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六十年十月,康熙爺召十四阿哥胤禎回京述職,十四終于凱旋班師,榮歸京城。十四到京城時,康熙爺特命三阿哥胤祉和四阿哥胤禛率領內大臣前往城外郊迎,儀式頗為隆重。
我因為曾經答應過十四無論多大風多大雨,我都會去接他,為了實現自己的諾言,我特向十三告了假,換了男裝,扮作四阿哥身邊一個小廝,去往京郊相迎。十三听我說要去迎接十四時,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即無點頭也無搖頭,只是用極淡的口氣說了句,「哦,莫非你也很想瞻仰一下大將軍王的風采?你即開了口,又換了衣服,自然是非去不可的。反正也是和四哥一起去,我還能說什麼。」
我本想再多解釋些啥,可是見天色已不早,怕錯過了時辰,便匆匆親了十三一下,隨著長順往四王爺府去。
和四阿哥並肩騎行時,一路上竟是長長的沉默,四阿哥也用那種奇怪的眼神打量了我好幾眼,仿佛想說什麼,最後卻沒有說出口。
我曉得自己今天的行為是孟浪了些,如今,四阿哥和十四阿哥明顯已是完全對立的兩個陣營的主角,我這個女配突然吵著鬧著要去迎接對方陣營的男主,不是不奇怪的。可是,四阿哥和十三怎麼能夠體會到我心中復雜酸楚的感受。我承認自己對十四,不僅有姐姐對弟弟的感情,更有深深的負疚之情,他這麼多年不肯放棄的執念,這麼多年始終如一的愛戀,早就深深印刻在我的內心,我給不了他我的愛,我唯一能做到的不過是信守當初的諾言而已。所以,無論十三怎麼看我,無論四阿哥如何理解我,我今天都是必去的。
「四哥,我曾經答應過十四弟,會在他回來的那天去接他。」我還是忍不住對著四阿哥解釋了一句。
四阿哥轉頭望我一眼,眼中浮起一絲絲理解,一絲絲黯然,「我倒是無妨,我只是擔心十三弟心里並不痛快,我們這些兄弟誰不知道你和十四弟最為親厚。想當初,他為著惹了你生氣,急痛攻心,竟是口吐鮮血,大家心里都是明白的。連你那把平日里最愛的樂器葫蘆絲,恐怕這幾年里都是十四弟最貼身的寶貝吧。」
我無言,只好輕聲嘆道,「婉兒如何待四哥,又如何待十四弟,都看在四哥您的眼里,您向來是明白我的,我並無太多解釋,我但求問心無愧而已。」
許是見我神情黯然,四阿哥終還是不忍,騰出一只手來握住我的手,低低地道︰「我當然曉得你的心思,你呀,就是太善良,不忍見任何一個人難過,到最後,心里最痛的人總是你。你這又是何苦呢。若是十三弟不痛快,我自然會幫著你說話,你放心吧。」
我感激地朝四阿哥笑笑。
才到了指定地點沒一會,就看見遠處塵土飛揚,旌旗招展,不多會就看見一身戎裝的十四胤禎騎在渾身雪白的駿馬上向我們飛馳而來,如此耀眼奪目。而在我的眼中,那打馬奔馳而來的人影卻仿佛幻化成十三胤祥的模樣,曾幾何時,十三也是這般英武不凡,馬背上的身影最是性感英俊不過,而如今由于右膝始終時好時壞的緣故,已是再也無法在馬背上大顯身手了。
十四到了兩位親王哥哥跟前,翻身下馬,先對著皇上的聖旨行禮,再給兩位兄長請安,兩位親王半側著身子先代天子受了跪拜禮,然後就和十四抱在了一起,這時同來迎接的宗室和大臣們紛紛向大將軍王行禮,而宗室成員阿布蘭竟然違反規定的禮儀,跪迎胤幀。
十四和大家團團行禮,一雙眼楮在人群中反復搜索,我當然曉得他在找什麼,便從人群中挪出一小步,探出半個身子,輕聲喚道︰「小的給大將軍王請安。」
十四的動作一下子頓住了,他的目光追著我的聲音而來,當他看到我時,他眼中的光芒如此璀璨,嘴角眉梢全是喜悅,他三步並做兩步走到我的面前,竟是全然不顧身邊無數雙眼楮,一把將我擁入懷中,他的唇貼著我的耳根,「我知道你一定會來,你說過,再大風,再大雨,你都會來接我。」
我已經被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我完全沒有料到他竟會膽大若此。雖說我穿著男裝,可是還是有很多人認出我是十三福晉,我這樣的裝扮本已是很不符合規矩,四阿哥都替我擔著干系,原想著迎接的官員大臣那麼多,我不過就是和他打個照面,打聲招呼而已,誰料想這幾年的歷練,非但沒有磨平他的性子,反而讓他更加任性肆意起來。
我忙拿手推他,低聲卻嚴厲地說︰「十四弟,你快放手。」
他卻將我抱得更牢,「不要緊,你現在是四哥身邊的伴當,是男身來著,這樣不打緊的。你且回答我,為什麼從來不肯回我的信?」
