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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娥樓位于湖州的街市巷口,門斗甚大,繪有花漆,頗有古韻遺風,樓下排了數十席散座,樓上則分為東西兩閣,而慕容祁與秦寂則臨窗而坐。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慕容祁沉吟一首曹孟德的《短歌行》。秦寂發覺他文縐縐的模樣和杜審言尤其相似,緩緩道︰「我此次前來,本是約了申言兄一同賞茶,可我听說他也卷入玉虛峰了那慘烈一戰,不知他此刻身在何處。」
慕容祁略帶郁色道︰「水墨子、丹青生,我和他都是受了桑苧士陸師叔的邀請,可近日前,他突然接道門主的龍紋白玉令,奉命前去曦月宮查探,如今我也沒有他的音訊。」秦寂大飲一碗好酒道︰「早知如此,我也該去那玉虛峰走一遭,丹楓、羅幕、曦月、突厥,想必斗成了一團糟,審言兄可過足了癮。」
慕容祁徐徐道︰「曦月宮根基被毀,丹楓谷元氣大傷,羅幕閣池魚之殃,而突厥人也沒有嘗到好果子。大野江湖在這場翻天覆地的風雨之後,必然會安寧許多,憑審言兄的本領,逃過那場劫難游刃有余。」而秦寂最擔心的並不是杜審言,而是他的妹妹秦霏,于是又痛飲一壇。慕容祁悶悶不樂道︰「前日我正趕往湖州,行程上竟遇上了一件慘案。山西金刀鏢局十二名鏢頭全部死于非命,而他們押送的正是那價值連城的信陽毛尖,行凶作案的黑衣人極其殘忍,本想毀尸滅跡,恰巧被我踫上,我與他斗了數十合,雖無法取勝,卻也將他*走。此時還有一名鏢頭用最後殘存著的力氣從懷里掏出一個被鮮血染紅的瓷瓶道。」
秦寂好奇道︰「瓷瓶里才是真的信陽毛尖,對不對?」
慕容祁點頭道︰「那黑衣人毀去的只是贗品,而這沾上鮮血的才是真正的雨前毛尖。那鏢頭臨死也想把這趟鏢走完,我好生欽佩,于是我將那茶如期送至斗茶大會,能做的也只有這些。」秦寂惋惜道︰「世風日下,這樣盡職盡責的人真是越來越少,你既已觸上了霉頭,可要好自為之啊。」慕容祁何等聰明之人,當然明白他的暗語,瞬時擲出一只竹筷,射向那翠綠簾幕後的屏風。雲門、大韶二童已飛身而上,將那人擒住。始料未及的是,她竟然是名女子。
「李嫣,你來這做什麼?」秦寂怒斥道。那柳葉彎眉、杏核靚眼的女子便是黃州刺史李岱的千金小姐李嫣。她噙著淚道︰「我只想來看看你,一見面你就沒好話。」慕容祁哭笑不得,原本以為會是鬼鬼祟祟的黑衣人,沒想到是一名妙齡少女,而且還是秦寂的故人。
秦寂罵道︰「一個貴族小姐半夜三更跑到酒樓來還恬不知恥,這樣毫無矜持的女人有人要才怪。」李嫣本想臭罵他負心,卻不料他先開了口,半晌說不出話來。就在此時,三枚小箭從暗處襲來,徑直射向慕容祁,勁道之強,準頭之確,不輸于天下任何厲害暗器,直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這一次才是真正的暗殺,秦寂出劍去就終是遲了一步,若照常理,慕容祁定是難以逃過,然而雲門、大韶既是他的書童,也是他的貼身護衛,無時無刻都警惕著周圍潛在的危險,並且自幼習武、身手過人,長劍出鞘,便格擋住那三枚暗箭。偷襲未遂,黑衣人怎肯罷休,大步流星的飛奔而來,亮出一柄黑白雙刃,風卷殘雲般割劃出一股烈勁,雲門、大韶二童身形矯捷,雙劍齊上,將他纏住。秦寂笑道︰「慕容兄的小女圭女圭如此厲害,都不用親自出手。」他看上去對李嫣漠不關心,實則是選好了身位,將她護在背後。
那黑衣人見難以速勝,于是使出暗殺絕技滅魂芒,黑白雙刃劍走古樸,內藏奇變,雙刃月兌手而出,急速旋轉,各自從半空劃過一條弧線,平湊成完美的圓,繞過雲門、大韶二童,鋒芒直指慕容祁,而這一切就發生在剎那之間。慕容祁倏的從袖中掏出一支判官筆,如書寫作畫一般,一撇一捺,竟將那黑白雙刃抵擋住,筆尖上嗤嗤有聲,隱隱然也有一股無形內力。而那黑白雙刃宛若活物,又飛回黑衣人的手中。
「好厲害的滅魂芒,想不到你竟是大野四煞中的黑白無常胡慶生。」慕容祁雖說格擋住了那犀利的絕技,卻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執筆之手已被震得毫無知覺,虎口還溢出了鮮血。
大野四煞的名號鮮有人知,就連秦寂都是第一次知道還有這路人物,那是因為他們都屬于惡貫滿盈、無惡不作的黑道殺手,修行的都是暗殺的獨門絕技。慕容祁之所以略有耳聞,則是因為四煞之中的風鑒左道張希年原屬瑯琊門人,後叛門而出,與其余三人同流合污,自己也曾奉命追殺,清理門戶,最終尋不到他的下落。
