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宵手蕭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清眸帶水,媚色天成。傳聞中他手里的紫宵俏魅乃是一柄妖劍,吸食了不少劍下亡魂的惡靈,此時正散發著妖艷的光芒。蕭然刺出詭異的一劍,虛虛實實,幻影重重,仿佛是劍中亡靈四散而出,勾人神魂,攝人心魄。那天竺護法竟無法躲過此劍,隨即痛吟一聲,才發現,一柄紫色長劍已經貫穿了自己的胸膛,鮮血沿著劍刃緩緩流下,有一種令人心悸的美。
那天竺護法憑著最後的氣力使出一記萬蛇出洞,數條青鱗白唇的毒蛇從他袖中飛射出來,出其不意的毒傷了無影手公孫秋之後,含恨而死。公孫秋毅然決然的斬斷了自己被毒傷的左臂,即使在傷口上敷上了丹楓谷的治傷靈藥,卻也還是痛不欲生,申吟不止。
蕭然方才那詭異一劍就連歌舒贊也大為驚嘆,他沒料想到丹楓谷竟短短十年里出了這樣厲害的劍客。他遠赴甘孜、納木錯奪去《大般涅槃經》,便是為了修煉涅槃古法,履行十年之約,與穆宸一戰。方今天下,能讓他驚嘆的只有寥寥數人,第一必是青衣秋水的穆宸,第二便是南蠻司命巫羽幽,第三則是東瀛劍聖宮本神道,第四即是丹楓谷主史成,而眼前這靜默如水的男子便是第五個。
天竺護法一劍即死令那昆侖奴甚為詫異,卻沒有膽怯之意,他所修行的乃是正宗的西域十八路絕技。第一路便是萬里沙行步,所謂的羅幕箭湍身法便由此演化而來,修行之人可輕而易舉的穿梭于萬里黃沙之間,昆侖奴以此身法來閃避蕭然那詭異的劍技。第二路則是風卷沙浪掌,掌勢之中暗含滔滔沙海之力。第三路即是赤沙卷雲劍,劍氣如漫漫風沙,席卷而去。昆侖奴此時三路並使,已與蕭然斗了數十合,絲毫不佔便宜,身上已受了多處劍傷。
「西域十八路果然名不虛傳。」一旁的至清手駱平見蕭然久攻不下,橫刀而上,欲助他一臂之力。就在此時,大批的吐蕃喇嘛和武士圍了上來,龜茲延城早已不是大唐的安西都護府,突然涌現如此多的漢人,自然引起了吐蕃人的注意。
蕭然、駱平、公孫秋不得不棄下修為較低的弟子,四散而走,昆侖奴自然也無法攔住,亦縱身而逃,讓吐蕃人空撲一場。
歌舒贊脅迫著蘇域由龜茲轉南而行,途經高昌,歌舒贊不由得怒火中燒。此地乃是絲路重鎮,如今已成了回鶻王都,而回鶻正是九姓鐵勒回紇的後裔,與突厥有著亡國之仇。開唐之時,李世民遣衛國公李靖,率李世勣、柴紹、薛萬徹分道出擊,于定襄大敗頡利可汗,又于白道截擊,降其部眾,剿滅了東突厥,而後突厥殘部在大唐與九姓鐵勒回紇的的聯合進攻下繼而滅亡。自此,突厥人流落各方,有的歸附其他部族,有的西遷亞細亞,余下的便如同歌舒贊一般飄零四海。不管是大唐,還是吐蕃,亦或是回鶻,都沒想到在吐谷渾西陲的且末還一支突厥部族苟延殘喘著,那便是狼騎部。歌舒贊五年前引著突厥狼騎強渡阿姆河,侵入火尋王都烏那曷,搶來了無數金銀珠寶、馬匹牛羊,之後這支部族才逐漸為外人知曉。
突厥以狼為圖騰,故而旗幟上均繪有狼頭,突厥騎兵因此被稱為狼騎。歌舒贊正是把蘇域帶回了遠離大唐數千里的狼騎部。胡楊水草,沙丘河洲,且末較之西域其余處所,可以算得上是富饒之地。歌舒贊在部族中有著崇高的地位,回來之時受到隆重的禮待,盡管族中之人向來痛恨大唐,卻沒有為難蘇域。
蘇域沒想到自己竟會被帶到突厥人的巢穴,又逃月兌不了,整日受烈日炙烤,與黃沙相對,煩悶至極。突厥可汗當晚便召見了他,卻一句也沒听懂,還得由歌舒贊翻譯成漢話。突厥可汗又帶著歌舒贊與蘇域來到監牢,審問一名昨日抓回的漢人。
被關在監牢之中竟是一位身著綠裙、嬌艷若滴的妙齡少女,那少女識得蘇域,一時間又不便相認。原來她便是折柳鎮與蘇域相遇的紫袖,而嚴婆婆則是曦月宮主。羅幕丹楓圍上昆侖,此番下山本是去尋求與曦月宮交好的昆侖族人的幫助,不料途中遇上了突厥狼騎,見她生得清新動人便抓了回去,其中曲折離奇,跌宕起伏,她沒想到會在此處又遇上了蘇域。最後她還是不得不吐露了曦月宮被圍的實情。
