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若水中央 婉兒回歸

作者 ︰ rebecca_shen

每次用過晚飯,我習慣到寺廟的後院轉轉,也算消消食,雖然我吃的已經很少。

這天剛想去後院,門外站著的人影讓我立時收住了腳步,是四阿哥,哦,現在應該是稱呼雍親王了。

我和他就一個門里一個門外這麼站著,我深恨自己的無用,明明修煉了一個月,為什麼還是無法跳出紅塵,看開這個世界的情愛呢;為什麼一旦面對,就無法停止內心的感傷呢?

最後還是他先開了口,「你就打算在這寺里住上一輩子不成?你和十三弟究竟發生了什麼?他是日漸消瘦,都快沒了人形,你卻在碧雲寺里逍遙自在!」他逼上前來,捉住我的下巴,「你到底有沒有心?你說過你的心不在自個身上,早就栓在十三弟身上,我竟是信了你,我逼著自己放開了手,今兒我看,你終是個沒有心的人。」

我被他的話徹底砸暈了,十三日漸消瘦,不成人形,怎麼可能?在我的想象中,他應該是春風滿面,神清氣爽才對呀。

我剛想開口問十三怎麼了,卻發現自己根本問不出口,而且我和十三之間的糾葛,涉及閨房之事,我也難以言說。

我別轉臉孔,淡淡說︰「我本就是來這里給胤祥祈福的,四哥你誤會了。」

「誤會!若是誤會就好了!」四阿哥真是氣急了,我見過他的冷靜淡漠,也見過他的情急沖到,更見過他的柔情軟語,卻未見過他如此氣惱過,「十三弟自從13歲跟了額娘,在我身邊長大後,我就不曾見到他在我面前哭,可是,可是昨日,他在我府中喝個爛醉,只是拉著我的手,眼淚根本止不住,我才知道原來這陣子你到這里來逍遙。不過就是十三弟和側福晉親熱了一下,就惹得你要離家出走,當初不是你勸十三弟應承下來的嗎?這會子又反悔了?」

原來我這屬于離家出走呀,確實也是有些道理呢。我竟然不合時宜地笑了。

是呀,你怎麼和一個阿哥解釋一夫一妻制呢?在他們的理念中,福晉越多,子嗣就會越多,這樣才是正常的,應該的。

我真的懶于解釋,懶于開月兌,隨便吧,「四哥,您一向聰慧睿智,您說,我該怎麼做?是每日和側福晉猜拳,決定十三阿哥今晚睡哪個院子好呢?還是排好值日表,你一、三、五,我二、四、六,周日輪空讓他休息好呢?」

我21世界剩女的特質又體現出來了,最是不肯在嘴仗上吃虧,以前一直拿這套本事對住九阿哥,從未想過有一日會要用這個對付四阿哥。

四阿哥顯然被我的回答直接氣得胸悶,扔下「不可理喻」四個字,轉身揚長而去。

一直到他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了,我才軟倒在地,額上也是一頭的汗。我腦中反復就是「日漸消瘦,不成人形」這八個字。我難道錯了?我難道真的完全錯了?

這一夜,是我上山來第一個無眠之夜。

我開始回憶和十三之間的點點滴滴,許是因為心境蒼老吧,其實在大清朝我不過才22歲而已,可是我的心卻總是感覺荒涼。

第一次見他,十三燦爛陽光的笑容已經留在心頭;再相見,他月兌下自己的大氅披在我的身上,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氣息,如此溫暖,還有捏他臉蛋的柔滑觸感;後來,問他借書,他考量我的功課,他手把手教我寫字,他出巡時日日惦記我,給我寫信,還因為未能收到我的回信而郁郁不樂,他每次出外歸來都會給我帶各式好玩的禮物;還有他給我的溫柔初吻,他在我耳邊深情告白「一日不見,如三秋兮」;他明知十四的心意,卻從未退讓,也從未用強,放手讓我選擇;他面對別人的挑釁,用過人的膽量和技藝拔得頭籌,他還在康熙爺面前長跪求婚,寧願舍棄皇子身份只求有我為侶;還有夕陽下的共騎,他圈住我時的堅定,他望我時的深情;他深陷囹圄卻從未擔心過自身安危,只要我保重自己,只求我快樂幸福。

這一樁樁、一件件,我痛感自己的無情,我以為自己是為著他,卻從未站在他的角度考慮,我只是用我的思維方式在一廂情願,我以為我懂他的心,其實我一直被他慣著、寵溺著,卻忘了認真看看他的心。他用他的溫柔、堅強、忍讓和無私塑造著我,影響著我,他容我自由發揮自己的小小聰明,將一切功勞和光彩集中在我身上,殊不知,若沒有他在我背後的默默支持,鼎力相助,我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我再也無法忍住內心的思念,我必須馬上見到他,告訴他,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太過自私,我只想到自己的痛,卻忘了他也會痛。

天才蒙蒙亮,我便催促著玲瓏收拾東西,我們即刻回府。

東西還在整理中,我看到小栓從寺門外直奔進來,連聲喊︰「福晉,爺病了,爺都昏過去了。」

什麼!我差點摔倒,十三生病了,還昏倒了,他是練武的人,身子一向比旁人健康些,他怎麼可以昏倒,這得多大的病呀!