黑白無常胡慶生,風鑒左道張希年,獨眼狻猊王渾桀,羅剎鬼王裴儼基,這四人俱是流亡、潛逃之人,只是他們修為之高,為世所罕見,行跡渺茫,杳無音信,更別說擒住他們。大野四煞已沉寂了數年,今日一見,猶未可輕。那黑白無常胡慶生道︰「慕容祁,你知道是誰將你妹妹殺死的嗎?」
慕容祁登時大驚道︰「難道是你們?」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平日從容的神色全無。那黑白無常笑道︰「是又怎樣,你可知道是誰雇用了我們?」慕容祁連聲問道︰「快說,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訴我?」
「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一個六、七歲的孩童,就這樣葬身于火海之中。淒厲秋霜散流蘇,慘淡月影伴孤域。遙念丹楓紅葉樹,冷襟獨枕淚紅燭。這首《秋寒夜思》你可曾听過。」慕容祁萬般沒有想到今日終于尋到了仇人,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痛苦,他大喝一聲,提起那判官筆,穿、點、挑、刺、戳,一寸短,一寸險,那黑白無常卷刃相迎,借力而走,消失在黑巷深處。
「他既殺不了我,我亦奈何不了他。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如今剛好是十年之期,蝶兒,我若是不用他的血來祭奠你的在天之靈,我則誓不為人。」慕容祁終歸沒有料到那小小的血茶案竟會牽連到十年前的那場噩夢,本想借酒消愁,卻已被秦寂喝光了。痛吟道︰「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雲門、大韶二童又呈上許多陳酒佳釀,李嫣驚魂未甫,秦寂自知冷落了她,笑道︰「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我們一醉方休。」他把李嫣也拉了過來,三人不醉不歸。
今年的茶魁自然還是湖州的紫筍茶,而那信陽毛尖雖口感俱佳,只是慕容祁並沒有參與的資格,按照慣例,紫筍茶依舊成為主要的貢茶不斷運往長安,受宮廷青睞,湖州刺史高宣武的仕途官運也將一帆風順,李岱賀喜道︰「高兄今後若是大展宏圖,可別忘了老弟我。」
高宣武拉著他的手道︰「你李家乃皇室宗親,安穩如山,高貴如鴻,我燕雀哪敢高攀。」李岱回道︰「你既然也有這意思,兩家結親是再好不過的了,小女雖有婚約,作廢也罷。」高宣武等的便是這一句,假扮推辭道︰「犬子怎能配得上嫣小姐,真是受寵若驚啊。」李岱久歷宦海,深知他的心意,堅決道︰「明人不說暗話,高兄如果再對我打官腔,我可要生氣了。」高宣武連忙賠禮道︰「對不住了,我即刻去準備聘禮,李兄好不容易來湖州做客,擇日不如撞日,明天就把這婚事定下來。」李岱不料他竟是如此心急,又覺得有些對不住自己的女兒。
黑白無常鮮有失手的時候,近日來卻連連受挫,不禁很是煩躁,而高振則怒聲道︰「原本以為會請到盡職盡責的高人,可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就這樣打水漂了。」那黑白無常一听,怒不可遏,雙刃驟然之間已架在他的脖子上。
「嘴巴可要放干淨,我若殺你,就和捏死一只臭蟲無異。只不過,我們這一行有規矩,不得對東家動手,就饒過你一條狗命。行刺慕容祁太過艱難,我要求價錢漲成三倍,不然我就不干了。」高振只覺得剛從死亡的深淵走回,再也沒有了原來那般囂張的氣焰,低聲道︰「三十萬兩實在是出不起。湖州一年的賦稅才不到一半。」
那黑白無常將他踢開,轉身離去,只留下冷冷一句,「沒錢就滾,那十萬兩就當是給我的補償。」高振無奈的望著他的背影,恨聲道︰「你終有一天會死無葬身之所。」他正自苦惱之際,高宣武安慰道︰「就算慕容祁知道這件事,他沒有證據也是枉然,你快去準備準備明日的訂婚典禮,我已替你答應下來。」高振喜上眉梢,想到那冰肌瑩徹,美若芙蓉出水的少女,心中一陣火熱。
(《秋寒夜思》淒厲秋霜散流蘇,慘淡月影伴孤域。遙念丹楓紅葉樹,冷襟獨枕淚紅燭。大家看懂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