歌舒贊醒悟道︰「難怪龜茲延城會出現那麼多的丹楓弟子,真可謂天助我族。」他面向突厥可汗,大喜道︰「曦月宮與丹楓羅幕斗得兩敗俱傷時,我們一舉將他們圍殲,攻下昆侖,便有了復國的根基。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還請可汗慎重考慮。」突厥可汗自然不會放過這千載難得的良機,于翌日清晨,立馬召集了一千精騎,由紫袖引路,即刻趕往昆侖。歌舒贊生性多疑,他並不放心把蘇域留在且末,而是帶著他與突厥狼騎同行。
蘇域和紫袖在途中只可私下交流,終于知道那嚴婆婆便是曦月宮的宮主,猶記得那晚相擁而泣的溫存,久久不能忘懷。紫袖出宮之前,丹楓羅幕並未攻下,如今過了三日,她心中已是焦急萬分。蘇域望著她那清新淡雅卻又悲傷憂郁的臉龐,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行至峽谷中,一人一騎擋住了前方。
紫袖不由得叫出聲來︰「摩勒叔叔。」而紫袖口中的摩勒即是西域昆侖奴,他前些時日在延城阻擊丹楓谷的援手,本想甩月兌吐蕃人之後趕回昆侖,于是在此處遇上了突厥人還有被俘的紫袖。
只見那昆侖奴策馬踏塵而來,有一騎當千之勢,所使的乃是西域十八路中的第四路——御馬沙行訣,是一類精湛高明的騎術。他的身形忽隱忽現,令弓弩手根本無法掌握他的方位,之後又使出了第五路流沙潛行術,時而沒入沙海,時而飛沙而出,竟將突厥的一千精騎玩得團團轉。隨後終于找到了紫袖,然而卻暴露了方位,于是無以計數的箭鏃飛矢傾泄而來,他則又使出第六路揚沙破箭陣。他掌心聚力,對這周圍的沙丘擊出,揚起漫天的沙塵,下起了疏疏的沙雨,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擋住了無盡的箭矢。
「摩勒叔叔,他是宮主的故人,將他一起帶走。」紫袖指著蘇域道。就在此時,歌舒贊已經襲來,淡然笑道︰「西域十八路果真厲害。」他奏起幽冥梵音,以琴音催動,卷起層層沙浪,洶涌澎湃。蘇域趁歌舒贊專心御敵,奪來馬匹,一把將紫袖攬到身前,準備疾馳而去,卻又遇到突厥狼騎的阻攔。昆侖奴見他們無法逃月兌,便使出第七路沙海泛舟技,傾全身之力,攪起流沙漩渦,既抵擋住歌舒贊沙浪的襲擊,又混亂了突厥騎兵的陣型,讓蘇域與紫袖二人得以借助流沙之勢逃走,如大海載舟一般。
歌舒贊萬萬沒有想到那西域十八路在沙漠里會如此的厲害,于是狂奏幽冥梵音直到五重,在琴音催動下,無數由黃沙形成的利箭紛紛射向昆侖奴,他竟又使出第八路飛沙走石功,卷起一陣沙塵風暴,又擋了過去。歌舒贊好久沒有與人斗得如此激烈,如此酣暢淋灕,于是大聲叫好。
昆侖奴一連使出如此多的絕技,已經是筋疲力盡,而周圍還有著近千名突厥狼騎,他知道自己必將葬身此地,想起當年被瑯琊門追殺地走投無路之際的情形,是曦月宮救下他的性命,他待紫袖如親生女兒一般,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身影,安心的笑著,直接使出了最後一路埋沙葬骨法,沉入沙中。歌舒贊大驚道︰「快散開!」
砰的一聲,由下至上的沖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凹坑,淹沒了眾多的突厥騎兵,歌舒贊處在中央,幸得學過瑜伽身法,在流沙中亦能行動自如,于是逃過一劫。但漫天的沙塵遮天蔽日,使人分不清方向,沼澤般的流沙又讓馬匹寸步難行,這讓歌舒贊好生頭疼。
蘇域帶著紫袖,策馬狂奔不止,誰知那馬匹路途勞累,一個踉蹌,踩入暗沙中,將蘇域與紫袖摔了下來,落入滾滾黃沙中,他才發現紫袖已是眉黛深蹙,淚流滿面。蘇域只覺她羸弱可憐,楚楚動人,情難自已,本能的將她擁入懷中,而紫袖也倚靠著那瘦削卻又溫暖的胸膛哭泣道︰「摩勒叔叔她是不會死的,他一定會逃出來的。」蘇域見她愈發的傷心,安慰道︰「時間緊急,我們快回昆侖通知嚴婆婆,你摩勒叔叔修為高明,一定可以逃掉。」紫袖這才稍加寬慰,發現沙洲之上只有他們二人,于是急忙離開蘇域的懷抱,兩人心照不宣,卻都難以掩飾臉頰上升起的那片緋紅。蘇域將馬匹從流沙中拉出,帶著紫袖,由她引路,加速趕往昆侖曦月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