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放知道，自己必須幫他們解開這個政治上的結，否則，後面的談話會很艱難。對于他來說，今天的談話就是畢業論文答辯；而「考官」的結論，將直接影響到他將來的仕途發展和施政方向。
陳子放在腦海里緊急地搜索最近中央的文件、精神、綱領；終于被他找到了答案。
「爸，您有沒有注意到，去年年底召開的中央全會，會議綱要里有一個提法叫‘在大力提高經濟效益和優化經濟結構的基礎上，使國民生產總值到本世紀末達到小康水平’。」陳子放停頓了一下，讓葉南天和歐陽正林去回憶，等他們似乎想起了，才接著說︰「而今年三月的全國經濟工作會議也有個新提法，就是‘建立直接調控與間接調控相結合、以間接調控為主的市場經濟體制’；這兩個新提法代表了中央今後的經濟發展策略和方向。」陳子放終于幫他們找到了政策依據。
葉南天和歐陽正林兩人听了，眼前一亮。「以間接調控為主」來「優化經濟結構」，不正是指「行政壟斷」行為將逐漸退出歷史舞台嗎？
而宋華已經對這個比自己小了十來歲的轉業軍人感到不可思議了；這種敏銳的政治洞察力，讓自己這個每天在文件中模爬滾打的一號「大秘」，感覺汗顏啊。
「不過我想，國家對于那些關乎國計民生的重要戰略資源，比如礦產、能源等，是不會開放的，也不能開放，這關系到國家的穩定和發展；而像藥品這樣的小商品，有的早就放開了，有的遲早會放開。」陳子放似乎別有所指，刻意補充了一句。
「南天兄，你女兒的眼光不簡單啊；來，驚這個，干一杯。」歐陽正林的話說得模糊，可葉南天卻听得很明白。並且他也徹底放心了，今天陳子放的談吐、思維，特別是發展眼光，已經在這個省委書記的腦海里打上了烙印，而這印記，絕對是良性的，有利于陳子放今後的發展的。
作為省委書記，不可能那麼露骨地去贊揚自己這個未來的下屬，所以才會稱贊葉可喬的眼光獨到；而「為這個干杯」則含義更多，一是為了小兩口幸福的婚姻，二是為了陳子放這個人才，三則是為了陳子放所表現出來的政治智慧和超前眼光。而這種對于政策的提前理解並實施，無論是于國于民還是對歐陽正林自己的政績，都是善莫大焉。
「好，干杯。」借著這杯酒，葉南天和歐陽正林都掩飾了自己的興奮。
「喬喬，小雷，多吃菜。」歐陽正林盡著主人好客的義務，然後才饒有興致地對陳子放說︰「你岔開話題了，我剛才的那個問題你還沒回答呢。」
話題終于還是繞回到「副作用」如何處理上，歐陽正林的心里也許正在幸災樂禍︰你小子自己惹的事，看你如何圓場？搶了醫藥公司的飯碗，總得有個交代吧？
「作為整個行業，其實他們受到的沖擊有限；而且，整個行業的振興光靠某個人的力量是肯定不行的。」陳子放緩緩的說。
「你這話可有點推卸責任和卸包袱的意思啊。」歐陽正林的話帶點調笑。
「歐陽伯伯，這是事實啊。」陳子放打起了感情牌︰「大藥房經營的多是非處方類的普藥，這塊的銷量和利潤相對來說，比醫藥行業的主流——處方藥——要少得多；而且，整個行業在受到市場沖擊後，一是要靠主管部門改變政策和思路，解放思想；二是要靠他們的職工齊心協力，奮起直追；如果光是坐那里抱怨，誰也幫不了他們的。」
歐陽正林點點頭︰「道理倒是有道理；不過，就沒有具體辦法了？」
陳子放已經胸有成竹︰「如果是對于具體的個例，那倒是不難。」
「呵呵，口氣不小啊，說說看。」葉南天在一邊插話道。
「比如省藥材公司，他們可以利用自己龐大到每個縣的網絡，收購藥材，聯系中醫學院這些科研機構，聯合辦廠，發展中成藥。也就是運用我們國家的中醫理論，將國粹與現代生產工藝相結合，按中醫配方流水線生產成品藥，這個做得好，是可以與西醫相抗衡的。」
「這個主意不錯，我們民族的寶貴財富是值得挖掘和開發。這不是一個小課題啊，光靠藥材公司難度太大，可以考慮由政府出面組織。」歐陽正林非常重視，轉頭對宋華說︰「你記錄下來，以後的常委會我會專門提出，請相關政府部門協辦。」
陳子放停了一下，繼續說︰「再比如省級醫藥公司，則可以考慮擴大經營範圍。」
「擴大經營範圍？難度醫藥公司不去賣藥，改賣小菜？」歐陽正林故意開了個玩笑。
「那醫藥公司不行，他們賣小菜賣不過農民的。」葉可喬調皮的接過了話，引得幾人哈哈大笑。
等笑聲平息，陳子放才接著說︰「現在各個醫院都在講醫療改革，其中很大一部分改革就是要改善醫療條件，也就是增加醫療設備。可以預見，在未來幾年，醫院對于醫療設備的需求將會呈現幾何倍數的增長。這其中，很大一部分醫療設備采購需要依賴于進口。醫藥公司可以把醫療設備作為主打經營項目；一是通過批量采購，降低國外醫療設備的價格，再統一價格銷售給各大醫院；成本降低的同時，也可以有效預防醫療設備采購中發生*現象；二是可以依靠醫藥公司比較強的技術力量，對進口設備進行技術鑒定，防止劣質、過期、被淘汰了的醫療物資設備進入我國市場，免得將來危害百姓，遺禍無窮。」
「不過，這種做法自身的監督很重要，資源的集中很容易催生*，如果那樣的話，必然是適得其反了；同時，這個做法也無法大面積的推廣，對于那些技術相對薄弱的機構，應該自己降低身份，走入市場。」
葉可喬對此深有同感，不時點頭；一高興，連著給陳子放夾了好多菜。
「小陳，要不干脆別去平洲了，調省衛生局干干，怎麼樣？」歐陽正林半真半假的說。
「歐陽伯伯，您饒了我吧。」陳子放假意哭訴︰「喬喬在醫院，我姐開藥房，我再去衛生局，我們一家人都得圍著病人轉了。」
眾人听罷，都呵呵笑起來。
一頓飯，說得上是賓主盡歡；待得散去之時，門外已是月色朦朦。
湛藍的華盛湖面已然升起了絲絲薄霧，在月光下顯得分外妖嬈。
葉可喬依偎在陳子放的懷里，聲音細不可聞︰「哥，明天……」
「我知道，明天我們去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