哎呀,陌陌,你又漂亮了不少。」
我也會調侃一句︰「哎呀,克遠兄,你又發福了不少。」
其實,若干年前,張克遠就這麼胖,不增不減。就好像他生來就應該是這副肥頭大耳的樣子、生來就應該是主編、生來就有著「升官發財死老婆」的「好運氣」。我亦常常有一種錯覺,覺得自己生來就快奔四、生來就是離異婦女、生來就是Romance的老板。大概有的人是會被歲月定型為一尊蠟像的,比如張克遠,再比如我。
一個喪偶、一個離異,也有人小心翼翼撮合過張克遠和我。且不論他是怎麼個感想,但在我這里,撇開性格、愛好、志趣等等不說,我想,怕是誰也不願意和自己的證婚人戀愛吧,哪怕伴郎也比這好。
無論怎麼說,張克遠應該算是我的朋友。在周御和我鬧離婚時,他甚至勸慰我︰「陌陌,你看,人,總歸是要分別的。無論和誰。」3年後,張太太去世。追悼會上,我和我的前夫尷尬地打著照面,他和他溫婉可人的現任妻子。我默默從他們身邊走過,握了握張克遠的手︰「節哀。」
我實在說不出「人,總歸是要分別的」這樣的話,因為張太太這一去,從唯物主義的角度來看,是再不可能回來了。
倒是張克遠貼心︰「現在他們是夫妻,他帶她來,是出于對我的尊重。你別多想。如果累了,就早點回去休息。」
至于張克遠和余一得,偶見他們在Romance里不小心打了個照面,其中一個遞過去一支煙,互相笑笑,簡單寒暄幾句。那些關于他們失和的八卦,絕對不是空穴來風。所以,當上官之桃要我幫忙尋找余一得時,我首先想到的並不是張克遠,而是抹茶。
那時,我還不知道余一得對上官之桃來說有多重要。她听到余一得當晚就會光臨Romance,決定就在這里等下去。無疑,如果用來等待的話,這會是個冗長的下午。不過,我很樂意作陪。
抹茶借故把我叫到吧台,問我︰「那個女人,看起來有些不對勁。」
「我倒以為她和你們是一類人。」
「我們?」
「你、章吾、余一得,你們不都是這類人嗎?」
「哪類?」
我不再說話,立在吧台,靜靜看著獨坐的上官之桃。
隔了幾分鐘,抹茶取了一塊提拉米蘇放到托盤上,笑得很意味深長,拍拍我的肩︰「既然你說我和她是一類人,我請她吃塊蛋糕吧。」
「難得二老板你那麼慷慨。」
「還不是大老板你對這位上官小姐含情脈脈的樣子感化了我嗎?我說呢,那麼些年,不見你定下心來找個男人嫁掉,原來是……」
我笑︰「你放心,我要是變成拉拉,頭一個拉的就是你。不過,你舍得章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