我楞住了,原來他心里一直在氣憤這個。這幾年出征期間,十四一直和京里幾位阿哥書信頻傳,尤其是九阿哥,主要還是打探京城里的情況和康熙爺的身體狀況。九阿哥幾次到我府上,將他信中附著的十四單獨給我的信拿過來,我一總是當著九阿哥的面將信拆開,其實信里也並無啥重要的東西,常常就是兩句詩,都是用來寄托十四的思念之情,其中印象最深的莫過于李白的那首《秋風詞》,「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親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我實在無言以答,也無法回應,所以每次九阿哥問我可有書信需要帶回,我總是請九阿哥代為問候,請他告訴十四我們一切安好,只盼十四保重身體,早早凱旋。我真的是連一個字都沒有回過,每每九阿哥在我跟前站了許久,反復追問,我只是一口咬定並無什麼要緊私人的話需要寫在信上,連九阿哥回去時的眼神里都會帶著幾分失望,莫要說十四自個會是怎樣的灰心失意。
四阿哥見狀,已是一個箭步來到我倆跟前,將手放在十四的肩上,很低的聲音,「你放開婉兒,你這樣是在害她。」
听四阿哥如此說,十四才松開了手,我趁機逃離他的懷抱,一邊趕緊躲到四阿哥的身後,一邊回答他︰「我要說的話都已經請九哥代為轉達了。」
十四還想追問,被四哥拉著手臂走向了人群,「還不回去見皇阿瑪,皇阿瑪可是著急想見到你呢。」
十四只好繼續上馬,還頻頻回頭望我,而我卻是再也不敢抬頭,只把頭往下低去,恨不能地上立時三刻有個洞,讓我鑽進去。
等我回到家里,十三正坐在書案前面看書,但是我曉得他的心思完全不在書上,因為這本書根本他就是拿倒了。
見我進屋,他抬眼看我,淡淡地問︰「十四弟還威風嗎?听說他可是和你行了兄弟間才有的擁抱之禮。」
我的臉色瞬間變了,我幾乎是撲到十三的懷里,「十四弟向來在我跟前耍些小孩子的把戲,你莫要放在心上。」
十三扳住我的肩頭,慢慢地說︰「難道一個三十三歲的男子還可以算是一個小孩子嗎?婉兒,你要騙自己騙到何時?十四弟這二十多年來如何對你,誰不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娶的這些個福晉,哪一位不是因為眉眼間有著你的影子?還有,他外面養的那些清官人,成天唱歌弄曲的,每一位都仿佛一個模子里出來的,還不是比照著你的樣子?婉兒,你心里都明白,你何苦不願意承認呢?」
我听到十三冷冷的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我只感到心越來越往下沉,這麼多年,十三容忍了這麼多年,因為他對他自己有信心,也對我有信心。但是,這一刻,十三突然就再也無法容忍了,是因為他對他自己再也沒有了信心,十四如今如日中天,聲勢更是直奔儲君之位,十三再也無法維持自己平靜淡然的心態。
可是,即便他對自己沒有信心,他也應該對我充滿信心才對呀,他竟然以為我是那種攀高枝的女子嗎?若我要攀著高枝,我當初只要向四阿哥行個眼色,即便我生不出弘歷來,還怕沒有貴妃的位置給我嗎?
我和十三相愛這麼久,居然在今日,眼看要勝利的前夜,他竟是選擇放棄,選擇不再信任我,怎不讓我柔腸寸斷。
「胤祥,我從來不曾欺騙過我自己,我分得很清楚,你是你,他是他,我從未將你倆混淆過。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是那麼愛你,別人如何對我,我沒有辦法干涉,我只曉得自己是愛你的,只愛你一個。」我吻十三,瘋狂地吻他,我要他反應我,我要證實,這一刻,他仍然愛我如昔。
空氣頓時變得熱烈起來,十三抱起我,三兩下就除去了我的衣衫,他將我壓制在床上,將我的手用衣服綁在了頭頂,瘋了似的要我。我努力讓自己承受住這疾風驟雨般的愛和沖擊,越是深刻的愛情,越是患得患失,換了誰都是一樣,他的心情我怎麼可能沒有體會,那些十三不在枕邊的夜晚,我的心中也是這般瘋狂地思念,卻只有無邊的黑暗和無助伴隨我,我的淚水終于還是滾落了下來。
他在我身上運動了很久,才月兌力倒在一邊,而汗水早已浸潤了兩具身體。
他解開我手上的捆綁,啞聲向我道歉,「婉兒,對不起。我一定是瘋了,我有弄痛你嗎?」
我貼住他的身子,「只要你快樂,我什麼都願意,只要你快樂。」
他的淚也控制不住地滴在我的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