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雖然兵敗楚國,但畢竟有著‘上三國’的實力,如今雖是削弱了些,但還是不比秦國差,因此秦昭王自是不敢懈怠,當魏惠王提出要欣賞‘九鈞驚天舞’時,昭王自然是不曾多想,允了國面與人面,他自己也是多年未欣賞到那個當年堪稱‘天下第一舞姬’的亡國公主的舞姿。
自三年前秦國與魏國聯手滅了小國衛國,瓜分了衛國的國土後,‘箏妃’衛若箏已經沒有了娘家靠山,自然在皇宮那個吃人不土骨頭的地方開始慢慢的受人挑唆找麻煩。
幸是這箏妃一副弱身卻傲骨,舞姿卓卓,容貌驚天又品性溫順涼薄,雖是弱破的亡國之女,不爭不言下,卻還是比較受寵的,倒也鬧不出什麼大事。
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禍福旦夕。自衛國滅亡後,箏妃對秦昭王已經是虛情假意,而有時,甚至連最基本的迎笑應付都沒有了。再加上幽恨成疾,一病多時,似乎不再受寵。
所以近些日子以來,‘煙霞宮’內除了蒼白的咳嗽聲,就是夜半的欲絕哭泣聲,但不知是為了薄幸的人,還是為了亡國恨。病痛折磨的只是人身,而人心卻永遠無法痊愈。
是的,她衛若箏自衛國滅亡的那一刻,便恨起了秦昭王的無情,更恨他的殘忍手段。不過,若不是為了女兒,也許她連今晚這應付也不會來的,反正她一直病著呢。
箏妃一舞完畢,額上已經是冷汗頻頻,顯然已經耗盡了體力。但看見殿上幼女焦急又隱忍的神情,她終是心頭一柔,她的孩子是那麼耀眼,如當年的她。而她又怎麼能因為自己而折斷了孩子的地位和在這個皇宮里的保護傘呢?
所以,強壓著身體的不適,冷冷清清,溫溫順順的上前參拜道「臣妾若箏給二位大王獻丑了。」
「哪里哪里……」秦昭王還未從這女子的柔媚中驚回神,魏惠王卻已經聞色失態了。
衛若箏眉色一蹙,瞥見那魏惠王眉間難以掩飾的婬色之態,心中厭惡的很,毫不留情面的閃身起立,轉身離去。
「這……」魏惠王無趣又遺憾的盯著離去的窈窕倩影,越發的心癢難耐,如火灼燒了般的難受。稍許,他與秦王後魏氏眉目交流了一下,似有什麼協議不言而喻般,抬手揚袖閃過一抹陰謀,喝下一杯酒。
秦昭王這時也被清冷離場的背影喚回了神,方才看著那熟悉的舞蹈,他恍然回到初相見的情景,那時小國衛國並不引人注目,只是那名動天下的一舞,使衛國將之當為國寶般寵愛的女子。
後來,多國求親,大多數不是因為權勢財富,而是紅顏容貌。十年過去,她依然是她,除了多出幾許病態美,掩不住的亡國殤,依稀還記得那女子站在花台下,巧笑兮情,大著膽子柔聲啟唇「秦世子,你可願意娶了若箏?若是非要嫁予一男子,若箏情願嫁予相熟之人。」
語態輕和,容顏媚骨,自己大膽求婚的同時,不知覺中降下一抹紅暈,艷煞死人。
那是女子的矜持,若不是心中有歡喜,自然不會說出那番話,怎麼可能只為相熟就允諾出了自己的一生呢?
一時情動,秦昭王情不自禁的對著那還未消失在大殿前的身影叫道「箏兒……」
「大王,若箏身子乏了。」箏妃頭也未回,只是冷冷的說道。
大殿之內的多數人是知道這箏妃的性子的,雖然心頭不屑鄙棄,但皆無所動。
而王後眸底飛快的閃過一抹忌妒與毒怨後,忽地明艷一笑,對著魏惠王道「王兄可不知,箏妹妹近些日來身體一直虛著,今天能獻上這一舞,都已經大大出乎了妹妹的意料呢。所以,妹妹想著,箏妹妹倒是惱我家大王了。是不是啊,大王?」
秦昭王听聞這番話,不知王後魏氏想試探什麼,但亦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在剛要與魏惠王對杯時,恰巧瞥見女兒之珞那一閃而過的怒氣,他忽然無奈的苦笑,那孩子終究是年齡小了些,除了寵著她保護著她,真不知道怎麼才能彌補……
「大王,本王想拿一座城池與您換一樣東西!」魏惠王突然出聲尖銳的打斷了秦昭王的沉思。
「哦?大王如此慷慨,不知鄙國有什麼東西能令大王看得上眼?」一座城池換一樣東西,只要是上位者都會忍不住心動的,即使野心一直不是最大的秦昭王也不例外。
「一座城池換一個美人,不知大王換與不換?」既然話都說出來了,一向霸道囂張,不顧信義廉恥,想要就必須得到的魏惠王也不掩飾其不良居心,緊接著道「本王看中大王的那位箏妃。」
「什麼?」秦昭王心驀地一跳,待確定自己沒有听錯後,他顏面蒼白,神色不悅的拒絕道「魏王不覺此話太過荒唐嗎?」
「自古贈送美人的交情不少,大王又何需驚訝惱怒?本王要的是大王的一妃子,又非王後,所以何來荒唐之說?」魏惠王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猥瑣的神色中夾雜著耀威和脅迫之意。
秦昭王又是心中一窒,自然明白他所言不假。而他也不是沒有送過美人與妃子給王公大臣,他國諸侯王。只是這箏妃……
遙想當年之情,如今便是被厭了、恨了、棄了,也是他對不起她,又怎麼舍得送予他人呢?
秦昭王茗下一口酒,頓時覺得失了味道,苦澀的很。而不經意掃到王後那含笑自若的嘴臉,他才明白今日要求箏妃上殿一舞,似乎是早有預謀的。
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那股被逼迫的恨,秦昭王忽然起身,冷冷道「本王醉了,魏王還是由王後陪席,想必魏王與王後兄妹情深,正好今日敘敘舊。」
下面歌舞暖暖、杯酒交錯,上面已是怒態橫生,氣氛尷尬。
可魏王自詡國力強大于秦,咄咄逼人道「希望大王好生考慮,莫要破壞了兩國姻交,再且說一個女人換一座城池,大王你可不虧吧。呵呵……」
背後的人,笑的惡心兼得意,秦昭王對著迎面起來的王後狠狠一剜,卻是什麼話也沒有說的拂袖離去,裝作踉蹌的步伐,狼狽離席下,其實是無奈且軟弱的逃避。
他知道,自己到最後也許會妥協的,因為他正被人里應外合的威脅著。