我顫著手扶起小栓,「我這就隨你回去,雪柔你牽來了嗎?」

「當然。」小栓急得也顧不上規矩了,拉著我的手就往外奔。

我騎在雪柔身上,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快點,再快點。雪柔向來知我心意,四蹄翻飛,向前急馳。

等我沖進屋子,只見他一臉蒼白躺在床上,惜文坐在一邊默默垂淚。見我進來,十三的眼中頓時有了光芒,我如此熟悉的光芒,有若初升的朝陽。

惜文一把抓住我的手,「姐姐,您可回來了,爺都快想瘋了。」

我不知自己是如何將身子挪到他的床前,看到躺在床上的十三,那麼虛弱,那麼蒼白,我只覺得自己手足無力,幾乎跪倒在床前。

屋里的人早已走光,他望著我,眼中沒有絲毫埋怨,只有安慰,只有寵溺,「婉兒,在山上過得好嗎?擾到你了,真對不住。」

他向我伸手,我緊緊握住,淚如雨下。

「為什麼?為什麼?你為什麼不怪我?為什麼不埋怨我?」我低喊。

「傻婉兒,全是我的錯,是我讓你傷心,是我讓你失望,我只怨怪自己,怎麼會怨怪你?」他想直起身子來抱我,卻用不上勁。

我撲在他的身上,將淚水揉在他的肩頭,他的心窩,「不關你的事,是我太小心眼,是我太自私,我不該丟下你。」

他撫模著我的頭發,我的肩膀,他真的瘦了,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惜文都告訴我了,你煞費苦心,都是為了我,而我卻根本體會不到你一片心意,還出口傷你,當然是我的錯。你肯回來,我不知道多開心,我只怕你……」他的眼中也含著淚。

我用吻封住了他的唇,他的嘴里有著藥的苦味,更多的是馨香甜蜜。

許久,我才直起身子,他臉色已經不那麼蒼白,血色一點點現出來。

「太醫來看過了嗎?究竟得了什麼病?都病幾天了?」我問他,現在我的要務是要讓他盡快健康起來。

「不是什麼要緊的病,太醫已經來看過了,你不要擔心。」他拉著我的手,一刻不肯放,「就是整日想你,不知道你氣消了沒有,我也不敢來打擾你,怕讓你更煩我,更氣我。」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不見他上山來接我,原來他心里有這一份擔心。

「我們兩個都是傻瓜,我日日在山上盼著你來接我,你卻在府里日日擔心我是否還在生氣,你看我倆怎麼還象小孩子慪氣一樣。胤祥。」我低低喊他,「是你把我寵壞了,所以,真是你的錯,你不該這麼寵著我,慣著我。」

他拿我的手在嘴邊親著,「我只怕寵不夠你,我最看不得你的眼淚,我寧願你罵我,打我,怎麼都行,就是求你千萬別再哭了。每次見你落淚,我的心就象塊碎布似的,拼也拼不起來。」

我倆就這麼在屋子里又哭又笑,手兒緊緊握著,心兒也緊緊牽著,一直到惜文在門外喊「太醫來了」,我倆才將手松開。

太醫診脈時,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開。我便曉得不好,我努力回憶讀過的清史,確實有這樣的記載,十三阿哥最後英年早逝,也是因為身體本就虛弱,再加上日夜操勞,軍權財政都要兼顧,終于在45歲這樣正值鼎盛的時候撒手西去。

太醫反復號脈,終于提筆在醫案上寫︰「正氣虛虧,思則氣結,筋骨傷損,氣血失和。」

這麼專業的文言文,我只能夠看個半懂,便詢問,「太醫,這病要緊嗎?究竟是個啥病情?」

太醫說,「十三阿哥思慮過甚,損傷脾髒,造成水濕運化不暢,停滯于體。凡事還要放寬心,心若能寬,氣血能調,身子就沒有大礙了。」

我的手不禁又開始發抖,說來說去,就是說十三由于心情壓抑,憂郁成疾。

我的天,罪魁禍首竟是我,我把他一個留在府中,自己一走就是一個多月,十三他一定是日日思念,夜夜輾轉;何況如今一眾成年阿哥里就他位份最低,朝堂上一定是不知听了多少閑言碎語,胸中積壓了多少抑郁,他終日憂愁不能舒懷,才得了這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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