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名匈奴兵忍不住停住了腳步,致使整支輕騎都多多少少發生一些混亂。
行走的戰馬被烏可扯著繩子暫時拉住,這才使她有一點點喘息的機會,在烏可的攙扶下,吃力地站起來,整個人搖搖晃晃,臉色由最開始的蒼白變成了青白,額上細細的汗絲也成了豆大的汗珠,沿著臉頰砸落在長袍上。
「天哪,你——」將她扶起的烏可吃驚地指著她身上的長袍,眼楮里頓時泛起心疼。
「不行。」楚凌裳輕輕搖頭,「萬一被發現你會惹麻煩,我不能這樣做——」
「烏可!」盾蒙和虎漠不約而同開口喝住他,只可惜晚了一步。
「烏可,不行,我——」她的話正說了一半兒便硬生生隱去了,眼前突然出現的高大戰馬令空氣陡然傳遍寒顫之氣,馬背上的男人光是寬闊的身影就遮住了大片的陽光,巨大的陰影將她完全籠罩,猶若從天而降的神祇,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你這樣下去會死的,雙腿不想要了嗎?」烏可急了,干脆將她直接拉了過來,「不行,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這樣,就算王上怪罪下來,我也認了。」
「別去。」蒼白的小手直接拉住烏可的胳膊,她知道他要跑到前面去替她求情,她不需要,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有心要她受罪,又怎麼會輕易放過她?烏可萬一上前求情豈不是自討苦吃?
團。幻裁,團裁。「哪里受傷了?我看看。」烏可是個性格率真的小伙子,見狀後二話不說便要仔細查看,被她無力地阻止了。
「我沒事。」她很想擠出一絲微笑安慰他,但實在無能為力,連說話的力氣都已經被榨干的她哪還有力氣微笑?
「楚凌裳,你一定很疼吧?」烏可咬了咬牙,見她倔強的樣子更是緊張,他其實很想跑到面前跟王建議休息,但他有這個能耐嗎?王怎麼會听從他這個一個小兵的建議?
「王上,她的膝蓋還在流血呢,她繼續走下去雙腿就保不住了。」
「王上,我們抓緊時間啟程吧。」虎漠見狀後心中暗叫不妙,連忙開口打算緩和一下氣氛,最起碼希望能夠拉回王上的注意。
「要不這樣吧。」烏可轉了轉眼珠,突然靈光一閃,「你騎在我的馬上,王根本就不會發現的。」
「還說沒事?都已經流血了!該多疼啊。」烏可急了,抬頭看了一眼前方高高騎在戰馬之上的王,臉色緊了緊,深吸一口氣為自己打了勁就要往前沖。
烏可一直不敢抬頭,但也能明顯感覺到空氣中泛著一股殺氣騰騰,終于還是忍不住說了句,「王上,請您放過楚凌裳吧,她再這麼走下去會死的。」
烏可沒料到王上會突然出現在眼前,嚇得先是一驚,隨即立刻跪在了地上,全身微微開始顫抖了起來。
烏可被兩位前輩喝了一嗓子嚇得一愣,終于抬頭卻又被王上陡然變得森冷的目光震得魂不守舍,想了想反正都已經犯下了軍紀,倒不如豁出去了,于是硬著頭皮一下子掀開了楚凌裳的長袍,露出膝蓋處的內衫。
他是跟隨著王上作戰多次的小兵,是王上的手下,所以很清楚知道王上對手下一向紀律嚴明,他的魄力會讓這幫手下心甘情願跟著他,但同時如果觸犯了軍規,也將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他的神情越是平靜,她就越能感覺到那股不同尋常的氣息襲來,他應該是在生氣,換做是她也會生氣吧,一個戰犯能夠引來手下們的關心,他是個多麼失敗的領導者呢?
他的身後是跟上來的虎漠,見烏可手拉著楚凌裳,眉間微微顫動了一下,下意識看向了剛剛突然調轉馬頭的王上。
只可惜,赫連御舜置若罔聞,她唇畔上譏諷的淡笑雖然美到了極致,卻也寒冷到了極致,這種寒冷一直鑽進他的心底最深處,慢慢地凝結出冰霜來——
她不用凝視也知道頭頂上的目光有多麼不懷好意,她累了,真的很累,累到幾乎都沒有力氣跟他對視,再沒力氣來告訴他是多麼混蛋的一個男人。
她已經不知道什麼是疼了。
她現在才終于明白,為什麼他會冒著生命危險去為她找來稻米和紫蘇,原來他是怕她就這麼死了,一旦她死了,他想要折磨人的**沒處發泄,這個變態的男人,其實當她知道稻米和紫蘇的來歷後真的感動了,她沒想到他會親自找來這些,只可惜這份感動沒能持續多久就化為泡影,狼始終是狼,怎麼能天真以為他會變成只兔子?
忍不住唇畔劃過一抹譏諷淡笑,看在赫連御舜的眸底極其刺眼,暗調的鷹眸眯了眯,終于從那汪不可探底的潭水中迸發出來兩道精光,只看到人心發毛。
所有的騎兵全都停住了腳步,全都將目光齊刷刷地看向了這邊,誰人大氣都不敢吱一聲,空氣中的靜謐幾乎都能將人殺死——
楚凌裳在王上的眼中是戰犯,他的行為無異就是觸犯軍規。
疼?
站在一邊的盾蒙也將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王上的神情,卻見他剛毅冷峻的臉頰絲毫表情都沒有,眉梢之間也極為平靜,但越是如此,他的心才會越加緊張。
膝蓋流血了,別說疼痛了,她連血什麼時候流出來的都不知道,全身都感覺像是被肢解了似的,所有的疼痛全都被麻木所取代,所有的痛苦全都被疲累所支配。
赫連御舜從高處睨視著楚凌裳,琥珀色的瞳仁在陽光中微微縮動了一下,性感薄唇微微抿成了一條線,光線順著輪廓勾勒出英俊的線條來,他沒有開口說什麼,只是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絲毫沒有轉移目光。
順勢低頭看下去,陽光映著長袍上的血漬觸目驚心,是膝蓋的位置,許是傷口沒有愈合,再加上三天三夜的行走不流血才怪。
她窩心地看著烏可,他竟然可以為了她這個戰犯得罪赫連御舜?
正想著,頭頂只覺得寒氣逼人,猛的抬頭,卻看到赫連御舜從腰間抽出利劍,緩緩的——那劍從刀鞘中抽離出來,劍身與劍鞘相互磨蹭的聲音徹底震碎了空氣中的平靜!
「王上?」虎漠嚇了一跳,額頭上的豆大汗珠沿著臉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